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園後的耶律雲漫無目的地在山林之中尋覓著,他從來沒有下過山,而原來下山的小路也因長期沒有人行走而被植物所遮。所以他扛著銀槍,挑著包袱,隨意地穿梭於山林之中四處尋路,而且山林之大遠出於他的想像,幸好他長久生活在山上,打獵的技術又超群,所以日子過得也不錯,只是心裡有點煩悶,牽掛著自己的使命。
在山中繞了很久,最後他選擇了沿著漉河而走,因此才見到了第一個城——寧山城。
遠遠望去,城不大,但河上來往的船隻不少,像是很熱鬧,耶律雲覺得很好奇,迫不及待地衝進了這座小城。
就在耶律雲入城後不久,一輛華美的馬車從城門口飛奔入內,車篷用墨綠色的絨布縫製而成,上面繡有百鳥朝鳳圖,牽車用的是兩匹通體雪白的好馬,前轅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車伕,國字臉,濃雲眉,長得很健壯,身上是青色短褂,藍色長褲,背上還插著一把斷雪寶刀。
車伕的身邊坐著一個丫環裝束的俏麗少女,粉裙玉臂,碧釵銀鎖,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兩個小酒窩特別惹人喜愛,令人眼前一亮。
「纖雲,到了嗎?」一隻玉手撩開了車簾,接著傳出一輕柔的聲音。
「小姐,我們已進了寧山城,是先找客棧還是去直接去找舒少爺?」丫環裝束的少女笑著回頭問道。
「先找客棧吧,也許他們還沒到呢。」
纖雲聽出語氣中有一絲羞澀,忍不住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車中之人嬌嗔道:「沒規矩,早知不該帶禰出來。」
纖雲嬌笑著問身邊的車伕道:「李大哥,你說呢?」
車伕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氣得纖雲擰了他一下,嗔道:「你就知道護著小姐。」
車中人又說道:「李威,別理她,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總是打趣我。」
車伕李威忽然勒停了馬車,稟道:「到了。」
纖雲轉頭一看,果然見右側有一間頗大的客棧,外面是一圈木柵,木柵內的左側有個馬廄,而正面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小樓的後面還有幾幢小樓別院,都漆上紅色,十分顯眼。
纖雲仰頭打量了半晌,點頭道:「不錯,想不到這個小城還有這種客棧。」接著回頭撩起車簾對車中人道:「小姐,就住這裡吧。」?
車中少女探頭看了看,笑道:「這地方不錯,就這裡吧。」說著便踏下了馬車。
她剛下車就引起無數的目光,首先是她坐的馬車太過華麗,所以引人側目,而且她一露面頓時艷光四射,震懾當場。
少女頭上梳的是未嫁少女的髻,上面戴著各色珠玉首飾,髻中插一支紫玉釵,釵尾銜著一條金銀雙鳳,栩栩如生,在陽光下反射著彩光。?再往下看,如白雪般的粉臉上點著小巧的鼻子,櫻唇如血,秀眉似墨,會說話的一雙秀目暗伏清明秋波,一件卷雲綠錦衣裹著玲瓏嬌軀,別有一番風味,而碎花白色長裙顯得她清秀出塵。最令人驚訝的是少女手中竟拿著一桿五彩招魂幡,上面寫著許多人們都看不懂的符號。
纖雲掃了四週一眼,抿嘴笑道:「小姐,禰又吸引所有人的眼光了。」
「討厭!」少女有點不悅地看了看四周,眼波回轉,嫵媚之態自然地顯現出來,引得圍觀的男子盡皆酥倒,秋波轉到一半忽然定住了,接著她微微一笑,轉頭對纖雲道:「不見得吧?」
纖雲一臉不信,傲然道:「以小姐的容顏怎會有人不注意呢,我不信,除非他是瞎子。」
少女輕笑道:「不如我們打個賭,要是我贏了,禰今天不許說話。」
纖雲信心十足地道:「要是我贏了,我要學九天玄靈引魂大法。」
「好啊!」少女的手向前一指,道:「禰看那兒,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看我一眼。」
纖雲順著少女的手指望去,只見客棧外的木柵旁坐著一個人,正低著頭,看不清楚樣貌,從身形上是個青年男子,男子肩上背著一個包袱,懷中還抱著一桿銀槍,他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算太髒,但很破舊,不少地方都被刮破了,露出健實的肌膚。此青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耶律雲。
