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話粉紅色and藍色
「搞定!」看著電腦上發送完畢的字樣,闌安冉終於鬆了口氣。累了一整天,她總算將稿子改完了。離開電腦,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歐伊辰的那句話。
「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時,你就會理解這些了。」
這句話從他說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她腦海中不斷地出現。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我之前交往的男朋友,自己並不是真的愛他麼?」闌安冉喃喃自語,腦海中思緒萬千,「可是怎麼會呢?和他交往了那麼久,我不愛他的話,怎麼會一直跟他在一起?」
「算了,不想了。分都分了,想這些也沒有意思。」闌安冉洩氣地將頭蒙到枕頭下,不想繼續追究這個惱人的問題。
光陰匆匆不等人。
闌安冉的日子開始恢復了正常。碼碼字,看看書,睡睡覺,偶爾也會去迷醉裡喝上一兩杯。
時間像流沙一樣從她的指間流淌而過。
不知不覺間,天氣已經轉涼,聖誕節就要來臨了。
這一日,闌安冉正坐在電腦前交完稿子,電話就響了起來。
「丫頭,晚上來一下迷醉。」周亦凡的聲音與往常一樣,醇和柔雅,聽起來特別讓人舒心。
闌安冉隨手關上電腦,拿著電話笑了起來:「怎麼,你想我了?」
周亦凡沒有否定,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
「先生,用粉紅色的包裝紙可以嗎?送給女朋友的話,粉紅色包裝紙最合適了。」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一個女聲,闌安冉微微蹙了一下眉心。
「丫頭,晚上來了再說吧,我還有些事情。」
不等他說完,闌安冉就「嗯」了一聲,搶先掛掉電話。本來的好心情,因為那個女聲而全然消散了。
闌安冉悶悶地躺在床上,全身懶洋洋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先生,用粉紅色的包裝紙可以嗎?送給女朋友的話,粉紅色包裝紙最合適了。
一想起這句話,闌安冉就頭痛得要命,腦子裡也不停地胡思亂想:他是在買禮物給女朋友吧?自己真是個倒霉蛋,每次都會遇到這種讓人不爽的事情。老東西也真可惡,買東西就買東西,為什麼偏偏挑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闌安冉越想越不爽,猛地從床上坐起身,決定出門轉轉。
女人要學會善待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定要找出一個可以讓自己心情轉換的方式。而闌安冉與一般女人一樣,讓心情好起來的方法無外乎於以下幾點:一、找知心朋友訴苦;二、獨自看場電影;三、拿著錢使勁地揮霍一把。
知心好友訴苦?她連自己為什麼心情不好都沒弄清楚,如何訴苦?
獨自看場電影?闌安冉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害怕神妖鬼怪那些虛無的東西。所以電影院這種漆黑的場所,在沒有人陪同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會獨自進去的。
那麼,她只好選擇第三種了!
