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夢城望著陰森森的鬼門一陣悚然﹐若不是剛才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鬼門竟能隨意移動﹐吞噬一切身影。
「雲哥﹐把人弄到鬼域去會不會有麻煩。」
「管不了那麼多﹐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鬼王若得知娉婷被他們捉去﹐一定會大發雷霆。」
宇文慧點點頭﹐眼波轉視左右﹐天人們雖然沒有退走﹐臉上卻也沒有了方纔的戰意﹐鬼門就像一道巨山壓在他們心頭﹐心裡不禁一歎﹐即便到了天界也免不了生死之憂。
感慨之餘﹐她忽然聽到耳邊刮起陣陣陰風﹐不受陰邪的身軀竟然感到一絲寒意﹐心裡一驚﹐甩頭回望霍然發現剛剛消失的鬼門悄然再現﹐耶律雲含笑站在黑色的漩渦邊上﹐陽剛之笑與陰森之氣形成鮮明的對比﹐畫面頗為詭異
原來耶律雲見眾人臉上都有慼然之色﹐意識到鬼門之威可能利用﹐便起了新的念頭﹐因而再次喚出鬼門﹐見眾人的面容又為之一變﹐心裡頗為得意。
河夢城離得最近﹐陰風撲面心裡一陣慌亂﹐不知不覺便往後連挪了幾次﹐雖然每次都只是一步﹐但在外人看來卻是心虛的感覺﹐做為領袖的他尚且如此﹐其餘人的信心自然更受打擊﹐一時間文士出身的他並不懂甚麼戰術戰略﹐只覺得眼前這黑色漩渦就像一張大口﹐隨時準備吞噬生命﹐即便到了鬼域還有生機﹐但擅離天界的罪名也是不輕。
「你這邪人﹐快把止將軍放出來﹐否則……」
「否則如何﹖把我碎屍萬段還是剝皮抽筋﹖」耶律雲一個箭步衝到河夢城﹐目光如電﹐咄咄逼人的氣勢化作一堵牆迎著推向文弱的身軀﹐幾乎要把人擠成碎片
河夢城如殭屍般動也不動﹐嘴巴微張﹐還留著方才說話的姿態﹐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或許天人是少了些感情影響﹐但他明顯感覺到一陣陣濃烈的懼意從心裡深處湧出。
「不敢說話了﹖你們這些人﹐剛才不是還口若懸河﹐指責我這不對那不對﹐現在怎麼不說了﹖難道這道鬼門把你們的魂魄都吃了不成﹖」耶律雲一改平時溫和之態﹐不依不饒地用言語攻擊對手﹐說話間眉色飛舞﹐眼波如刃﹐態度極盡囂張﹐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巨潮般的壓迫感。
縱使人數上佔了絕對優勢﹐天人還是不免被氣勢所懾﹐陷入一片沉默﹐一以敵眾的耶律雲能佔到上風不能稱之為奇﹐宇文慧飄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從未見心上人如此強勢﹐若不是相處日久﹐很難相信如此惡霸形象的男子是一個重情重義的英雄。
雲哥到底要幹甚麼﹖難道他要把這些殺了滅口﹖還是想把他們嚇退﹖
她忽然有些擔心﹐再三受到指控會不會影響到耶律雲的情緒﹐憤怒固然難免﹐若是因此改變了觀念甚至個性﹐或許會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思緒間﹐卻見耶律雲挑槍指向河夢城的鼻尖﹐盛氣凜然地道﹕「河夢城!我不管你的地位何等崇高﹐如今我是魔人首領﹐絕不會任由天界肆意殘害他們﹐你若想戰請便﹐但我會像對付那天將一樣把你們全部送入鬼域﹐讓你們淪落陰魂之所。」
這一聲恐嚇可比任何力量更加震憾﹐天人雖然來到來天界各有原因﹐但都花了一番氣力﹐若無故被扔進地獄之府﹐誰也不敢保證還能回來﹐更重要的者他們對鬼域沒有絲毫認識﹐只覺得那是死人與陰魂之地﹐任何人進入都要沾上一身晦氣。