纖雲哼了一聲,不屑地道:「原來是個乞丐,這種人不能算數。」
「啊!」少女忽然瞥見耶律雲空蕩的袖子,忍不住輕呼了一聲,憐惜地道:「他還斷了一隻手,挺可憐的,禰拿錠銀子給他吧。」
纖雲怔了怔,滿臉不情願地從懷中掏了幾錠碎銀,走到耶律雲的面前把碎銀子扔在地上,淡淡地道:「我家小姐給你銀子買東西吃。」說完了就走,一刻也不願停留,彷彿在耶律雲身邊站久了會沾上穢氣。
耶律雲被突然扔在面前的銀子嚇了一跳,呆呆地盯著銀子,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拾起銀子抬頭看了看,就見馬車已經進了客棧,那個給銀子的少女正扶著另一名秀絕的少女向客棧之中走去。
他急忙夾著槍趕了上去,邊走邊叫道:「等一等。」
纖雲聽見耶律雲的叫聲,以為他嫌少,回頭瞪了一眼,怨道:「給了銀子還不知趣,居然還想要,真是貪心。」
耶律雲衝到兩名少女的面前,把銀子遞給纖雲,笑道:「我不是乞丐,不用給我銀子。」
纖雲怔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耶律雲,除了身上的衣服不雅之外,這男子長得倒還不錯,尤其是臉上溫和的微笑使人容易產生好感。
少女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誤將別人認作乞丐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盈盈一福歉然道:「冒犯了壯士,請不要見怪。」
纖雲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自視甚高,覺得這個人就算不是乞丐也不是什麼上等人,而且還是個殘廢,心中總有點歧視,此時見小姐居然向他賠禮,有點不樂意,嘟囔著道:「沒事幹什麼坐在路旁,還穿得破破爛爛的,誰見了都會認為你是乞丐。」
耶律雲不以為意,笑道:「我想事情想走了神,所以沒留意四周就坐了下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纖雲見他一臉和氣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催促道:「小姐,走吧。」
耶律雲瞥見少女手上的招魂幡,覺得很新奇,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少女看了看手上的招魂幡,含笑道:「這是招魂幡。」
「招魂幡是什麼?」耶律雲充滿了好奇,盯著招魂幡看,見上面畫著古怪的符號,不知道是什麼。
纖雲有點不耐煩,覺得這個男子也像別的男人一樣是為垂涎小姐的美色才特意引小姐說話,淡淡地道:「我們還要住店,沒工夫陪你。」
少女瞪了纖雲一眼,轉頭問道:「請教壯士大名。」
「我叫耶律雲,禰叫什麼名字?去哪兒?」耶律雲依然保持他那友善而又直接的性格,衝口就問了起來。
纖雲白了耶律雲一眼,又埋怨道:「沒禮貌,小姐的閨名豈是你該知道的。」
少女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們這種四處走動的人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方便就好。小女子卓文嫣。」
纖雲硬是將卓文嫣推進了客棧,勸道:「小姐,別跟陌生人說這麼多,誰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纖雲。」卓文嫣雖然薄嗔著,但纖雲什麼也不管,一直把卓文嫣推進了客棧。
「裡面請。」夥計見她們兩人衣著華美,立即陪笑著迎了上來。
耶律雲對纖雲的話毫不在意,也往客棧裡面走去,卻被客棧的夥計伸手攔住了:「你站住!」
耶律雲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為什麼?」
夥計斜著眼掃了他一下,攤開掌手伸到耶律雲面前,輕視地道:「你有銀子住店嗎?」
耶律雲剛從山上下來,怎會有銀子,不禁有些為難。夥計見了他的表情冷笑連連,正想趕他走。忽然耶律雲從包袱中拿出一張通體雪白的狐皮,問道:「這個行嗎?」?