計劃定好,闌安冉就開始梳妝打扮。半個小時之後,一個清新可人的都市小女人霎時出現在落地鏡面前。
拿著包包,鎖好門,闌安冉踩著輕快的步伐,決定出門揮霍一番。
晚上七點整,闌安冉已經拿了大大小小的包袋七八上十個。抬頭看了一下商場裡的大型吊鐘,發現時間還早,於是決定再多逛一會。
走著走著,突然來到了一個晶石專櫃。她記得這裡,上次陪老東西來買眼鏡的時候,他們有逛到這裡。她還記得自己在這裡看中了一款翠綠色的石榴石,也叫做沙弗萊石。當時她想要買下來,可是專櫃的小姐卻說那一款已經被人提前預定了。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見到了翠綠色的沙弗萊石她就被它深深所吸引。純淨無暇的晶體,鮮艷欲滴的色澤,都讓她忘懷不了。只是沙弗萊石出產極少,算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
闌安冉抱著碰運氣的心態,向專櫃小姐問道:「請問,有沙弗萊石麼做的飾品麼?」
「小姐,你運氣真好,我們這裡前幾天剛剛到了一款沙弗萊石作為釣墜的項鏈。」專櫃小姐邊說,邊帶著闌安冉向專櫃內看去。
聽到她這麼說,闌安冉很是高興,只是看來看去也未發現那綠色的晶體。
專櫃小姐對她淺笑:「小姐,請您稍等,我去問問店長。」過了一會兒,就見到專櫃小姐充滿歉意的走來,「抱歉小姐,那款沙弗萊石的項鏈已經在下午被一位先生買走了。」
闌安冉苦澀地笑了一下,看來她還是與這石頭沒緣分。又這麼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闌安冉才打了個車,向迷醉走去。
闌安冉一踏進迷醉的時候,就見到周亦凡笑容滿面的出現在她面前。接過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周亦凡帶著她來到了吧檯。
尼克見到是她,如往常一樣,首先為她調了一杯冰點海洋。闌安冉笑著舉杯,小呷一口,然後轉頭看向周亦凡,剛要說話,就聽到他的聲音響起。
「又跑去揮霍了?拿這麼多你也不嫌累。」
闌安冉不滿地撇撇嘴,還不是你害本姑奶奶心情不好,不然她需要揮霍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麼!
「我一個季度也難得出門採購一趟,你難道真讓我在家裡發霉麼?」闌安冉搖動手裡的酒杯,淡淡道,「倒是你,今天叫我來幹嘛?」
周亦凡神秘地一笑:「我有禮物給你。」他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個藍色的包裝盒,「拿去,送你的。」
闌安冉看著手中的藍色小禮盒,心裡有些怪怪的:「幹嘛無緣無故送東西給我?」因為心裡不爽,她這語氣也聽起來不大好。
好吧,她承認在聽到他說有禮物要給自己的時候,她偷偷的期待了一下粉紅色的盒子,誰知道……
不過算了,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粉紅色是送給女朋友的。
而她只是他的丫頭,他也只是她的老東西。
第010話本人都不明瞭的個人秘密
「不打開瞧瞧?」周亦凡見她不說話,只是傻看著,便催她打開,「這是聖誕禮物,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提前送給你。」
拆到一半的手突然停下,闌安冉將注意力拉回到他的身上:「走?你要去哪?」
「小亞說想讓我陪她過聖誕節,你也知道,她一個人在加拿大多少會有些孤單。」周亦凡垂下眼睫淺淺一笑,「我打算過去陪她幾天,機票已經訂好了,所以禮物只能提前拿給你。」
聽到他這麼說,闌安冉的心情突然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他忘了嗎?
忘了聖誕節之後的那個特別日子?
「快拆禮物啊。」周亦凡見她不說話,又催她一次。
闌安冉哪還有心情拆禮物,隨便胡扯了一下,將那包裝精美的盒子拆開。打開一看,一個金髮晶鑲嵌的發卡正安靜地躺在藍色絨布上。
「戴上試試。」周亦凡從她的手中拿過發卡,輕輕地別在她的卷髮上,「樣子還不錯。我知道你喜歡收集晶石,所以今天逛到上次的那個晶石專櫃,發現了這個,就特地買下來送你。」
晶石專櫃?
闌安冉愣了一下,難道買了沙弗萊石的人是他?
