柳飛與黃敘師徒二人,一路南下。沿途遇上些毛賊草盜的,便讓黃敘練手。師徒二人走走停停,這日,聞聽當地人說起巢湖之美,柳飛便決定直接先來此處了。
於湖邊人家租了小舟,便有漁家放舟直往湖中而來。柳飛隨意與漁家聊些閒話,聞聽這巢湖中銀魚之美,不禁動了酒興,便讓黃敘溫酒,自己站於船頭賞玩風景,唯一遺憾,便是黃敘在自己面前,始終放不開,讓他這個做師傅的甚不自在。
此際,聽的這小子終是開口,想及甄絡對他得捉弄,不由好笑,道「你這小子,平日便是挺聰明一人,怎的到了絡兒手中,卻如此縛手縛腳。」言罷搖頭。
黃敘苦笑,道「師父卻是冤枉弟子了,絡師姑是敘的長輩,弟子安敢不尊,便是明知有鬼,也得接下,唉」
柳飛一呆,驀然哈哈大笑,道「對對,我倒忘了這個,哈哈,有趣,有趣」說罷,舉斛而飲。
黃敘腹誹:有何有趣?捉弄的又不是你,唉,輩份小真是可憐。見柳飛正自斟自飲,欲待給師父布酒,想及師父不喜多禮,剛剛又和師父說笑一場,遂也索性放了開來,給自己也取過一隻酒樽,提壺給師父和自己俱皆滿上,舉斛相敬。柳飛大喜,道「如此,方才是了」
師徒二人,飲酒賞景,船家已是將了些湖中銀魚打上許多,將了一些上來下酒,柳飛一嘗之下,大呼好吃。師徒二人。你一箸。我一箸,不消多時,已是將那盞銀魚落肚。柳飛酒氣激湧之下,望著這水波連天的開闊景致,想及自己來這世間,不覺已是十多年了,其間所見,英雄名士俱有。悲歡離合紛呈。心情激盪之下,不覺放聲高歌: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楮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歌聲蒼廣豪邁,曲調古意盎然。加之柳飛神功已成,所行所言均暗與天道相合,這曲子便越發的讓人如身臨其境。直觸靈魂了。
歌聲在這八百里巢湖之上。飄飄蕩蕩的傳了出去。引得湖上漁家均是大聲讚好。在眾多叫好聲中,卻篤地聽到一個清朗地聲音遠遠傳來道「卻是哪位高士蒞臨巢湖?舒城周瑜還請相見」
隨著語聲,便見遠處,波開浪湧,一隻畫舫徑往這邊駛來。那畫舫甚是精美,想來人家中應頗是有些財物。聽得此人開口,湖上眾漁家。一片問好之聲。這個道「呀。周公子今日卻是好興致啊,又來遊湖了」。那個道「周郎,周老爺可好,我這邊正備了些魚乾準備給他老人家送去呢。」
那畫舫上人,亦是熱情回應,言語間,甚是親熱有禮。毫不因漁家貧窮而無禮,漁家溫候之聲雖多,卻都一一給予回應,顯見來人心胸寬容,待人謙恭。
柳飛咋聞周瑜之名,已是雙目一亮,暗暗留心。此時,聽得周瑜應答眾漁家,心中亦是暗暗點頭稱許。回頭望向黃敘,見他亦是滿面讚佩之色。不由微微一笑。回首縱目望去。
見那畫舫之上,船首已是立著一人,年約二十上下,身材高大,竟是有後世的將近一米九的個頭。亦是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姿容俊美,此際,臨風而站,飄然間,好一個濁世佳公子。此時,周瑜已是看到小舟上的柳飛,忙自在船頭,雙手相圈,抱於頭頂,深深一揖,口中道「舒城周瑜,聞聽先生妙曲,難以自制,冒昧求見,還望先生見諒」
柳飛呵呵一笑,亦回禮道「山野閒人,胡亂唱些小曲,自娛而已。不敢當小友盛讚,哪來怪罪之理。」
二人行禮間,畫舫已是靠近。小舟上的船家亦是含笑招呼,頗顯親熱。周瑜謙恭回禮,方對柳飛道「先生毋怪,俱是父老鄉親,不好失禮。怠慢之處,先生擔待」
柳飛呵呵笑道「小友謙恭有禮,不因漁家之貧而鄙之,不因自身富貴而傲慢,真君子也。我若怪罪,豈非小人乎?」言罷,哈哈大笑。
周瑜亦笑,道「先生豁達,取笑瑜了,若不嫌棄,還請過舟一敘,如何?」說罷,肅手邀客。
柳飛點頭笑道「今日得見雅士,幸事也。便打擾一番了。」向著黃敘點點頭,身形閃動間,已是站到畫舫之上。旁邊黃敘亦是輕輕一躍,立於柳飛身邊,躬身向周瑜施禮。
周瑜見柳飛答應,正自大喜,眼前一花,便見柳飛已是立於身前,正向自己微笑頷首。還未答話,又見黃敘身手,不由張了張嘴,愣證了一下。卻立刻醒悟,忙邀柳飛入座,道「不想先生身俱如此神通,卻未請教高姓大名」