夥計還沒回答,便聽卓文嫣輕呼道:「好漂亮的白狐皮啊!」
纖雲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見了這塊完整的白狐皮知道是好東西,又見卓文嫣喜歡,搶著道:「這塊白狐皮我們要了。」
夥計見耶律雲拿出這麼好的狐皮,臉色立時不同了,賠笑道:「客官,您裡面請。」
耶律雲拿著狐皮走到纖雲的面前遞給她,卓文嫣伸手摸了摸,覺得又滑又軟十分喜歡,問道:「這個要多少銀子。」
耶律雲道:「隨便給吧。」
纖雲從懷中拿出五十兩道:「就五十兩吧!」
耶律雲二話不說就收下了銀子,笑道:「謝了。」
住一個晚上也只不過是一兩銀子,夥計見他有了五十兩銀子更是熱情,賠笑著問道:「客官
您要吃東西還是住店。」?
耶律雲對人界的事並不熟悉,對世情也不太認識,所學的只是天界中看到的一些書,因此有
點傻氣,見夥計問他,就隨口問道:「哦?這裡有東西吃嗎?」?
纖雲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揶揄道:「客棧沒東西吃?難道棺材鋪才有東西吃。」?
夥計一看耶律雲的打扮就知道他沒見過世面,雖然心裡看不起,但臉色卻不敢流露出一絲,
微笑道:「當然有,你要吃什麼我讓廚房去做。」?
耶律雲掏出五十兩銀子,問道:「這些能買什麼?」?
「客官,十兩就能包一桌上好的酒席,您這些太多了。」?
耶律雲不知道行情,指著銀子道:「你看著辦吧,我餓了,先弄點東西來。」
夥計不敢多拿,選一塊二兩的銀子走了。
一旁,卓文嫣和纖雲也坐了下來,纖雲一直打量著耶律雲,笑著小聲道:「小姐,那個人真有趣。」
卓文嫣嬌笑道:「禰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纖雲啐了一口嗔道:「小姐也會壞了,打趣起我了。」
卓文嫣捏了捏纖雲的俏臉笑道:「誰叫禰是我妹子,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我也能耳根清淨。」
纖雲撇過臉,鼓著腮幫子假裝生氣。卓文嫣嫣然一笑,知道這個丫環閒不住,所以沒理她。果然纖雲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起話來:「小姐,真要出海嗎?聽說海上風浪極大,危險重重,一不小心就回不來了。」
卓文嫣幽幽地道:「正是危險才要去,舒大哥來信說海外有座無名小島,島上有奇珍,對我們修練道術有好處,甚至還能找到靈物煉製法器,我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去,所以想陪他一起去,況且我手上的招魂幡也是法器,若他遇上危險也許能幫一幫他。」
纖雲嘻嘻一笑道:「我看小姐是怕舒家少爺一去不回吧?」
卓文嫣的臉刷的紅了,嗔道:「剛才禰輸了,不許說話。」
纖雲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我不管,不讓我說話還不如殺了我。」
耶律雲坐在一旁正往嘴裡塞著食物,聽到卓文嫣所說的小島時心中若有所感,忖道:「我下山就是要找幻靈籐和仙玉,這麼一個神秘的小島說不定有幻靈籐和仙玉,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走到卓文嫣的桌前問道:「禰們說的那個小島真的存在嗎?」?
纖雲不悅道:「關你什麼事?吃你的飯去,別偷聽我們說話。」
「纖雲。」卓文嫣瞪了她一眼,含笑著朝耶律雲道:「應該有,你有事嗎?」
耶律雲道:「我也在找一樣東西,可天下太大,我不知道去哪兒找,聽了你們的話,我也想去看看。」
纖雲白了他一眼,道:「別做夢了,我們不會帶你去的。」
耶律雲道:「我不是去和禰們搶什麼,只是去看看而已,我也可以幫禰們做事。」
纖雲掃了一眼他的斷臂,不屑地道:「你只有一隻手,連船都劃不了,萬一掉下大海,還要勞煩我們去救,我看你還是回家吧。」
耶律雲見纖雲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微微一笑,忽然右腳向後一撩,腳底正踢中放在桌上的銀槍槍尾,待銀槍飛至半空,他雙腿一蹬,身子上拔,便騰身而起,又如一片羽毛般落在了槍桿上,然後右腳在槍尾輕輕踢了一下,銀槍受力便在空中滑行了起來。?而他則含笑著踏在槍身之上順勢滑行,待槍飛到一根木柱之前,他必然左腳一鉤,右腳一旋,槍尖急顫了起來,在店中的木柱上刺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最後他又踢了一下槍身使槍回到原來的桌上,自己也縱身回到原地,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纖雲看呆了,張大嘴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卓文嫣撫掌叫了聲好,笑道:「壯士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有這種本事。」