心裡生了懼意﹐行動上便有所遲緩﹐眼波左顧右盼﹐滿臉疑惑﹐這便是眾天人此刻的照寫﹐耶律雲看在眼中心裡更是自信﹐百萬廣人危在旦夕﹐一味委屈求全也未必能善了﹐從南相城到昊龍嶺﹐魔人未出一招﹐已經表達了最大的善意﹐但天界一直咄咄逼人﹐再退下去終會無路可走﹐偶而給予天庭迎頭一擊或許能打開更大的空間。
「好吧!就讓你們經歷一下十八層地獄之痛!」
耶律雲聲嘶加竭的大吼像一把巨斧開了眾天人的胸膛﹐身軀彷彿在瞬間死去﹐只感覺到身邊陰風陣陣﹐如同到了地獄一般﹐戰慄感如洶湧之潮激盪著胸懷。
「雲哥﹐不要!」宇文慧此刻才感覺到耶律雲的心意﹐不禁大吃一驚﹐將要發生的一幕極有可能改變這裡所有人的何運﹐而且福禍難料﹐心裡不免替他擔心﹐因而阻攔之辭衝口而出。
可惜話還是晚了一步﹐耶律雲駕著風獸發了狂似的疾速飛馳﹐空中只見一條灰影飛逝而過﹐眨眼之間便遊走四方。
若是平時﹐天人們斷然不會吃此大虧﹐奈何止舞陽之事讓他們心神不凝﹐鬼域之地又如重山在肩﹐心裡早已不負重壓﹐遇上如此迅捷的行動都只是愣了一下﹐還來不及進一步反應麻煩便已及身。
同樣是黑色﹐陰森林霧濛濛﹐巨大的漩渦又一次張開了血盆大口﹐而這次吞噬的卻是一批。
驚叫聲﹐慘呼聲﹐瞬間撕破了天空﹐把若大一片空間變成了煉獄場﹐一個個身影被黑色吞沒﹐連同聲音一起消失在空氣之中……
河夢城大張著嘴巴﹐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接著一個被鬼門吞沒﹐腦海不斷閃現出「我要救人」的聲音﹐可手腳全都是僵化了﹐動都動不了﹐身子也如同冰封一般﹐就連血脈都被陰森的鬼氣凍結了。
「快跑!」
混亂的場面中不知誰叫了一聲﹐緊接著天人的方陣像是炸開了似的﹐沒有被鬼門吞噬的人亡命往陣外逃竄外﹐一個個恍如驚弓之鳥﹐任誰出手無法阻攔他們的行動﹐在外人看來就像無數個爆炸後的碎片﹐同時散了出去。
地面靜候的魔人們被突然出現的奇觀驚呆了﹐不約而同發出一陣。
耶律雲沒有趕盡殺絕﹐見天人們四散竄逃也不追趕﹐傲然笑立空中﹐眼睛回落在宇文慧的身上﹐為沒有聽出她的勸告而道歉。
「雲哥……你這麼做就不怕天庭震怒嗎﹖」宇文慧的聲音有些顫抖。
「怕有用嗎﹖這些魔人哪個不是戰戰競競害怕天庭﹐可結果又如何﹐一輩子還是戰戰競競﹐沒有一天安寧﹐如今失去了家園﹐天庭步步緊逼﹐再退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可你畢竟也是天人……」
耶律雲搖搖頭沒有讓妻子再說下去﹐怪異的眼神掃了一眼天庭的方向﹐輕歎道﹕「沒有人想鬧事﹐只是眼下情勢不容許半點猶豫﹐或生或死﹐僅此而已。」
宇文慧心頭一顫﹐自從成為仙魂後她再也沒有想過生死的問題﹐因為這兩個字眼已經永遠從她的命運中消失了﹐與天地同壽﹐她擁有無盡的生命﹐但耶律雲仍受到生死的羈絆﹐縱使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也無法保有不死之軀。
「或生或死……」
輕輕的呢喃滲入了濃烈的感情﹐敏感的土靈竟然也感覺到了﹐突然扭曲成一朵泥黃的巨花﹐高高地托住了宇文慧的身子。
耶律雲愣了愣﹐眼睛裡流出一絲迷芒﹐宇文慧的氣息似乎越來越強大了﹐坤凝珠和逆麟天杖給了她強大的大地氣息﹐這股無形的氣息像是聖衣一樣附著她的外層﹐竟連自己與她之間的感應力都似乎受到影響。
第一次﹐他感覺到宇文慧的仙魂並非只屬於他﹐或許有一天這個仙玉煉化的仙魂會脫體而出﹐成為天界一朵奇葩﹐甚至閃耀於仙界﹐心裡不禁一陣恐慌。
「慧兒……」
「雲哥﹐你叫我﹖」宇文慧安撫完土靈後才感覺到耶律雲傳來的心波﹐惘然抬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投﹐耶律雲又是一陣心痛﹐妻子的反應竟然這麼慢﹐若在以前心念一動便已傳到對方心中。
