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正文 薄荷錫蘭(下)————變故
    此時此景,縱使以前有再多的紛擾,也都沉澱了。那夜他在黑暗裡提出結婚的話又迴盪在舒耳邊,愈加清晰,壓住了她腹中隱隱的痛,心裡的陰影,擴散到週身。摸著衣領裡的小線繩,找到枚拉環貼合在領口旁邊,舒突然有衝動想現在就答應下來。之後,不管不被打擾無拘無束的日子能有多久,她都想和他成個家了。

    「律……」

    「嗯?」子律應了一聲,扶著她的腰,攏緊了風衣兩襟,低頭聽她說話。

    「我們……會一直這樣嗎?」她詢問的很認真,有些膽怯,眼神裡一閃而逝的迷茫。

    他想了下,不回答,旋即把問題重新推回她面前。

    「你想嗎?」

    凝視著舒瞳仁裡柔和的濕意,子律慢慢托高她的頭,不錯過她臉上一丁點細微的變化。手指穿過濃密的黑,正感覺到她大力的點頭,眨著眼睛,把百分之二百的肯定答案傳遞給他。瘦下去的臉頰在黃昏裡帶著禁不住磨礪的脆弱,可她的答案又少有的強韌。

    很少應對她的主動坦誠,早習慣了費勁心思誘導,子律一時感慨良多,不覺歎氣。以往,他的耐心實在太有限,大部分時候就是生拉硬扯強迫她跟著一起往前走,一路跌跌撞撞下來,能給她的東西實則非常有限。

    「我……」舒抬著頭,吞吞吐吐的字停在唇邊,依在他懷裡的身子不自然的瑟縮了一下,好像做了什麼巨大的決定。

    最後一縷夕陽的光影消失在地平線盡頭,他們彼此身上籠照著波光明滅反射的寒氣,子律覺出她突然踮高腳尖,攀住他的肩貼到耳邊。

    軟糯糯的話,她的嘴唇微微有些抖,聲音也小得幾乎聽不清,可那幾個還是說出來了,聽得他心坎裡什麼東西揉亂了一樣,不上不下,堵住了,又細細流淌開來。

    「我……愛你……」

    最普通凡俗的表達,舒也找不出別的字眼代替。說完她有些不自在,不敢動,就縮在他肩頭,細白的一排牙齒把嘴唇咬出了小小的凹陷,使那裡失去了紅潤的顏色。

    五年前,子律還清清楚楚記得第一次在一起,結束之後,她也是這樣掛在他肩上,茫然的,迷糊的,微醺的,又不無傷感的問他:為什麼,你愛……那句話她沒說出來就哭了,帶著傷了自尊心的委屈和失意,但很快又受住了眼淚,扳起一張無波的臉孔。

    慾念是邪惡縱容而出的,他當時給不出答案,就記得一滴滴眼淚滾在赤裸的肩頭,像是被燙到一樣讓他也跟著疼。她眼裡寫明了厭棄和憎惡,而如今,已經變成全然的動容感慨,剩下的,無非是羞澀。

    五年裡,第一次聽到她主動示愛,他的心情很難形容,有些百感交集。完全不是個三十多歲成熟男人處理問題的反應,子律竟然有些拘謹,表現得還不如個十來歲頭糟戀愛的少年,衝口而出「我也是」,然後又在大腦裡醞釀,才認認真真回饋了她的表白:「我也愛你,特愛,比特愛還愛。」

    這已經是他浪漫的極限了,說完就有些煩亂,覺得還不過癮,衝到意念裡的第一件就是想肆意吻她。

    拉起她的手往來時的路上走,只是步子快了很多。

    「幹嗎?」

    「回去。」他表情古怪,放開她的手,抓了抓頭,又把她的手抓緊一起放到風衣口袋裡,「回去,好嗎?」

    舒邁著小碎步跟在他左右,撲面而來的風帶著瑟瑟寒意,可又有種無形而生的溫暖。

    一路上誰也不再說話,只是偶爾他突然在轉角街口停下來,讓她喘口氣。街邊的路燈一盞盞間隔的亮起來,鞋尖上染著一天的灰塵,清脆的腳踏踩在鵝卵石路面。

    每一步都好像走了很久,就好像一句表白,整整等了五年。

    回飯店,進門他把她按在牆上,脫了身上的風衣,突然跪在她身前,沿著身前柔軟的曲線無聲祈求。

    子律的高興,並不只是笑,也不僅僅滿足一兩次纏綿的親吻,他想要的從來很多,舒是知道的。

    身上本來還不妥,被他如此的舉動感染了,手就垂在他頸上,撫摸著硬硬的根,感覺他抵在腹部的臉孔帶著瀰散開的煽然熱氣。被拉著坐在地毯上,表白幾十分鐘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不顧一切頂開她的唇舌,盡情糾纏。

