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俠一看,只見大門口緩緩行駛進來一輛轎車,轎車裡面,坐的正是譚新發。
海俠說:「令公子現在進來了,我能躲藏到那裡去?」
譚晶說:「先委屈海先生一下,你先到客廳裡面去躲一下,讓我和新發單獨談談,好不好?」
海俠笑道:「譚董太客氣了,只要你吩咐一聲,我照辦就是。」
海俠和譚晶的談話是在客廳外面的院子裡進行的,海俠要躲藏一下,只有進入客廳,才能暫避一下。
海俠貓下腰身,迅速的向客廳中跑去,因為有花木的掩蔽,所以譚新發並沒有發現海俠進入客廳。
海俠進去之後,馬上直起身子,躲在窗台後面,撩開窗簾,向外看去。
只見譚新發停好轎車之後,靜靜的向客廳這邊走了過來,看他的臉色有幾分疲憊,卻仍然很平靜,連海俠都佩服譚新發,因為陳平失蹤的事譚新發現在一定接到報告了,他卻還是若無其事的鎮靜表情。
譚新發要向客廳走來,一定要經過譚晶的面前,譚新發當是沒有看到譚晶,逕直就想向客廳走去,看也不向譚晶看上一眼。
「站住!」譚晶冷靜的淡淡的說。她仍然坐在椅子上,臉上彷彿沒有任何表情。
譚新發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住了,卻還是沒有向譚晶看一眼,只是那樣站著,即不說話,也不反抗。
母子兩人靜靜的僵持了半分鐘,還是譚晶先開口說話了:「你肯聽話站下,說明你還當我是你的母親!」
譚新發轉過身來,看著譚晶,眼睛中流露著一絲嘲弄的意味,笑了笑,說:「你是全國最有錢的女人,是堂堂『譚氏集團』的董事長,你的話,有誰敢不聽?」
譚晶的臉色變得蒼白,聲音也有些顫抖,說:「你這是和你媽媽說話的口吻麼?」
譚新發突然哈哈大笑,笑聲瘋狂而竭嘶底裡,說道:「媽媽?是,你是我的媽媽,你給我錢花,供我衣穿,但是,你關心過我嗎?你問過我心中在想什麼嗎?你還記的我的生日嗎……不要說你的工作忙,你的那些狗屁工作,都是虛的,因為你就是虛榮的,你愛慕虛榮,你貪圖榮華,你從來只為你自己著想,你從來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譚新發從來沒有和譚晶用這種口氣說過話,他以前雖然也和譚晶不合諧,但是從來不和譚晶吵架,只是不理譚晶,所以今天突然間爆發出來,譚晶一下子愣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呆呆的出神。
譚新發的心情今天很糟蹋,他還沒有起床,就有人報告說陳平被人救走,再加上前天被海俠逃跑,他所舉辦的面具舞會的事情也敗露了,一切不順心的事都湊到一塊,回到家裡,譚晶又來質問他,所以他壓抑了十幾年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
這時,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從外邊走了過來,見到譚新發的表情,被他嚇壞了,走上前去,怯怯的叫了聲:「哥哥……」一邊說,一邊想要拉住暴跳如雷的譚新發。
海俠看到這個女孩子容貌之間,依稀和譚晶有幾分相似,知道是譚晶的女兒、譚新發的妹妹——譚莞兒!