耶律雲含笑道:「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資格跟禰們出海呢?我不求什麼,只是想去見識一下。」
卓文嫣猶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海,還要去問舒大哥,不如這樣吧,你暫時做我的隨從,我和纖雲都練道術,但武藝不行,遇上什麼豺狼虎豹也許反應不及,有你在也許會好一些。」
耶律雲笑道:「我是個獵人,對付野獸最有辦法,那條白狐皮就是我獵的。」
卓文嫣笑道:「這樣最好,坐下來一起吃吧,我們還有一個車伕,叫李威,他是我家的家僕,他的武藝也不錯,有你們一起保護,我就放心了。」
雖然耶律雲展示了他的實力,但纖雲似乎還是有點不樂意,嘟囔著道:「舒少爺會不樂意吧?」
卓文嫣笑道:「舒大哥不是這種人,快吃吧,吃完了我們去碼頭看看,舒大哥說會在這裡上船。」
李威弄好了馬車回到客棧內,見小姐身邊多了一個獨臂人,詫異地問道:「小姐,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在這裡。」
卓文嫣道:「他也想出海,我留他做個隨從,你們兩個在一起會好一些。」
李威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耶律雲一番,轉頭道:「小姐,不是我不能容人,實在是小姐的安危太重要了,我不想讓一個陌生人呆在小姐身邊,況且我也沒時間保護他。」
卓文嫣微微一笑道:「別小看他,他的實力不比你差,而且是個獵人,在野外的經歷比你強,這對我們很重要。那小島誰都沒去過,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有他幫忙,也許生存的機會會大一些。」?
李威雖然不太相信耶律雲的實力比他強,但他相信卓文嫣的眼光,也知道野外生存不比平常,不是實力就能勝任的,需要的是經驗,所以沒有多說,只是淡淡地勸戒耶律雲道:「小老弟,不是我看不起你,我李威也不是那種人,既然小姐答應了我也不好反對,但你畢竟缺了一隻手,有很多事都做不了,希望你能量力而為,別為我和小姐惹出什麼麻煩,當然,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們的一份子,有危險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耶律雲笑道:「放心吧,如果惹出什麼事我自己跳下大海餵魚,不用你們操心。」
纖雲被他逗得一樂,笑道:「你還挺有趣的,到時候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自己跳下海。」
耶律雲嘻嘻笑道:「禰如果現在想看,我也能跳給禰看,不過先要找根繩子,不然被浪沖走了可就真要餵魚了。」
纖雲覺得耶律雲說話有趣,厭惡之心漸漸淡化,嬌笑道:「到時候我拿把斧手等著砍繩子。」
卓文嫣被兩人逗得嫣然一笑,道:「你們兩個到挺投緣的,上了船也不愁無聊了。」
李威也哈哈大笑起來。
耶律雲在人界沒有任何朋友,此時多了三個同伴,心情更加開朗。
吃完了飯,四人各自回房休息,李威把耶律雲帶到自己的房中,叮囑道:「現在我們是同伴了,希望你能盡心。」
耶律雲笑道:「李大哥有話就儘管吩咐,我剛從山上下來,沒見過世面,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李大哥多多指點。」
李威見他態度謙恭很滿意,道:「我只是個下人,和你一樣,所以你不必這麼客氣,不過我見過的事情多,所以有問題儘管找我。這次出海我總覺得有點不妥,但小姐堅持要去,我也沒辦法,只好盡量保護小姐。因此你要注意,其它的事都不用管,只要小姐平安回到大陸,我們的任務才算完成。還有,這一路上什麼也不要多說,什麼也不要多問,這是出門在外的保命要訣,千萬不要忘了。」
耶律雲笑道:「我又不是去搶寶貝,只不過想看看罷了,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保護小姐。」