可她收到的卻是金髮晶。
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周亦凡自顧自繼續說著:「我當時還擔心不知道送你什麼好呢,沒想到這麼巧,恰好發現了這個,很合適你吧。」
闌安冉摸了摸發卡,苦笑了一下。原來,只是他給女朋友買禮物時,順便瞧見了合適她的而已。
「看著你和她愛到無可救藥,我嘴角在微笑,眼眶卻在發燒……對你的感情不想讓你知道,帶走你的問號,轉身瀟灑的走掉……」
闌安冉拿著酒杯,淺笑著聽著身邊的周亦凡說些什麼。其實他到底在說什麼,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耳朵裡只聽的到駐唱女歌手所演唱的歌詞。
「我不想變成你的困擾,一句我愛你,讓你不知如何是好。多餘的愛情會是種苦惱,不去乞討,你的擁抱。我不想變成你的困擾,愛你是個人秘密,我會小心藏好。交匯時淺淺的一個微笑,代表多少,你可以不用知道……」
闌安冉一邊品味著歌詞,一邊隨手敲打著節拍,以至於周亦凡喊她,她也沒有聽到。
「丫頭、丫頭?」周亦凡見她不回話,將她手中的酒杯拿了過來,「想什麼呢?」
回神過來的闌安冉微微一怔,然後勾起唇角衝他淡淡一笑:「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歌手唱得不錯,你該給她加工資。」
「確實唱得不錯,挺多客人喜歡她的歌。」周亦凡一笑,表達自己的觀點。
「尼克,再來一杯。」闌安冉將空掉的酒杯推到尼克面前,孰料尼克卻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周亦凡一眼。
那意味很明顯,問老闆。
闌安冉微微蹙眉:「再來一杯啦,好尼克。」
聽到她的聲音,周亦凡將注意力拉回,見她向尼克要酒,率先將酒杯拿了過來:「你剛才已經是第三杯了,今天到此為止。」
闌安冉不滿,吵著要再喝一杯。其實要是換作平時,周亦凡若說到此為止,她也就不會繼續喝下去了。因為她知道他都是為自己好。
可是今天,她很想醉一次。
清醒的感覺很糟糕,腦子清醒著,她就忍不住地胡思亂想。她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忍不住。
思想這個東西,總是不隨人願的。
所以,她想用酒精麻醉自己,或許醉一次,就會少想一些。
「就一杯,再一杯。」闌安冉磨著周亦凡,要他答應自己,「聖誕節你不在這裡,今天這杯酒就當作是給我過聖誕節了。」她說完,就將酒杯推到他面前,直視著他。
周亦凡拿她沒有辦法,最終只得妥協:「最後一杯,喝完了我送你回家。」
得到了他的首肯,尼克在一旁為闌安冉調酒,她則乖乖地坐在那裡繼續聽歌。
晚上的這座城市依舊熱鬧,夜生活的繁華也是這座城市的特別之處。
周亦凡開著車奔馳在夜晚的街道上,身邊是醉酒之後昏睡的闌安冉。看著她紅暈的臉頰,周亦凡無奈地一笑。
明明說好只是最後一杯,誰想到就在他們起身離去的時候,闌安冉突然將他面前未喝完的伏特加一口悶到了嘴裡。那一口下去,不僅讓她嗆了半天,還讓她此刻昏睡在這兒。
把車停好,周亦凡將闌安冉的提包款在手臂,把她從車裡扶了出來。然後讓她乖乖地伏在自己的背後,就這麼背著她向大廈內走去。
剛到走門口,就見到電梯來了。快步上前,發現同在電梯裡的,還有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
周亦凡沖對方點頭一笑,對方也回了一個,對他說道:「幾樓?」
「二十九樓,謝謝。」周亦凡對年輕男人表示感謝,然後將滑下來的闌安冉背好。
「喂--再來一杯!」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電梯裡的兩個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又相視一笑。
「她醉了。」年輕男人看了一眼他背在背上的醉酒女人,唇邊的笑容很好看。
周亦凡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叮咚--」
電梯很快就到了二十九樓,周亦凡對年輕男人點了個頭,率先走出樓梯。走到闌安冉家門口的時候,他才將她從背上放了下來,然後一手摟著她,一手拿出鑰匙開門。
好不容易才將大門打開,他也沒有留意到那個年輕男人隨在他後面,進到了隔壁的公寓裡。
周亦凡扶她在床上躺下,將她的外套和鞋子都脫去,然後又去廚房燒了熱水,給她泡了一杯濃茶。
準備好一切,他才跑到樓下的車庫,將她買的那些東西全都從車裡拿了上來。剛剛將包袋放好,闌安冉的聲音就從床邊響起。
「酒--再來一杯!」
