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期望都落空了﹐魔獸們衝到耶律雲面前並未出手﹐而是平靜地站著﹐似乎在等待甚麼。
「各位應該都能聽懂我說話吧﹖」看著五十幾個形態各異的魔人首領﹐耶律雲率先露出代表和平的微笑。
「可以。」一名胖頭大耳的野豬魔人首領點了點頭﹐問道﹕「叫我們來有甚麼事﹖」
「我要制止這場戰爭﹐想請你們回魔息森林。」
白狼魔人首領脾氣暴躁﹐踏出一步大喝道﹕「你毀了魔息森林﹐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不來這裡我們又能去甚麼地方﹖
耶律雲愣了愣﹐掃視著面前這群魔人﹐似乎都是各族的領袖。
「既然魔息森林有魔息之眼﹐就必然還有同時的地方﹐你們為甚麼不去尋找新的家園﹐又或許離開明遠天﹐回到魔界去。」
野豬魔人首領憤然道﹕「我們並不是從魔界而來﹐也不知道魔界在甚麼地方﹐更不知道如何回去﹐我們是這片大地土生土長的族群﹐只是因為魔息之眼給了我們擁有魔性的機會。現在魔息森林沒有了魔息﹐我們回去也沒有辦法修練﹐」
「土生土長」這個四字狠狠刺中了耶律雲的心﹐目光穿過魔人首領們的身軀﹐望向遠處那數百萬的魔獸﹐思緒完全被顛覆了﹐這不是甚麼入侵者﹐而是一群由明遠天培養出來的魔獸魔人﹐卻面對無路可走的危境﹐制止戰爭的決心更堅定了。
「所以你們就來進擊南相城﹖看看這裡﹐有多少魔獸魔人失去了生命﹐這就是你們要的結果嗎﹖你們要的是生存機會﹐而不是殺戮。」
魔人們一陣沉默。
鷹獸人首領憤憤不平地道﹕「我們知道整個天界的魔地都被天帝封印了﹐雖然還有其他魔息之地﹐但我們根本進不去﹐既然找不到活路﹐不如來拼一次﹐至少讓天庭知道我們的力量。」
耶律雲明白他們的心情﹐失去了家園﹐又找不到新的家園﹐可謂是窮途末路﹐攻打南相城這種瘋狂的行為也就變得合情合理了﹐低頭沉吟片刻後毅然道﹕「既然你們說是我破壞了你們的家園﹐一切就由我負責到底﹐你們先回魔息森林﹐我替你們尋找新的家園。」
「你﹖我們憑甚麼信你。」
五十幾對眼都流露著相同的目光。
「不憑甚麼﹐憑你們的心﹐問問自己的心﹐想不想活下去。」耶律雲的浩然之氣讓魔人們都無話可話﹐他們與魔界的魔人並不完全一樣﹐畢竟他們只是在魔息森林修練了魔性﹐有了人類一樣的情感情緒。
沉默了很久﹐白狼獸人指著天人軍陣問道﹕「天人不會放過我們﹐你能保證他們不來殺我們嗎﹖」
耶律雲很清楚天人對魔獸魔人的態度﹐要他們放過這些魔獸魔人簡直比登天還難﹐天條大概也不會容許他們放縱魔獸魔人。
「沒錯﹐他們不會放過你們﹐因為他們覺得這裡是天人的家園﹐所以你們要做的並不是攻擊他們﹐而且表達善意﹐我知道魔獸魔人有不少貪婪之徒﹐但這並不代表你們必須被清除。」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動容了﹐這還是第一次從天人說自己有生存權力﹐心緒都如沸水般翻滾著。
耶律雲真摯地道﹕「我第一次進入魔息森林時﹐遇上一朵魔花﹐它要抓我﹐我們打了起來﹐但後來我們選擇了和平﹐她也成了我的第一位魔族朋友﹐這事實證明﹐天人和魔獸魔人完全可以和平相處。」
「你一個天人﹐會有魔花朋友﹖我不相信。」野豬魔人首領撇撇嘴﹐露出懷疑之色。
「我的朋友多著呢!」耶律雲淡淡一笑﹐拍了拍腰間的酒壺﹐喚道﹕「小妖﹐出來一下。」
一個酒泡從壺嘴吐出了出來﹐平穩地飄在半空﹐小酒妖挺著大肚子醉眼惺忪地躺在酒泡上﹐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問道﹕「老大﹐甚麼事﹖有仙酒喝嗎﹖」
「沒事﹐只是讓他們看看我的朋友。」耶律雲笑了笑。
「哦!」小酒妖隨意看了一眼﹐眼神突然清澈了些﹐好奇地問道﹕「魔獸﹖這麼多魔獸在幹甚麼﹖」