李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以後我們通力合作,只要小姐平安歸來,我就幫你向老爺請賞,包你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耶律雲嘻嘻地笑了笑,他可不在乎什麼賞賜,只要能找到幻靈籐和仙玉就是天大的喜事,其它都不在乎。
休息了一陣,四人坐著馬車來到了寧山碼頭,這裡是漉河上游和中游交界之處,這裡河運很發達,來往的船隻自然不少,碼頭旁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十分熱鬧。
「小姐,是不是那個?」纖雲指著遠處碼頭旁的一條五彩大船問道。
卓文嫣眺望了一陣,道:「也許是吧,我們去問問。」
耶律雲沒見過這麼大的船,眼睛都直了,驚歎道:「好大的船啊!」
纖雲打趣道:「少見多怪,海船比這個大多了,要是見了海船你還不嚇死才怪。」
卓文嫣瞪了她一眼道:「纖雲,禰怎麼總是打趣他。」
纖雲嘻笑道:「誰叫他沒見識,說出來的話又好笑,我想忍也忍不住。」
李威呵呵一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天生的一對,他是雲,禰也是雲。」
纖雲面紅耳赤,嗔道:「李大哥,你怎麼也戲弄我了。」
卓文嫣抿嘴笑道:「真是一物治一物,纖雲,這下禰沒話說了吧?」
纖雲向卓文嫣做了個鬼臉以示抗議,逗得其餘三人又笑了起來。
馬車來到彩船停泊的碼頭,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滿臉堆笑道:「可是卓家小姐到了?」
李威拱手道:「正是,請問您是?」
「孫海明,舒家的二管家,陪著舒公子出來打點一切。舒公子說卓小姐一定會來,果然沒有猜錯。我見這車就知道除了卓小姐不會是其他人,這才敢上來問。」
卓文嫣撩開車簾笑著問道:「孫管家,舒大哥現在在哪裡?」
孫海明見到卓文嫣眼見一亮,暗暗喝了一聲采,心道:「不愧是出自卓家,果然是國色天香,與少爺十分相配。」?他臉上的笑容堆得更濃,躬身道:「少爺正在船上等候小姐,請隨我上船。」
「纖雲,跟我上船,李威,既然舒大哥到了,我們也不必住店了,你和耶律雲回去把東西搬到船上吧。」
耶律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彩船,不由得想起天頂中遇到的那艘畫舫,以及那撥動心弦的歌聲,心中猛地跳了起來。
李威見他怔怔地看著船,一臉傻樣,覺得好笑,推了他一下,道:「發什麼呆呢?快走吧,我們要回去搬行李。」
「哦!」耶律雲傻傻地應了一聲,然後木然地坐上馬車,但心思還是在想著那歌聲和少女。
收拾好東西,他們再次回到碼頭,就見孫海明和兩個人正在彩船旁說話。
李威走了上去,拱手道:「孫管家,我們小姐的行李到了,不知該送到什麼地方。」
孫海明道:「卓小姐的房間在二樓,我叫人送上去,你們兩位的房間在下層。」
兩人說話的時候,耶律雲卻斜眼打量著那兩個正和孫海明說話的人,發現他們的衣著與天界遇到的那四名妖人一樣,只是臉上的神態不同,這兩人不像那四名妖人滿臉邪氣,還不時地露出陰森的笑容,他們的眼神之中卻露出一絲冷漠,使耶律雲多看了幾眼。兩人也打量著耶律雲,見他斷了一臂,也就不以為意。
彩船共有三層,甲板下有一層船艙,甲板則有兩層,像是一座小樓,這是河船,所以船底較平,行走起來也較穩。
上了甲板,就見卓文嫣正和一名英俊的青年公子在船頭細語,耶律雲知道這名青年公子一定是卓文嫣口中的舒大哥,也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留意了。
卓文嫣聽到響聲,回頭見是李威和耶律雲,笑著介紹道:「舒大哥,他們是我的隨從,李威和耶律雲。」
舒玉平見耶律雲只有一臂,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禰怎麼帶了一個殘廢人來?這次可不是去玩,危險有多大連我都不知道。」
卓文嫣有點不悅,淡淡地道:「有能力我就帶來,不問什麼殘廢。」
舒玉平察覺到卓文嫣話中的不悅之意,微笑道:「妹子,我可不是看不起他,只是大海茫茫,怕他出了什麼問題我不好交待,也對不起他。」
卓文嫣笑道:「怕什麼,你不是說這次挑的都是好手嗎?況且你和我都是練道之人,如果連這種小問題都解決不了,我們的道術也白練了。」
舒玉平笑道:「我說不過禰,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哼,到時候你別求我的人幫忙。」卓文嫣嬌笑著嘲弄心上人。
舒玉平並不介意,反而湊趣道:「禰的人不就是我的人,難道他還不幫未來姑爺的忙。」
卓文嫣白了他一眼,臉上卻是無限甜蜜,見舒玉平不住地向岸上張望,問道:「還要等什麼人嗎?」
