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再醒來,藍宮影就在一旁,似是疲累至極,腦袋擱在床沿睡著了,小月一睜眼便只見了他的後腦勺,有一些頭髮就披散在床上她的手邊,忍不住就順手摸了一把,好滑啊……
藍宮影的睡顏,竟比平日裡要生動得多,沒有平日看來那副要醒不醒的模樣,面容線條柔和,離得很近了那細緻的肌膚都宛如鮮少見到陽光一般帶些蒼白,還略有些透明,睫毛此刻一動不動地覆著那雙原本帶著幾分散漫的眼,在臉上投出一剪陰影。
這次醒來雖然和上次一樣,完全沒有重傷應有的樣子,不過這次似乎比上次失血還要多,所以總有些頭暈目眩,口唇乾燥,然後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自己昨晚流了那麼多血,一定會被發現自己的秘密,而且……
現在身上卻是乾淨的,衣服也換過了……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看清楚,難免就驚動了藍宮影。
那睫毛輕顫幾下,刷地開了眼簾,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重又回復了半睜的狀態,「夫人醒了?」聲音倒是帶著些初醒的呢喃。
小月撫著額,「昨晚是不是做了個夢?」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好了……
「夫人昨晚遇刺了。」聲音恢復了,人也恢復了,慢慢悠悠站起了身子,投了大半的陰影在她臉上,卻分明不容她狡辯,「夫人請放心,藍宮並未做出越矩的舉動……」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不過似乎不自覺地有碰到,現在手裡都還殘留著那細嫩的觸感,似乎連手指都開始泛起淡淡的紅暈來。
小月只擔心他是不是發現了她的秘密,不管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見了那麼一大灘血,傷口卻自發癒合,怎麼樣都會覺得奇怪呀,「那個……其實……」總不能說那攤血不是自己的吧?
「夫人,我去看看大夫有沒有來。」不等她說話,他便靜靜地退下了,從外頭仔細地掩好門,眼裡又閃現了一點奇特的光彩,這個女子真是時刻令他感到驚奇啊。
昨夜撕開了她的後襟,卻見傷口自發地以極快地速度癒合,雖然他餵她服下的確實是療傷聖藥冰蓮心,但是再神奇的傷藥也不可能有如此的療效,而後來眼看著傷口就只成了條癒合的疤痕,只是顏色較深,看起來還是新傷,但是……
她,究竟什麼人?
或者說,她究竟是不是人?
再進來,藍宮影的身後便跟著位中年大夫,背著藥箱,唯唯諾諾地上前,不小心抬眼看到了小月的容貌愣了一會,藍宮影適時不悅地哼了一聲,大夫這才連忙醒過神來。
大夫仔細為她把過了脈,也確定了她的傷勢已無大礙,大夫眉頭微蹙,「真是奇怪,夫人近日可曾受傷?」
小月掩飾地輕咳,一邊拿眼睛瞟向藍宮影,藍宮影便上前把她的手重又放回被子裡去,一副情深意重的模範相公模樣,略帶些憂心地對大夫道,「不知大夫是何意?」
大夫便解釋道,「看夫人的脈象,卻是有些血虛,似乎是有些失血過多的症狀,可是脈象又出奇平和,小老診脈多年,倒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症狀,請問夫人先前是不是有身孕?」
小月聽這話,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眼睛都不敢再抬起,逕直閉著,裝作沒聽到。
藍宮影也難得的有些微窘,「這個……大夫只說夫人她身體可有大礙?」
大夫一聽,以為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便也不提,只笑呵呵道,「不妨事,不妨事的,相公不必擔心,尊夫人身體並不孱弱,細心調養,定能回復健康,隨時都可再次有喜,只要開些養氣血的方子,好生休息即可。」
拿了藥方送了大夫出門,回來時藍宮手裡已經捧了支托盤,一盅清粥。
大夫說的話還在心裡盤旋,被說成是那個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藍宮還不是朗夜,而且小月心裡實在沒底藍宮會怎麼想,他仍是一副面無表情,小月心裡卻敲起了震天鼓。
一片奇怪的氣氛裡,粥都喝的一乾二淨了,藍宮影卻還是什麼都不問,小月也忍不住了,「那個……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藍宮影眼睛眨了一眨,臉上卻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夫人是指什麼?昨夜確實是屬下疏忽了,見那宅子已經空了居然還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才會令夫人受驚……」
小月翻翻白眼,脾氣也有點厚積而薄發了,「你就別在這裝了,你肯定很奇怪為什麼我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看起來卻又毫髮無傷,你既然懂武,總會把脈吧?那你一定察覺到我身體的變化了。」
藍宮影淡淡反問道,「這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小月瑟縮一下,垂了螓首,「你應該是第一個……」
「那夫人最好祈禱不要再碰到這類事,聖祖之後,天朝素恨妖人異事。」藍宮影還是沒有絲毫起伏,軟軟說道。
「你……」小月沒想到藍宮影遇到這樣的事也能如此淡定,睜大了眸子,直直地盯著他。
「夫人應當知道影衛的首要條件便是絕對的忠誠,既然藍宮在夫人手下一日,就永遠不會背叛夫人,」藍宮影垂著眼,語氣卻是難得的不容置疑。「夫人若是好些了,倒是可以回宮了,已經打草驚蛇,這裡就不能久留了。」藍宮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眉角輕抬,「夫人若是不想被皇上知道,回宮之後最好不要讓皇上留宿雍容宮。」
「他在雍容宮又不能做什麼,怎麼可能發現得了……」小月嘟囔著順口就接了過來,突然對眼前這人產生了一種敬畏……
藍宮影聽了這話,眼睛倏地睜大,然後他便裝作什麼也沒聽到,收拾了托盤送了出門。
「問清楚了?」
「是的,爺,大夫的確是說沒有任何大礙。」
雲來客棧西北角的馬廄旁卻立著兩個人,正是福太爺和莫問,此刻莫問垂手報告著什麼。
「看來佩丫頭說的是真的。」眼裡募然閃過一絲精光,福太爺又恢復了和藹的模樣,背起了手,「那東西在她身上那倒也安全了。」
「爺,那……」莫問遲疑著,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看出莫問心裡的疑問,福太爺笑吟吟道,「不管她是誰,既然東方先生說她是鳳靈之命,那就暫時饒了她。」
「爺就這麼相信東方先生的話?」
「普天之下能測出我身份的,那東方先生總還有兩下子,何況諒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也翻不過天。」福太爺轉過了身,「不過,如果她真是鳳靈,倒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爺?」
「就小鬧鬧,先推一把吧。」福太爺露了個詭異的笑容,卻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這一陣猛烈得似乎連心肝肺都要咳出來了。
「爺……」莫問連忙上前扶住,福太爺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了藥,仰天吞服了,再用帕子揩了揩,卻留下一片殷紅。
「爺……」莫問擔憂地看著他。
福太爺搖搖頭,「無妨,老命還在,長卿應該已經等了許久了,走罷。」
「是問攙著他,越走越遠。
剛剛兩人站著的地方,忽的轉出個修長的黑衣人,臉上也覆著黑布,眉角卻掛上抹若有所思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