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柏傾嵐的建議,安祈薇從第二天開始就和林菲兒的配合有了極大的進步。至少兩人合奏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聽了,不再是那該死而又要命的噪音。
只是,她們之間的配合依舊不那麼完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出在安祈薇身上,畢竟要讓一個人立刻該掉以往的演奏風格,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讓安祈薇壓抑自己來配合林菲兒的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相當難。
就像是你讓一個討厭吃辣椒的人去抱著一鍋麻辣火鍋猛吃,這根本就是最直接而又最讓人忍受不了的折磨。現在安祈薇不僅要去吃那一鍋麻辣火鍋,她還必須表現出愛吃,好吃,還要全部都吃乾淨。這其中的艱難,沒有試過的人是絕對不能體會的。
好在安祈薇是個認真起來就會很努力的人,這兩天不眠不休的練習,她不僅沒有抱怨,反而很認真的配合著。這些雷尼爾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讓他不得不再次對這個愛發呆放空的小女人改觀了。
在練習室裡練習到晚上七點,安祈薇告別了林菲兒和柏傾嵐,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由於這幾天都練習得比較晚,所以雷尼爾總是陪安祈薇練到晚上六點就會先回到家裡準備晚餐,好讓練習完畢的安祈薇一回到家裡就有美食犒勞。
「今天排練地怎麼樣?」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公寓後,雷尼爾立刻湊上前巴巴地對安祈薇問道。
安祈薇洗了手從盥洗室裡出來,揉了揉僵硬的肩膀:「還行吧。」隨口答了一句之後,她就逕自向餐桌走去,她知道在那裡一定有雷尼爾準備的豐盛晚餐在等著她。
果然,一桌子她愛吃的美食擺在眼前,讓她疲勞又飢餓的身體瞬間恢復了一多半。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她也不多說什麼,拿起筷子就吃。】雷尼爾見她一副惡鬼投胎的樣子也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皺眉,心裡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很奇怪的感覺。
是心疼?抑或是別的什麼?
甩了甩頭,將心中那種讓自己莫名的心情甩開,雷尼爾自己也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安祈薇摸了摸滿足的肚子,然後起身向盥洗室走去。雷尼爾清楚,她這是進去洗澡了,洗完澡出來,她還會接著練習一段時間。眼裡看著安祈薇的努力,雷尼爾心裡是高興的,所以也樂意給她每天當保姆,盡心盡力的伺候她,也決心要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好早點推銷出去。
當雷尼爾收拾好一切的時候,安祈薇正好洗完澡出來。只見她拿著毛巾擦了擦未干的短髮,就這樣拿著樂譜走到了落地窗邊的鋼琴前坐下。
指落,音起,悠揚而又美妙的琴音就這樣伴隨著鍵盤的起落從她指尖中流洩而出。雷尼爾不得不承認,經過幾天的練習,安祈薇的演奏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隨性了,她壓抑了自己,一切都按照曲譜來彈。
只是雷尼爾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的安祈薇並不開心。她的琴音雖然中規中矩,沒有什麼毛病可挑剔,可她的琴音也喪失了最初的那種靈性,喪失了那種獨特而又富有魅力的張力和感染力。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如果她的琴音能夠保留最初那些讓人感動的因素,那在音樂節上,她一定會讓所有人都震驚。
晚上十點,雷尼爾準備好一些甜點端到安祈薇旁邊,讓她放下手中的曲譜,先暫時休息會兒。安祈薇合上曲譜,來到沙發上坐下,默不作聲地吃著雷尼爾為她準備的甜點。
看著她安靜地吃著蛋糕,看著她安靜地喝著奶茶,不抱怨自己累了,也不抱怨自己不開心,雷尼爾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從心底最深處鑽了出來。
是心疼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對於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事物,他都從來沒有過類似這樣的心情,所以他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該算作什麼。
是雷歐那臭老頭嘴裡說的心疼嗎?是這樣嗎?可心疼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
沒人告訴他心疼的感覺是怎樣的,沒人告訴他心疼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更沒人告訴他心疼的時候該怎麼辦。他只知道自己看到這個樣子的安祈薇,身體裡會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衝動,他想要去保護她,想要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意識和身體總是保持著高度的一致,雷尼爾從小就是這樣的。所以當他想到那裡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向安祈薇伸了過去,想將她摟進懷裡。
手剛搭到她的肩膀,安祈薇就轉頭盯著他,很莫名地盯著。接觸到安祈薇這樣的眼神,雷尼爾像觸電似的,趕緊將手從她身上縮了回來,眼睛也不敢直視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究竟是怎麼了。他為什麼會有種小孩被人捉到做壞事時的感覺?不該這樣的,明明不該這樣的!
「怎麼了?」安祈薇看著雷尼爾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舉動,開口對他說了今天主動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雷尼爾握緊拳頭,卻能感覺到自己手心裡全是汗,他窘迫地扭過頭,好半天才在安祈薇疑惑的目光下開口擠出一句話:「你不開心?」
或許是沒有想到雷尼爾會這麼問,安祈薇愣了一下,隨即放下手中的奶茶,輕輕地問道:「我應該開心嗎?」
聽到她的回答,雷尼爾轉過都來看著她,見她正一臉平靜的看著自己,於是說道:「你不是喜歡鋼琴才會學的嗎?既然這樣,那對你來說彈鋼琴不應該是件開心的事嗎?現在的你,開心嗎?」
安祈薇沉默了,低著頭看著自己纖細白皙的雙手。好半天之後,她才低聲說了一句話:「不能彈奏自己喜歡的音樂,誰能開心的起來呢?」
該走的路被人定好了,一切都讓她按照已有的框架來辦,她能開心的起來嗎?
「音樂本來就是要給人帶來快樂的。他是給人釋放自己情緒的途徑,可是現在把我框在樂譜的圈裡,這是將我的想法束縛了,是給我的音樂套上了枷鎖,我開心不起來。」安祈薇淡淡地說著,說著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沒有任何隱瞞,就這樣全都告訴了雷尼爾。
雷尼爾聽了之後若說不震驚,那一定是假的。可是現在他能怎樣呢?除了看著安祈薇這樣繼續練習下去,他還能做什麼?
「我知道現在除了這樣沒有別的辦法可用,我必須配合林菲兒來演奏。所以儘管我不開心,可也還是堅持彈了。」安祈薇不帶情緒地說完這句話,就從沙發上起身,向鋼琴走去。
雷尼爾皺了皺眉,說:「休息會兒吧。」
「不。後天就是音樂節了,我要在明天之前讓自己能按照樂譜把曲子演奏出來。」
這是雷尼爾聽到安祈薇今天說的最後一句話,看著她倔強的背影,雷尼爾沉默了,而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像籐蔓一樣,悄悄地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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