周亦凡淺笑了一下,去廚房裡將溫熱的濃茶端了出來。他拿著濃茶來到床沿坐下,扶著闌安冉喝了幾口茶。這才讓她好好躺著,又為她掖好被子。
忙完一切,周亦凡伸了伸懶腰,來到床沿坐下。就這麼盯著熟睡中的她看了好久,周亦凡突然無奈地笑了一下:「你這個丫頭,看到你這樣,我怎麼能夠放心離開。」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天邊有些微微的光亮,房間裡才響起了一個輕微的關門聲。
隨著關門聲響起,一雙靈動的黑眸也在這一刻睜開,微亮的薄明將這雙眼眸映襯的越發澄亮,也越發寂寞。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溫柔呢?」一個淡渺如煙的歎息聲響起,「如果,或許……算了。」一個讓人心酸的苦笑,將接下來的話語淹沒在了黎明的昏暗中。
第011話一個人的平安夜
距離那日闌安冉又一次醉酒之後,已經第三天了。周亦凡果然就如他自己所說,第二天就踏上了飛往加拿大的班機。
闌安冉沒有去送他,因為他去機場的時候,她還在家裡悶頭睡大覺。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西方國家的平安夜。
最近幾天,一天比一天涼,闌安冉本來就是個怕冷的人,所以這樣的日子她一般都是待在家裡宅著上網的。
不過下午的時候,天邊突然下起了雪。一片一片的雪花,就這樣從天邊飄落了下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也是許多年之後久違的一場雪。
許多年?
其實也沒有多久,算了一下,也就七年吧。
記憶中曾經也有這樣的一個下雪天,幾日的大雪,早已將世界裝點成了一片銀色。那天很冷,可冷的不僅僅是天氣,更冷的還有她的心。
突然響起的短信鈴音,打斷了她的回憶。拿起手機一看,又是同樣的群發祝福短信。這樣的短信,每到了節日就會特別的多,不過她卻是從來不回的。
刪掉了短信,繼續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雪,一種淡淡的孤寂湧上了心頭。
寒冷的天,冰冷的雪,還有一個孤獨的她。
什麼時候她的身邊,才會有一個溫暖她,讓她心暖,讓她不再孤單的人相伴?
其實,她真的很寂寞。所以她比常人更加習慣寂寞,可也更加害怕寂寞……
就這樣一直呆坐著,當她意識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肚子有些餓,她打開火爐,決定煮點餛飩,解決今天的晚餐。
幾年的獨自生活,她別的沒有學會,包餛飩倒是包得還算不錯。炒菜燒菜那些,她卻依舊不會。
草草地解決了一頓晚飯,正準備打開電腦瀏覽一下網頁,電話就突然響了起來。
「喂。」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電話這頭,傳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傳了一句祝福過來:「聖誕快樂。」是周亦凡的聲音。
闌安冉一怔,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接到他的電話:「明天才是呢,你說早了。」
周亦凡在那頭輕笑了一聲,關切道:「這兩天還好麼?聽你的聲音有些無力。」
「你聽錯了吧,我很好。」好,她怎麼會不好?能吃能睡,現在還有勁兒鬥嘴。就算不好,也頂多只是有些孤單而已。
「你身體要是難受,記得去看醫生。最近天涼,出門的時候要記得多穿些衣服。」
聽到他關切的話語,闌安冉淺淺地笑了起來,只是在電話那頭的他,看不到罷了。
「小的明白,周太太。說起來,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闌安冉轉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晚上時間七點一刻,他那裡豈不正是早上六點多?
「早起身體好麼。」電話那頭的人笑了一下,闌安冉甚至能想像的到他此刻的表情。就在兩人說得正好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亦凡,你怎麼起這麼早?」
在電話這頭的闌安冉愣了一下,心情也低落了下來。害怕對方聽出自己的情緒,她隨便想了個理由掛了電話。
那個女聲就是小亞吧?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無力,可能是才睡醒的關係。現在他那邊是早上六點多,那麼……他們是睡在一起的麼?