譚莞兒剛拉到譚新發的胳膊,被譚新發一把甩開,甩出老遠。
譚新發全沒有了平時的溫文爾雅,像一隻發怒的老虎,瞪著佈滿紅絲的眼睛,大聲哭道:「你給我滾開,臭婊子!」
譚晶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巴掌摑到譚新發臉上,厲聲說道:「你再罵一遍!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譚新發毫不懼怕的瞪著譚晶,揮舞著胳膊,大叫道:「她是你和那個香港男人生的臭婊子!我爸爸是個賭鬼,哈哈,是個賭鬼,他只是一個賭鬼……」譚新發的狂笑漸漸變成哭泣,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抽泣著,斷斷續續的說:「他只是一個爛賭鬼而已,你不喜歡他,大不了不理他,為什麼要派人殺他?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譚新發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蹲下身子,啕嚎大哭起來。
譚莞兒被驚呆了,呆呆的愣在地上,眼睛中流下淚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譚晶走到譚莞兒身邊,輕輕的拍了拍譚莞兒的肩膀,示意她先上樓。
等譚莞兒上樓之後,譚晶又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譚新發。
譚新發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大哭一場之後,減少了很多,哭泣慢慢停止。
譚晶這才說:「誰告訴你你父親是我派人殺死的?」
譚新發抬起血紅的眼睛,瞪著譚晶,說:「你有膽做,為什麼沒膽承認?我不會像你一樣無情,你不會去告發你!哈哈,你現在的相好的,是陳副市長,又有那個人敢抓你這個謀殺親夫的『譚氏集團』的女董事長?」
譚晶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說:「你是這樣看你媽媽的麼?」
譚新發說:「我怎麼看你,是你的行為來決定的!你嫁給了我的爸爸,受不了苦,一個人跑到深圳來打工,勾搭上香港老闆,就合謀把原來的丈夫暗殺掉,等到你掌權之後,再派人把香港的丈夫再殺掉,你為了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顧我們做兒子做女兒的感受,你讓我怎麼看你?你現在又勾搭上了主管經濟的陳副市長,是不是有一天,你再派人把他也幹掉?」
譚晶說:「當年我一時年少氣盛,為了掩蓋自己不光彩的歷史,是下手重了些,抄了原來一批車間工人,想不到他們竟然對我懷恨在心,如此誣蔑我。事情的真相,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真相?」譚新發冷笑一聲:「這個世界永遠沒有真相!你說你的真相!他說他的真相!我現在看到的真相,就是你找了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
譚晶的臉色蒼白,身子輕微的顫抖著,說:「我也是女人,我也有自己喜歡的人!我承認我喜歡過兩個人,一個十多年前的海濱,一個是現在的陳副市長。我十年前喜歡海濱的時侯,我是獨身一人,我有權追求我自己的幸福,海濱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所以他拒絕我,我一點都不恨他,我反而更敬重他。現在的陳副市長的太太出車禍去世了,他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喜歡?愛?」譚新發顯示出不屑的表情,說:「你也配談喜歡和愛?你殺了自己的兩個丈夫,你就是一個謀殺親夫的兇手!」
「我不是!」譚晶斬釘截鐵的說:「我沒有殺他們。當年你外公賭博把我輸給了你爸爸,你爸爸用卑鄙的手段佔有了我,我才懷上了你,我雖然恨他,但是從沒有想過要殺他。我和他並沒有辦理結婚手續,所以當香港老闆也就是莞兒的爸爸追求我時,我就答應下來。我也是一個女人,是一個窮鄉僻壤出來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我拒絕不了那種可以一步登天的誘惑。」
「你嫁就就嫁吧,為什麼還要殺他?他只不過是一個賭鬼,你只要給他一小筆錢,就可以讓他永遠不來找你,你又為什麼要讓他永遠消失?」譚新發步步緊逼的發問。
譚晶臉色蒼白,沉默了一下,抬頭向樓上看了一眼,只見二樓的窗台打開,女兒譚莞兒正從樓上望下來,雖然聽不到媽媽和哥哥的對話,但是神色間卻是一片擔憂。
譚晶叫回目光,歎息了一聲,說:「我原來希望你可以和妹妹和平共處,但是你平時對她很不友好,所以我一直不敢對你說出真相,就是怕你更恨你妹妹。其實,你爸爸,是莞兒的爸爸派人殺死的,我是事後才知道的,莞兒的爸爸在臨死的時侯,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他說,他怕會失去我,怕你爸爸會來找我,其實我知道,莞兒的爸爸怕的,只是怕別人知道他的老婆曾經被一個賭鬼當成過賭債。這些事情在我心中很多很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就連我最信任的你的吳伯伯,我都沒有說過,連你吳伯伯都以為是我下手殺了你爸爸和莞兒的爸爸。莞兒的爸爸也不是我殺的,他是在一次房地產的投標競爭中,被競爭對手派人所害的。」
譚晶走近譚新發,撫摸著兒子的臉,說:「發兒,你是娘的心頭肉,你和妹妹都是娘的心頭肉,我又怎麼會害你們的爸爸,讓你們一輩子都恨我哪?」
譚新發愣愣的站著,他恨了十多二十年,原來都是空的,都是虛的,他活著的目標,就是恨媽媽,就是折磨媽媽,就是讓媽媽心痛,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只是一個他一廂情願的誤會,他現在彷彿一下子失去了人生奮鬥的目標,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不知如何是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岸,迷茫,惶惑,恐懼,不知是應該大哭,還是應該大笑?
他感到老天爺和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這個玩笑開的太大太大,他所付出的代價,竟然是二十年的親情和二十年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