舒玉平點頭道:「當然,這次出海不能不小心,我還邀了不少人前去。玄清和玄明兩位道人禰都見了,他們都是修練多年的道人,實力不在禰我之下,還有三個,加上禰我一共是七位,都是修道之人。」
「少爺,玉瑕子到了,正在城中飲酒。」孫海明的話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知道了,我和文嫣親自去迎。」舒玉平牽著卓文嫣走下了彩船。
耶律雲和李威弄好了行李也回到了甲板,耶律雲第一次上船很不習慣,總覺得五臟六腑都在搖晃。?李威見他的臉色不好,笑道:「你沒坐過船吧?這還是河上,要是去了海上風浪更大,苦頭還在後面呢!」
耶律雲苦笑道:「沒辦法,先練一練,也許出了海就好了。」
李威呵呵一笑道:「慢慢就習慣了,我第一次上船可比你還差,船一搖就想吐,而你只是有點不舒服,很快就好了。」
纖雲走了過來揶揄道:「沒本事就別上來,我可準備好斧頭了。」
耶律雲知道纖雲愛鬧,也覺得有趣,嘻嘻笑道:「妹妹不會這麼忍心吧?」
纖雲瞪了他一眼,嗔道:「誰是你妹妹。」
耶律雲擠了擠眼睛,笑道:「不是妹妹難道是姐姐?」
「不理你了。」纖雲氣著背過身子。
李威笑道:「你們兩個真是活寶,我去弄點酒喝。」
纖雲叉著腰撅起俏嘴嗔道:「你說誰是活寶?」
「當然是禰,整天噘著嘴,不是活寶是什麼。」耶律雲說完便一個箭步跳開了,氣得纖雲追
著他不放。
李威搖了搖頭,一個人走下了彩船。
碼頭上人來人往,所以有不少酒店,專門招呼船夫行商,十分火熱。耶律雲追到李威身邊,笑道:「那個纖雲真愛鬧。」
李威呵呵笑道:「乾脆你娶了她算了,整天鬧個不停,倒也有趣。」
「我可不要啊!」耶律雲臉一紅,靦腆地道:「對了,這裡有好酒嗎?」自從跟著關皓月迷醉了一個月後就愛上了酒,況且關皓月還送給他酒符,雖然他不知道怎麼用,但也引起了濃厚的興趣。
李威哈哈笑了起來,拉著耶律雲走入了最近的一間酒館。
待二人喝完了酒回到船上時,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從船廳走了出來,見了李威便指著他呼喝道:「給我弄兩罈好酒上來。」
李威愣了一下,孫海明急步走到中年人的身邊,賠笑著道:「玉暇道長,他是卓小姐的隨從,有事吩咐我。」
「原來是卓姑娘的隨從,怎麼還有個殘廢,真是辱沒了卓姑娘。」玉暇子瞇著眼睛掃了一下李威和耶律雲,接著不耐煩地道:「快去拿酒來。」
孫海明點頭哈腰地道:「船上有好酒,我這就叫人去拿。」
玉暇子傲慢地點了點頭,隨後又走入船廳。
李威苦笑道:「孫總管,他也是你們公子請的客人?」
孫海明無奈地道:「他就是這個脾氣,其實沒什麼,你們別介意。」
李威笑道:「你老兄受苦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
孫海明苦笑著搖了搖頭,逕往下層走去。
纖雲從船樓走了下來嬌嗔道:「好啊,你們扔下我不管,喝酒喝到現在才來,下次一定要叫我。」
李威和耶律雲相視一笑,迎了上去。
此後兩天陸續又上來兩個客人,第一個叫孔瞻,中等身材,尖臉大耳,細眉小眼,臉上神情總是堆著笑容。第二個叫郭永征,長得很高,臉上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再加上已到的玄清,玄明和玉暇子,舒玉平所邀的人都到了,一共是七人。
第三天,孫海明備好了淡水和糧食後,船便起程向河口的礁城駛去,準備在那裡換海船再出海。除了卓文嫣主僕,沒有人見過耶律雲的實力,所以沒人注意他,只當是一個普通的隨從。耶律雲也樂得逍遙自在,他主要面對的問題便是適應船上的顛簸,好在他天生適應力強,很快就能在船上來去自如了。
他和李威住了一個小房間內,平時沒事可做,但他還是四處跑。慢慢地他就發現船上的氣氛有點不尋常,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但每次看見舒玉平邀來的那五人時總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有點什麼。
玄明和玄清總是喜歡兩個躲在房間裡,同進同出,同吃同睡,從不分開。?玉暇子則是抱著醉壺不放,還總是莫名其妙的哼著古怪的歌。孔瞻總是一臉笑意,卻令耶律雲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最平淡的是郭永征,他每天的生活都很順便,極少說話,最多只是點頭打招呼,還喜歡靜靜地坐在船頭吹風。而舒玉平和卓文嫣是最正常的一個,終日在一起談談笑笑,對他們來說,出海彷彿不是為了去那個神秘的小島,而是為了爭取更多相處的時間。?