闌安冉自嘲地一笑:他們是否睡在一起關你什麼事?你不是早就知道麼,愛與**本來就是一體的。他愛小亞,所以才會千里迢迢地陪她去過聖誕節。
現在他們同枕而眠,闌安冉,你該為他高興。
可是她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腦海中不停地出現一些片斷,關於他的,關於他和小亞的。當然,關於他和小亞的僅僅是她自己的想像。
因為她從沒有見過小亞一次,關於小亞的一切,都是從周亦凡偶爾的言語中聽說而來。小亞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呢?大概是三年前吧,他突然對她說,他交了個女朋友,叫小亞。
然後沒過多久,她就交了男朋友,叫林羽忻。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是三年了。她和林羽忻已經分手,可他和小亞,卻依舊你依我儂。越想心情越悶,在這個孤單的平安夜,闌安冉的心卻一點都不平靜。
「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我要出去透透氣!」闌安冉從床上猛地站起身,決定換身衣服出去走走,這樣繼續待在家裡,她總覺得自己會窒息。
這個城市的天氣很有趣,一個星期裡甚至可以體會到四季的氣溫。醉酒的那天,闌安冉記得門外並不多冷,但是在平安夜的今晚,卻冷得讓人發顫。闌安冉穿了不少,可走在街上依舊感覺全身冰涼,連心都冷得讓人難受。
雪漸漸停了,但是地上已經鋪滿了白色的雪花,踩踏在上面,「咯吱」的聲響不斷。
走著走著,不自覺的就來到了步行街上,這座城市的步行街總是如此熱鬧繁華。記得周亦凡曾經對她說過,步行街是這座城市的流行風向標。讀書的時候,他時常喜歡來到這裡閒逛,因為街上的美女很多,據說美女看多了,人會長壽。
當然,這都是他單方面的說辭,闌安冉聽了,卻從來不信。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她認為年輕氣盛的男人來到這裡,無非是為了來場與美女的邂逅罷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笑了起來,每每回想當初,她都覺得很美。認識他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雪天,也是在這條街上。
那個時候聖誕節剛過,街上還留有聖誕節的氣息。那天,就是在這裡,在這個大屏幕之前,她久久地駐足。忘了當時在想些什麼,只是記得自己站了很久,當她回過神來想要離去的時候,腳下一滑,跌坐在了地上。
那天周圍的行人很多,對於她的跌倒,很多人在看,卻沒有一個人理她。就在她打算爬起來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隻手,那隻手白皙修長,就這樣伸在了她的面前。
或許,她是中了魔吧,看著那隻手,她不自覺的就將手搭了上去。順著視線向上看,一個讓人倍感溫暖的笑靨霎時映入眼簾。金框眼鏡,高聳的鼻樑,還有那雙溫柔的眼眸,就這樣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記憶裡。
向她伸出手的那個人,就是周亦凡。
一陣冷風吹來,讓沉靜在回憶中的闌安冉變得清醒。如果,這個時候她又跌倒,會不會有像他那樣的一個人對她伸出手?