看到小酒妖﹐魔人領袖們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我的朋友﹐來自天外異島的千年酒妖﹐一開始我們也曾為敵﹐後來也成了朋友﹐我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就算天庭要我殺牠﹐我也會保護牠。」
小酒妖嘻嘻笑道﹕「老大說的沒錯﹐我是小酒妖﹐大家好!」
一個天人能讓妖物隨行﹐而且沒有任何束縛奴役﹐魔人領袖們再也沒有任何借口﹐開始相信這個古怪的年輕人﹐這個人的身上讓他們看到了生的希望。
「你這個天人不錯﹐我們相信你﹐但是我們不相信其他天人。」
耶律雲看著這些相貌古怪的魔獸魔人﹐身上不是沒有衣服﹐就是披著樹葉﹐心裡沒有一絲憎恨敵視﹐反到覺得可憐﹐同情之心猶然而生。
「夠了!這場戰爭沒有必要再打去。你們的數目有限﹐死一個就少一個﹐天人的數目比你們多多了﹐如果不是南相領著大軍出征了﹐你們早就喪命於此了﹐南相的實力可比我強多了。」
魔人們這才知道南相城的守軍為何如此之少﹐都有些後怕﹐他們心裡也明白天界之強不是他們所能相抗﹐只是面對窮途末落﹐一時找不到方向。
「他們能放過我們嗎﹖」
「我不知道。」耶律雲眼睛一瞪﹐把魔人們衝口邊的話都壓了回來﹐剖心切肺地直言道﹕「魔息森林的大部份魔獸魔人大概都在這裡了﹐數目看上去是不少﹐但你們心理清楚﹐你們並不是真正的魔界之人。」
小酒妖搶著插話﹕「沒錯﹐真正的魔族與天人長得一模一樣﹐你們這些最多只是魔獸人。」
「魔獸人﹖」眾魔人首領都面面相覷﹐第一次知道魔族人是甚麼樣子。
耶律雲正色又道﹕「你只是吸收了魔息﹐練成了魔性﹐才有了現在的智慧和能力﹐但你們沒有後路﹐也看不到前路﹐如果還想有將來﹐你們就必冒一次險﹐殺天人並不能帶給你們任何希望﹐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拚死一試。」
鏗鏘之言擲地有聲﹐魔獸們雖然智商較低﹐但這些魔人領袖卻都是修練千年的魔人﹐乃天地所養﹐即使沒有魔界的支援也修成了魔人之道﹐智慧並不亞於一般天人﹐清楚地感覺到耶律雲以誠相待﹐這對於一直淪為末等生物的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恩雨露了﹐即使魔性貪婪也不禁為之動容。
看到眾魔人的目光﹐耶律雲知道自己的話終於打動了他們﹐暗暗鬆了口氣﹐只要魔獸不雲進攻﹐情況便還在掌握之中。
「你們等著﹐我去談判。」
他再不遲疑﹐駕著風獸高速回到天人軍隊之前。
天官天將們一直看著他與魔人交談﹐而且氣氛溫和﹐竟像是朋友之間在閒聊﹐心裡早已納悶﹐天人與魔之一族天生就是敵對﹐耶律雲一個青年為何能在魔人面前說上話﹐看到他都急不可待地圍了上去。
英流先喚住了周圍的同僚﹐正色問道﹕「耶律雲﹐你去這麼久究竟去幹甚麼了﹖那些魔獸為甚麼沒有攻擊你﹖你們到底在說甚麼﹖」
「因為我沒有攻擊他。」
奇怪的回應讓英流愣住了﹐耶律雲一本正經﹐不像是在說笑﹐不禁轉頭看了看左右﹐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臉茫然﹐只有薄仲凱露出若有所悟的樣子﹐好奇地問道﹕「這是甚麼答案﹖」
耶律雲鏗鏘有力地解說道﹕「魔人魔獸突然奔襲南相城是因為他們陷入了失去家園的慌亂﹐並不是要佔據天界﹐憑這些人根本不足以撼動大家﹐我不動手﹐他們當然不會動手﹐因為他們已有魔性﹐有理智。」
旁邊的天將們聽了很不以為然﹐畢竟耶律雲這番想法與天界的傳統大相逕庭。
「一堆邪魔﹐應該用最直接的方法清除﹐連話都不必多說一句。」
「是啊!把他們都清除掉﹐天界就乾淨了。」
耶律雲聽得了有些不快﹐卻沒有反駁﹐天人有這樣的想法很自然﹐他們雖然淡泊名利慾望﹐卻不是沒有感覺﹐不則就不會把天條看得比天還重。