耶律雲雖是覺得奇怪,但沒有想太多,畢竟他剛下山,雖有警惕性,但他見識過天界鬼域等異象,比普通的人有了更高一層認識,知道死亡只不過是形式的轉換過程,除非魂消魄散,否則依然會存在在某一個領域的某一個角落。
船行了十天終於來到了入海口,停泊在入海前最後一個港口——礁城,舒玉平早就安排了一條大海船在碼頭等候,他們所做的只是搬遷和進行最後的補給。所以李威和耶律雲便有了一天休閒的時間。
船一到岸,李威就硬拉著耶律雲上岸了。
「海邊的城原來是這樣的。」耶律雲驚奇地看著礁城中的每一樣事物,嘴著還不停嘮叨著,尤其是對小城奇怪的建築和風俗。
李威笑道:「海邊多雨,多風暴,所以屋子前都有遮雨的地方,這是沿海城鎮特有的風格。海產也多,你可以試試,味道不錯。」
耶律雲的眼睛像蜜峰見到蜂蜜一樣盯著所有的新鮮事物,嘴裡還不停地讚歎著,走了一陣,他隨口問道:「我們要去哪兒啊?」?
「就是這裡。」李威指著左側的一間打鐵鋪。
打鐵鋪子頗大,佔了兩個店面的面積,裡面不時的傳來叮叮的打鐵聲,牆上、地上都擺滿了各種鐵具,店中有兩個打鐵的師父,一個掌櫃,還有一個學徒模樣的少年。
耶律雲好奇地問道:「你要買兵器嗎?」
李威歎道:「誰知道島上會碰到什麼東西,還是多備幾把兵器較好,免得到時候要赤手空拳對付不知名的敵人。」
耶律雲點了點頭道:「李大哥說的對,我也要買點東西帶著。」
李威笑道:「想要什麼自己挑,我來付錢。」說著向了店中走去。
掌櫃笑著迎了上來,問道:「客官,您要買什麼?」
「嗯,我要看看兵器。」李威盯著四周放置的兵器,覺得不太滿意,搖了搖頭,問道:「只有這些嗎?」
「您跟我來,裡面有好的。」掌櫃笑著將李威引入了庫房。
耶律雲一個人店裡轉了一圈,拿起一把小巧的匕首,心道:「我有了槍,只要備點短兵器就行了。」接著又挑了兩把匕首,一把插在腰上,一把收入包袱,還有一把藏在靴筒裡。
購置完了東西,耶律雲見李威還沒選完,覺得有點無聊,無所事事之時,他的眼角忽然瞥見郭永征從店旁經過,於是好奇地走到門外瞧了一眼,只見郭永征急沖沖地走進斜對面的一間肉鋪。
耶律雲覺得很奇怪,船上的食物充足,郭永征沒有必要去肉鋪買東西,而且樣子還顯得有些鬼鬼崇崇,像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在好奇心地慫恿下他躲在門旁邊張望。
過了片刻,就見郭永征提著一個大包袱走了出來,謹慎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後便夾著包袱急步向碼頭走去。
耶律雲閃入兵器鋪,等郭永征從門口走過方才走出店門,向郭永征離去的方向眺望。
對於郭永征的行為,他感到萬分詫異,心裡嘀咕著:「肉鋪有什麼好買呢?不會是買肉吧?而且這麼一個大包袱,好像裝了不少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看什麼呢?」李威拍了拍耶律雲,耶律雲嚇了一跳,正欲解釋,卻見李威古怪地笑了笑,道:「原來你在看她。」
耶律雲愣了下,回頭再看,卻見纖雲一個人在街上來回閒逛,正經過門口。
「纖雲。」李威叫了一聲。
纖雲愣了一下,轉頭見是他們兩個,笑著衝了過來道:「你們怎麼在這兒,要買兵器嗎?」
李威笑道:「你不會是來找小雲的吧?」