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多想。
像他那樣的人,哪可能再次出現?而他,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因為他在加拿大,他在陪小亞。
第012話兩個人的平安夜
闌安冉苦笑著搖了搖頭,打算轉身離開。
或許是天意弄人,或許是她胡話成真。總之,就在她轉身離去的時候,七年前的那一幕竟又在這裡上演了。
可惜,上演的只有她即將與大地親吻的一幕,並沒有那只讓她溫暖的手。
闌安冉認命地打算跌倒在地,眨眼間,她的腦海裡卻出現了無數個念頭。可是很神奇的,等了很久,她的身子卻與大地保持了一段距離。
清醒過來,察看一切,她的腰間突然多了一隻手,而她整個人都被一個結實的手臂摟在了懷裡。視線向上移去,一雙海藍色的眼眸就那樣出現在眼前。
「想什麼呢?走路都這麼不專心。」性感的嗓音在冰冷的空氣中響起,帶來了一些暖意。
「是你……」闌安冉看著那人愣怔了幾秒,隨後又說道,「謝謝。」伸手扶她的人是歐伊辰。
歐伊辰將她身子扶正,調侃道:「你的臉上寫著幾個字。」見到她不解,他微微一笑,「為什麼扶我的是你,而不是他。」
闌安冉一驚,垂下頭來,慌亂道:「胡說什麼,哪有什麼他。」吸了一口氣,心情平復了一些,「你怎麼會在這兒?」
歐伊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好半晌才笑道:「特地扶你咯。」
見他沒個正勁兒,闌安冉無奈地撇撇嘴,準備離去。可是剛走了一步,腳踝就傳來了陣陣刺痛,眉心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她真是倒霉透了,剛才的一滑雖然沒有跌倒在地,可是腳踝卻崴了。正在鬱悶,身邊的男人就走到她面前蹲下。
「來吧,我背你。」
闌安冉一怔,鼻子酸酸的:「不用了,我可以走。」話剛說完,面前的人就站了起來,欺身貼近她。
「不要我背,是想讓我抱麼?」說完,還不忘衝她曖昧地眨了眨眼。
和他相處得久了,也漸漸摸清楚了他的脾氣,知道他此刻是在逗嘴。闌安冉酸澀的心情因為他的玩笑而漸漸散去,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那還是請你背我吧。」
歐伊辰笑著蹲下,闌安冉緩緩地伏在他寬闊的後背,手臂輕輕圈住了他的頸項。歐伊辰就這麼背著她,在雪地裡一步一步地走著。
他的後背很溫暖,身上還有一股夾雜了淡淡煙草味的清香。那種味道很奇妙,卻也出奇得好聞。闌安冉的手臂漸漸縮緊,靠近他的後頸深深地嗅了一下屬於他的味道。與周亦凡身上溫暖的味道不同,他的味道像迷藥,會讓人不自覺地丟失心魂,沉迷其中。
冷風吹來,闌安冉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也在這一刻回過神。她暗自責罵自己,怎麼會被他身上的味道勾了魂。為了打消腦子裡胡亂的念頭,闌安冉清了清嗓子,隨口問道:「好好的平安夜,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溜躂?不用陪你女人?」
歐伊辰沒有停下腳步,只是輕笑著說道:「想讓我陪的人太多了。陪了這個,那個又會不高興,陪了那個,另一個也會不高興。所以乾脆閃掉,一個都不陪。」
闌安冉微微皺眉,對於他這種**的生活態度,她表示反感。見她不說話,歐伊辰也不再言語,只是背著她向街的盡頭走去。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出現在闌安冉的公寓裡。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歐伊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她的公寓。
想不到她的品位也不錯,將公寓佈置的溫馨淡雅,小巧精緻,很有「家」的感覺。看了一會兒,他便收回視線,在闌安冉的面前蹲下。
闌安冉一怔:「你幹嘛?」不等她問完,腳就被他握在了掌心,一種淡淡的麻癢感從腳底傳來,惹的她一陣輕顫。
歐伊辰動手脫掉她的鞋襪,看著腫起的腳踝,眉宇微微蹙了一下:「你這裡有藥酒麼?」
「沒有。」闌安冉回答了他的話,卻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來。」他說完,也不等闌安冉回神,就開門離去了。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上則多了一瓶藥酒。
到這個時候闌安冉才發現了他的意圖,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將腳縮回來:「不用了,也不是很疼。」
歐伊辰拿著藥酒站在她面前,挑眉問道:「你想當幾天瘸子嗎?還是想多疼幾天?」不等她回答,歐伊辰就在她身邊坐下,將她縮回去的腳踝擱在自己膝蓋上。
他把藥酒倒在手心,然後畫圓搓了一下,便將帶有藥酒的手揉在了她的腳踝。突然地觸碰惹的她一陣疼痛:「哎喲……疼、疼、疼……」
「現在知道疼了?」歐伊辰揚眉看了她一眼,見到她的眉心漸漸擠成了一個「川」字,心下頓覺好笑。
「不然你來試試?」闌安冉咬牙切齒地說道,眼睛一直盯著自己高腫的腳踝,「疼、啊--」
十五分鐘之後。
「不--不要了--放過我吧--」斷斷續續地喘息聲中,夾雜著幾聲低吟。
「乖,忍一忍,再一下就好了。」回答的人沒有心軟,雖然嘴裡說的是溫柔的話,唇邊的笑卻讓人覺得他是故意的。
「疼的是我啊--」闌安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已經給她揉了將近一刻鐘,可她卻依舊這麼疼,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也疼啊。」歐伊辰調笑道。
「你疼什麼!」她都懷疑他在暗爽。
歐伊辰衝她眨了眨眼:「你腳疼,我心疼。」說完,就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闌安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是在為自己好,可還是疼的難受。歐伊辰見她這樣子,也不再調笑,整個人忽然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久,他開口問道:「怎麼平安夜就你一個人在街上?他呢?」
「他?」對於他忽然的安靜,闌安冉有些不習慣。
「你的男朋友。」
闌安冉微微一愣:「男朋友?」她哪裡有什麼男朋友?