英流擺手止住了同僚們的竊竊私語﹐正色道﹕「耶律雲﹐戰爭不可避免﹐這是天界的規律﹐天人與魔獸魔人之間的戰鬥是提昇天界之軍實力的一種方式。」
薄仲凱插嘴勸道﹕「耶律雲﹐剛才一戰你立了功﹐星將會如實稟報﹐你就不要再說了。」
「不!我現在是代表魔人前來要求停戰談判。」
「甚麼停戰談判!」眾天將天官都大吃一驚﹐停戰已是難得﹐談判更是無法想像的事情﹐天人與魔族是天敵﹐天條內也把邪魔妖孽定為必殺之列﹐內心深處從未有過平起平坐的念頭﹐這種提議連聽都不想聽。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耶律雲一字一句地說道﹕「絕對沒有!」
英流毫不猶豫﹐義正辭嚴地拒絕道﹕「這絕不可能﹐天界永遠不會和魔族談判﹐這是天條的規則﹐是身為天人的最基本守則。」
耶律雲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天人把天條奉明至高無上的寶典﹐自由度遠不如人界﹐淡淡一笑﹐問道﹕「這麼說你們要殺光他們﹖」
「沒錯。」
「如果不殺﹐難道沒有辦法把他們送離天界嗎﹖」
「這個……」英流搖了搖頭﹐正色道﹕「我不能做主﹐我身為天將﹐任務就是保護天界之城﹐誅殺任何邪魔妖怪。」
旁邊一員天將插嘴道﹕「星將說的沒錯﹐我們無權改變天條﹐只能遵守﹐因此必須消滅將危害天界之城的力量。」
「如果他們退回魔息森林﹐你們還要追殺嗎﹖」
「這……」英流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被問得啞口無言。
耶律雲刮心刮肺地勸說道﹕「我連現在天人都不是﹐也沒有資格說甚麼﹐不過我想提醒各位一句﹐進入天界不容易﹐沒有必要讓天人們為了不必要的戰爭而喪命﹐魔息森林已沒有了魔性﹐他們的力量不會增長﹐只要有南相大人坐鎮城中﹐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魔息森林沒有了魔性﹖你怎麼知道﹖」
空中方陣的幾員天將們早已落回地面﹐浪擊也在其中﹐聽了這話不禁想起耶律雲與蝙蝠魔人的那番對話﹐插嘴問道﹕「你不是剛從魔息森林出來﹖那些蝙蝠魔人好像認識你。」
「沒錯!進城之前碰到一種小事﹐誤闖了進去。」
「你一個人﹖」英流愕然問道
「嗯!」
周圍一片嘩然﹐能獨自出入魔息森林的天人都是高手﹐即便在場的天將中也沒有幾個有這個能力﹐英流雖然進出數次﹐但都是與天武院的高手一起進去修練。
「你想才說魔息森林沒有了魔性﹐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帝的封印會被打開﹐為甚麼魔獸會來到這裡﹖」
一堆的問題並不難回答﹐耶律雲本是爽朗的人﹐做了的事也不想否認﹐聳聳肩輕笑道﹕「我無意間打開了魔息之眼﹐魔息之眼力量衝破了森林外圍的封印﹐所以他們就被放出來了。」
「甚麼﹐是你引發了這場戰爭!」眾人無不大聲驚呼﹐眼睛直勾勾看著耶律雲。
宇文慧一直在擔心耶律雲愛打抱不平的脾氣﹐情況原本對他已經不利﹐如今硬要替魔人出頭﹐情勢更加不利。
「雲哥﹐娉婷姐的事還沒有消息﹐現在與他們對立似乎不太合適吧!」
耶律雲回應得很乾脆﹐爽朗地說道﹕「慧兒﹐我的性格你清楚﹐永遠不是會因為害怕而放棄該做的事情﹐我從對三十三天界沒有半不敬﹐相反﹐我很尊敬天界﹐它的存在讓人界的普通小民看到了希望﹐因而選擇從善昇天﹐只是天人對於天條的執著讓我感到不舒服﹐也不習慣這些束縛。」
「我明白﹐可是……」
「不必擔心﹐天人中沒有壞人﹐所以不必擔心甚麼陰謀詭計﹐他們會堂堂正正指出我的違反了哪一條天條﹐然後加以懲處。」
耶律雲淡笑著掃視著面前諸人﹐只不過剎那之間﹐所有的眼神都變了﹐正直無私的目光中多了些責難之色﹐少了些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