柳飛呵呵一笑道「山野之人,哪來的甚麼高姓大名了,姓柳名飛,草字雲逸。」指了指旁邊的黃敘,道「此乃劣徒,姓黃,單名一個敘字。」
黃敘忙起身,重新見禮,道「黃敘見過公子」。周瑜忙自還禮道「黃兄快快請坐,勿要多禮」回頭又對柳飛道「先生可是東萊柳公乎?」
柳飛微笑頷首。周瑜大喜,道「向聞先生高士,今日得見,瑜之幸也。剛聞先生高歌,曲意高潔,意境悠遠,曲調瑜從未與聞,可是先生所做?」
柳飛搖頭道「卻是昔日一友人所作,只是此時已是天人永隔,相見無日了」說到這兒,不禁想起了蔡邕,心中不禁黯然。
周瑜聞聽,不禁扼腕歎息,道「勾起先生傷心事,瑜之過也。只是恨生也晚,竟是無緣拜見此一奇人,大不幸也。」言下唏噓。
柳飛已是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此事古難全。生死之道,天道循環。又有何幸與不幸焉」
周瑜聞聽,心中一震,但覺短短一句話,竟是滿含人生至理。越琢磨越是有理,不由歎服,道「先生果高士也。」
柳飛謙遜。二人談談說說,周瑜自幼博覽群書,學識淵博。柳飛學自後世信息爆發年代,知識面更是廣博無比。二人越談越是投機。談到妙處,不覺擊掌大笑。
周瑜便叫下人擺了酒席於船頭,柳飛更是拿出玉露,二人相對而飲,說古論今,自經書子集說至兵家謀要,自軍事談至民生政治,無不合拍。但有周瑜因時代所限之處,柳飛往往卻從另一個角度予以解釋,每每讓周瑜拍案叫好,心中對柳飛已是驚為天人。
二人歡飲暢談,旁邊黃敘聽得卻是大得裨益。往往一句話,思量許久,方恍然而悟,此時,一日所得,竟是比之兩年所學加起來,還要多上許多。這三人,二人相談,一人傾聽,卻均是如癡如醉,時間不覺已是酉時。
此時,柳飛與周瑜卻是正談到音律之上,黃敘卻是聽得有些迷糊了。卻聽柳飛道「向聞小友於音律一道,極是精通,素有曲有誤,周郎顧之說,今日,小友何不一展絕技,讓我等也聽上一聽,也不負了一番相遇之幸。」
周瑜訝異道「先生竟從何處聽得此言?瑜安敢如此狂悖。雖對音律之道甚是喜愛,卻絕無先生所言之事。」
柳飛猛然醒悟,笑道「是也不是,均不重要,你我既是因音律相遇,小友若不奏上一曲,豈非憾事?」
周瑜道「既先生所邀,瑜敢不獻醜。還請先生指教」當下讓人準備案幾琴具。自行淨了手,坐於琴後。旁邊下人點上一爐香,置於几旁。
片刻間,但聞一縷琴音響起。錚錚綜綜間,似山泉流淌,玉墜銀盤,一片平和祥寧之意,隨著周瑜左手的滑按揉顫,曲音漸至渾厚淳樸,慷慨激昂。同時,右手直跨三個八度,虛微地移指換音與實音相間,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隨著十指變動,清澈的泛音響起,活潑的節奏,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柳飛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正自陶醉間,樂聲又變,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接著幾個上下大幅度的滑音,樂聲一轉,宛然如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聲沛然而起。
如是,幾個起落,琴聲方漸漸低去,直至不聞。一時間,畫舫之上,眾人俱皆無聲。良久,柳飛方歎道「好一個高山流水,好一個小周郎,卻是將此曲演至此境。真妙人也」
周瑜聞言大喜,道「先生真知音人也,此曲能得先生聞聽,瑜今生無憾矣。」
柳飛歎道「小友琴音實已至化境,琴為心聲,只是此曲之中,中間部分,似有高亢之意。想來小友必有出世之心,然世上之事,小友可明瞭如何抉擇嗎?要知,我自你琴音中,已知你深情重義,若你擇主,便只以情義為準,恐難舒胸中之志,反使天下百姓多受悲苦。望你能慎之!再慎之!」
周瑜愈聽雙目愈是明亮,緊緊得盯著柳飛道「先生實為瑜之知音也,依先生之高明,必能指點於周瑜,若成,則必粉身以報先生大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