歐伊辰垂下眼睫,邊幫她揉藥酒,邊問道:「就是上次送你回來的那位。」
他這話讓闌安冉覺得更加奇怪了:「哪次啊?誰送我回來過?」她都很少出門的好嗎,就算有人想送,也沒機會的,「況且我哪裡有什麼男朋友?我還是單身呢。」
歐伊辰抬起頭,眼中有些疑惑:「就是前幾天,你醉酒之後送你回來的那位。」
聽他說完,闌安冉又想了一會,想到他說的醉酒,她才恍然大悟,「你說的是他啊?」她突然垂下眼睫,語氣也不如剛才平緩,「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只是我的好朋友。」
闌安冉說完這句話,心裡酸酸的,唇邊的笑容也變得苦澀。
他哪是她的什麼男朋友?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那她會不會……
第013話深藏的記憶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間又過去了四天。自平安夜那晚過後,歐伊辰每晚都會如約而至,准點到她家報道,然後為她揉藥酒。經過他魔鬼之手的幾天調教,闌安冉扭傷的腳踝已經好了很多。到了今天,她可說是彈跳自如,想去哪都能靠自己搞定了。
不過晚上的時候,歐伊辰還是來了,為她揉了最後一次藥酒。
送歐伊辰離開,闌安冉早早地就捂在被子裡看電視。不覺間,時間到了晚上十一點半。這個時候她也困了,關了電視,準備睡覺。
其實馬上就要迎來一個特別的日子,可她卻沒有如往年那般激動。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知道終歸是自己孤單,所以便不再期待了吧。
閉上眼,不去多想,思緒馬上就變得迷糊了,整個人也漸漸進入夢鄉。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陣悅耳的手機鈴音響起,將剛剛睡著的闌安冉從夢中吵醒。迷糊著將手伸向床頭櫃,瞇著眼看了一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爸爸?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按了接聽鍵。
「冉冉,生日快樂。」電話那頭傳來了老爸明朗的笑聲。
「爸爸。」她的聲音蔫蔫的,不知道是沒有睡醒,還是本身就不開心。
「已經睡了?」老爸的聲音有些不確定,「不會是病了吧?」
「我身體很好,只是睡的有些早。」
「爸爸給你的卡上打了些錢,今天不能回來陪你,你就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吧。」
「嗯。」這句話她都習慣了。從七年前開始,每年的今天,他都是這句話,不是麼?
「今天怎麼睡這麼早呢?沒有和朋友出去玩?」
玩?玩什麼?狂歡?因為生日?闌安冉在心中自嘲,誰會記得她的生日?