宇文慧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哀﹐著實嚇了一大跳﹐慌慌張張飄飄他身邊﹐緊張地問道﹕「怎麼了﹖出甚麼事了﹖」
耶律雲搖了搖頭﹐心靈感應固然可貴﹐但妻子能擺脫自己﹐獨立成仙﹐對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此處隨即收斂心神﹐平靜地道﹕「沒甚麼﹐只是覺得事情太多﹐時間都耽誤了﹐不知道娉婷現在何方﹐遭受甚麼樣的困境。」
「我也在擔心姬姐姐﹐可惜……」宇文慧無奈地看著地面上黑壓壓的人群。
說話之際﹐天人早已做鳥獸散﹐消失一空﹐留在原地的只有孤零零的河夢城一個人而已﹐他沒有走﹐也沒有動作﹐只是傻傻地站在空中﹐因為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情緒一時無法接受。
耶律雲轉身駕著風獸飛了過去﹐沉著臉冷冷地問道﹕「大人﹐這樣的結局你沒有想到吧﹖」
河夢城身子一顫﹐目光緩緩移到他的臉上﹐眼睛觸及冰冷的眼神時身子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人也隨即清醒了﹐臉色勃然大變﹐聲嘶力竭地叫道﹕「你這邪人﹐快把人都放出來……」
「算了吧!大人﹐你還是回去吧!留下來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
耶律雲挑槍一指阻止了河夢城的咆哮﹐冷笑道﹕「要是你想去鬼域走一趟我可以成全你﹐不過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回去﹐我不會阻攔﹐順便替我帶句話﹐我不想與天庭為敵﹐只是希望天庭不要對魔人趕盡殺絕﹐留給他們一個生存的地方﹐若事情和平解決﹐我自會到天庭請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河夢城哼了一聲﹐眼睛看了看四周﹐自己的部下沒有一個留下來﹐不禁大失所望﹐沒想到如此一支大軍竟敗在耶律雲一人手裡﹐而且敗得如此離奇古怪。
「你等著﹐天庭不會放過你。」
耶律雲聽出他底氣不足仍然撐著面子﹐心中一樂﹐聳肩輕笑道﹕「我從來不指望天庭放過你﹐所有的責任我一人承擔﹐只求天庭高抬貴手﹐放魔人一條生路。」
河夢城猶豫片刻﹐思緒掙扎了半天還是選擇了退走﹐臨走前狠狠瞪了耶律雲一眼﹐彷彿要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一瞥之間。
目送最後一個天人離開﹐耶律雲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神又掛上了笑容﹐朝宇文慧眨眨眼道﹕「你家相公福大命大﹐又化解一難了。」
宇文慧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既擔心天庭震怒﹐又擔心耶律雲的將來﹐憂色溢於顏表。
「別太擔心﹐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耶律雲灑脫地笑了笑﹐右手拍了拍風獸﹐風獸輕輕一晃便衝到地面。
無數魔人圍了上來﹐耶律雲又一次用行動維護了這支「弱小」的種族﹐無不為之感動﹐同時也為耶律雲一以敵眾的氣魄和手段傾倒﹐眼中的敬意越來越多。
百萬人同時擁向一人﹐場面著實壯觀﹐宇文慧看在眼裡不知該喜還是該憂﹐臉上表情變了又變﹐嘴裡也歎了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