    關於孩子的事,剛剛已經到嘴邊了,因為他的熱情又被堵了回去,如今再想提,已經錯過了時機。

    情景也容不得她多考慮,理智在這樣的時刻,早就蒸殆盡,不能支配自己。

    五年相伴的生活,舒沒見過子律如此動情,他不粗魯,反而謹慎到不太像他,手藏在她格子裙擺下,操縱著她的喜樂悲傷,推著她漸漸在情慾裡迷亂失去了方向。

    他們還是出門時的裝扮,還是展會上相攜的情侶,他依然帶著自信和堅決,只是都施展在她身上。

    貼在門上,好像漂浮在空氣裡,望著面前籠著陰影的面孔,聽著耳邊沉重的呼吸和他說的:我也愛,也愛。

    靴子踢到什麼,倒在地上出尖銳的聲音,被他高高舉起來,重重落下去,好像用每一個動作解釋表達幾個字說不清的內容。

    他盡量顧念她病後的身體,可她說過愛他之後,他就難以克制,總想讓時間就停滯不前,永遠留在這樣的時刻裡。

    反反覆覆的要,她累了他就托著她,躺倒了他又把她抱回來。各種各樣的體位,姿態,好像他們從來沒做過,這只是錯過的第一夜。

    五年前,在畫室的一角,他完成*人體素描後扔開筆,在她酒醉還虛弱時,強行帶她到鏡子面前,抵住她的身子,在她懂得反抗之前,強要了她。

    她的眼淚就留在鏡面上,即使悲傷的記憶砸碎了,也還是留在那兒。

    如今那段他留給她的記憶終於被抹去了,那道傷痕也徹底痊癒了。

    抱她到窗前,透過拉開的窗簾一起望著布拉迪斯拉法的美麗夜景,緩緩流過的多瑙河帶著深沉的藍色消失在視線盡頭,好像也帶走了所有的悲傷,不快,誤解,只剩下最純粹的男女與情愛。

    他吻著她的耳垂,卑微的求她。

    舒接受了,其實她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他,她知道自己也拒絕不了,以為她早就動心了。想快樂,無非放棄自己心裡固守的堅持,承認愛他,好好愛他。放任也好,不去想過去或以後,趁著他們正相愛。

    隱忍勾動的慾念在一瞬間爆至極致,他們難以克制自持。她貼在玻璃窗上,被他的手臂隔開,溫熱的淚水混著彼此的汗,流進肩頭的毛衣裡,聽他痛苦暢快的聲音。

    結婚,我們結婚!

    靠著他支撐自己,疼痛從尖銳變得細微,漸漸察覺不出,被快感掩蓋。他無所不在,而窗外的景色,蒙上一層濃濃的霧氣,不久就看不清了。

    黎明時,被疲憊徹底征服的情侶躲在飯店角落安眠休憩,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幾秒鐘以後,子律終於翻身醒過來,從舒身上退開,摸到電話接了起來。

    半小時後,他簡單梳洗,出門去城堡參加展覽方舉行的臨時會議。

    出前,子律特別到臥室裡跟舒吻別。那時候她睡得還很沉,籠著眉,眉線裡的那條細疤都能看得出來,他心疼得在她唇上輾轉吻了很久才起身離開。

    關門聲,之後是很久的靜謐,在疼痛裡掙扎了一陣,舒有短暫的清醒,睜開眼望著窗邊花瓶裡的乾枝,床頭櫃上有一小團陰影。

    身下一股濕熱,之後是解脫般的鬆弛疲倦,她乏力的把頭轉到另一個方向,覺得有些異樣,蓋在腹部的手慢慢劃出被子,還舉不到眼前,便倏然順著床沿垂了下去。

    屋子裡再沒有絲毫聲音,子律忘在床頭櫃上的手錶,靜靜的陪著時間一點點流淌。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