「沒有。」
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電話兩頭都只有呼吸聲,這種壓抑的感覺,讓她幾乎難受的想哭,鼻子酸的要命。
「爸爸,我困了,想睡。」還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只是因為她想掛電話,這種對話她繼續不下去了,再繼續下去,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可她不希望這樣,更不希望被爸爸知道她脆弱。
「那好,早點休息吧,早點休息也好,對身體好。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嗯……」
按了掛斷鍵,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二十九日凌晨零點三分。把手機扔到一邊,躺在床上,思緒已經變的很清晰,悲哀的清晰。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和爸爸之間的對話已經變成了這樣,短暫的問候,然後便是錢,除了錢還是錢。
爸爸能給予她的,除了錢還有什麼?他似乎從來就不懂她。他似乎認為除了錢,她什麼都不需要。可是他曾想過麼?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錢。
她想要的,他已經給不了。
被她一直刻意隱藏起來的記憶,就隨著這個電話,一點一點地浮上心頭。
七年前的那個深秋,和爸爸一起在外地打拼的媽媽突然回到這座城市,她本來很開心,因為長年與父母分離,她真的很孤單。可是開心的日子還沒過幾天,媽媽就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對她說:我和你爸爸已經離婚了,本來約好不要告訴你,可是媽媽覺得你已經大了,應該知道這個事實。
她忘記了當時是什麼感覺,麻木?或者是早已料到?總之,她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沒有哭,沒有鬧,與她自己預想的差了很遠。她只是很淡然地對媽媽說:媽媽,不要告訴爸爸我知道這件事情,讓他一直認為自己瞞的很好吧。
她沒有別的想法,她只是想知道,爸爸打算到底瞞她到何時,要欺騙他這個曾經深愛的女兒到何時。
然後她就開始在爸爸那邊演戲,所有人都在一起演。大家都認為她不知道,都為了欺騙她,而共同演著一出家庭和睦的大戲。
可是他們可曾知道過?演員不只是他們,也包括她。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深秋過後,馬上就到了她的生日。爸爸這一年沒有回來陪她,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每年的生日,爸爸都只會給她來個電話。告訴她爸爸很忙,不能回到這座城市陪她,可是爸爸給她的卡上打了錢,有喜歡的可以自己去買。
七年了,噢,不。加上今天,已經是第八年了罷?
八年來,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是這樣說,一次都沒有變過。可是她卻變了,她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了。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觀念。只是,爸爸的做法卻讓她對感情,對婚姻,都抱著消極的態度。潛意識裡已經不相信男人,不相信婚姻,有時候她都會想,結婚的時候找一個不那麼愛的男人,會不會比較好?
至少以後縱使分開了,她也不會傷的很重。
就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她已經徹底睡不著,胸口悶的難受,讓她感到窒息。多年來,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當初的痛,可是當記憶來襲,原來那痛依舊存在,那傷疤也還清晰可見。以前的不痛,都是她在麻醉自己,在欺騙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乖,已經不痛了,有什麼大不了呢,他至少還活著不是麼?你想他的時候,依舊可以去看他,他僅僅只是不要了你的家,僅僅只是有了另一個孩子,有了另一個新家。
僅此而已。
有什麼大不了呢?
至少他還活著。
可是,他的活著與死了,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分別呢?現在她要跟別人分一個爸爸,一個爸爸如果分成十份,她甚至連那十分之一都不能擁有。
爸爸心裡早已沒有了她,爸爸心裡只有「弟弟」,只有他的新家。
「如果他死了,至少他還是我一個人的爸爸……我還可以對自己說,他不是不愛我,不是不疼我,他只是已經喪失了愛我的能力,只是已經無法疼我……」自嘲的笑聲在空蕩的房間中響起,想不到她也是個惡毒的女人,在生日的這天詛咒自己的父親的生命。
「你這個傻瓜……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脆弱了,哭什麼呢……」伸手抹了臉頰的淚水,原來,她早已哭的不成樣子。
只是這麼多年來,她已經學會了默默流淚,也習慣了默默流淚,就連哭都這麼小心翼翼。
「叮咚--叮咚--」突然傳來的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淚水卻依舊掛在臉頰。
這麼晚了,是誰來找她?
闌安冉抹了了把臉頰,然後起身去到門口,通過貓眼向外看著。
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