纖雲啐了一口,嗔道:「哼,我怎麼會找他,只不過是看到玄清和玄明兩人鬼鬼祟祟地往城裡走,所以就跟了出來,誰知一不留神就都跟丟了。」
耶律雲忽道:「李大哥,舒公子請的客人好像都很神秘。」
李威歎道:「想不到你也發現了,這五個人的確有點古怪,其實小姐也有疑問,但舒公子說他們的性格就是這樣,沒什麼反常。」
「哦!」耶律雲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沒有想明白。
纖雲嬌笑道:「我要去買胭脂水粉,你們誰陪我去?」
李威笑著把耶律雲向她一推道:「小雲陪禰去,我還要買東西。」
耶律雲嘻嘻一笑道:「她會被我悶死了。」
纖雲捶了他一拳,嗔道:「要去就快走吧,別這麼囉嗦。」說罷便轉向城中心走去。
李威笑著道:「慢慢逛,別急著回去。」
耶律雲知道李威在打趣自己,向他做了個鬼臉便跟了上去,他覺得纖雲雖然話多,卻也有趣,兩個人逛總比一個人強。
兩人打打鬧鬧逛了半天才往回走,路過一間妓院時,忽見玉暇子從裡面出來,還滿身酒氣。
纖雲哼道:「我看舒公子請的都不是好人,這個竟然白天來喝花酒,更不是好人,小姐真不該上船。」
耶律雲好奇地問道:「妓院是什麼?」
纖雲忍不住捂著嘴大笑起來。
耶律雲不明白有什麼好笑,又問道:「笑什麼?」
纖雲話到嘴邊又嚥了下來,她羞於啟齒,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也沒解釋妓院是什麼地方,俏臉急得通紅。耶律雲見她這種模樣更是好奇,一再追問,最後纖雲不悅地道:「那是男人尋歡做樂的地方。」
「哦!」耶律雲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又看了妓院,喃喃地道:「能找到開心不錯啊!為什麼說他不是好人。」
「你……你這個呆子,氣死我了,不說了。」纖雲鼓著腮幫憤憤地往前走。
耶律雲見她這樣反而覺得有趣,更加不放過她,追著她不停地尋問,弄得纖雲不勝其煩,只好紅著臉解說了一次。其實她也不清楚,只是從別人口裡知道妓院是最骯髒地方,因此也解釋不清楚,弄得耶律雲仍是糊里糊塗。
回到船上,耶律雲立即找到了李威,劈頭就問:「什麼是妓院?」
李威怔了一下,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問道:「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我問纖雲,她說不清楚。」
「問纖雲?」李威被他逗得傻了眼,接著大笑不止,好一陣子停了下來,指著傻看著他的耶律雲道:「你居然去問一個黃花閨女什麼是妓院,哈哈,笑死我了。」
「今天我們看到玉暇子去了妓院,所以才說起這個話題的。」
「玉暇子?去妓院?」李威頓時收起了笑容,面色也沉了下來,略略思考了一陣,皺著眉道:「一個修道之人去妓院,看來這人品行不端,小姐容顏秀絕,他要是打起小姐的主意可不得了。」
耶律雲不清楚這種事,只能點頭稱是。
李威鄭重地叮囑道:「小雲,我們要更加小心玉暇子,萬一小姐出了什麼事,你我都萬死難贖。」
耶律雲點了點頭,心裡琢磨著整件事,越來越覺得這次出海一定有意料不到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