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面,正對著門口的那個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老疤正躺在他的老闆椅上,面向著門外。
——老疤的眉心正中,有一個紅點,鮮血慢慢的向外沁出來。
海俠迅速的看了一下房間。
房間裡面沒有別人,不但沒有兇手,也沒有小玉。
老疤辦公桌後面的窗口打開著,窗簾還在微微的晃動。
海俠一個箭步搶上去,趴在窗台向下觀望。
下面的院子是個停車場,因為是中午時分,很多人都在午睡,所以院子裡面沒有什麼人,靜悄悄的。
海俠的眼光迅快、機警的在院子中四下巡迴。
突然,他看到了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正在竄過一條花徑,向院子門口走去。
院外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要讓這年輕人走出院子,走入人海,再想要捉住他,就難比登天了。
年輕人正在向院外走去,忽然,他感覺到什麼,猛的回過頭來,就看到了四樓窗台上的海俠。
——像年輕人這種殺手,天生就有一種敏銳的感觸能力,可以感受到外來的殺氣和剌芒!
海俠也在看著他。
兩個人的目光相遇。
海俠的平靜的目光深處,充滿了仇恨和冷酷,一種熊熊燃燒的殺機!
——這人殺了他的朋友老疤!
那個年輕人的目光仍然是森冷的近於沒有表情,只是在目光深處,有著一種對海俠的蔑視、冷酷和漠然。
年輕人冷靜的轉過頭去,準備向院處走去。
海俠心中大急,向樓下一看,院子的停車場中,正好有一輛夜裡開進城區的送菜的車輛,車廂裡厚厚的蔬菜還沒有來的及卸車。
海俠是在四樓。
他跳上窗台,看準那輛拉菜的車輛,運足力氣,猛然向下一跳。
腳底落在厚厚的蔬菜上,因為從太高的樓上跳下,他覺得腳下一震,便順勢打了個滾,卸掉那股猛烈下降的力量,免得被震傷內臟。
他沒有站起身來,就一把抓住車輛的攔桿,用力一拉,身子就斜斜的躍到車外。
不等腳下站穩,他的另一支腳已跨了出去,向院子外面跑去。
他這些動作中,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簡潔、扼要、迅速、猛烈,情急之下的捨身追兇,都充滿了一種極速的美感和火爆的韻律。
他追趕到街上,看到年輕人的背影,正在轉過一條街道。
他正要發力追趕過去,幾輛急馳而來的汽車,攔截住他的去路。
等那幾輛車過去以後,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早就淹沒了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海俠站在深圳街頭,站在午後的陽光下,胸膛中燃燒著的殘酷的殺機,還沒有平息下來。
他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警車的鳴叫聲,聽到了警察把車停在「大富豪俱樂部」,聽到了警察有條不穩的佈置人手、保護現場、勘查現場。
他知道他如果進去,不但幫不上任何忙,還可能會被警察纏住,沒有辦法脫身。
他悄悄的走開,來到前院,把他的保時捷開出來,慢慢的發動馬達,慢慢的駕駛向馬路。
他一路上,慢慢的開著車,腦子中亂成一團。
「老疤雖然在深圳算個人物,最近卻沒有聽說和他人結仇,有人要請殺手殺他,還請來頂級殺手小莊?」
「難道是因為我,老疤才被人殺害?」
「如果他們要殺我,直截了當的殺我就行了,為什麼要殺老疤?」
「難道他們這樣做,只是為了減小我在深圳的力量?」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付我?難道他們知道我來深圳的目的了?」
「會不會是那個吳先生找人做的?這個吳先生又是什麼人?他和房先生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如果他們是一夥的,我現在是他們的『接頭人』,他們為什麼要下手對付我?難道他們真的知道了我來深圳的目的?」
想到這一點,海俠的頭上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為自己,是為二柱。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二柱一定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現在他根本就和二柱聯繫不上,自從房先生把二柱帶走後,二柱就如泥牛如海,沒有一點信息傳來。
現在,他還不能確定房先生是不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還不能直截了當的去向房先生和陳秉公攤牌,去向他們要回二柱。
那樣,不但他們前功盡棄,更會有殺身之禍。
想到老疤死了,還是因為他而死,海俠心疼的歎了口氣。
雖然做黑道生意的人,都難免有好下場,但老疤必竟是為他而死的,他的心裡也很不好受。
在深圳,沒有了老疤幫他的忙,他的行事,會困難很多。
忽然,他想到了鳳姐,鳳姐會不會幫他的忙?
想到了鳳姐,他的心裡才安定一些了,他慢慢的把車開進「金麒麟大酒店」的停車場。
停好車,他走進酒店的前門,準備上電梯回房間。
他感到身心俱疲,只想好好休憩一下。
「金麒麟大酒店」的大堂經理林經理,正在前台值班,看到海俠進來,連忙站起來,向海俠打招呼問好。
海俠勉強衝林經理點了點頭,笑了笑,就走進電梯裡。
在電梯中,海俠腦海中忽然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
他想到了林經理。
他以前一直忽略了林經理,更忽略了「金麒麟大酒店」。
「我為什麼不把線索直接從『金麒麟大酒店』查起?我走了這麼多彎路,為什麼不直接走捷徑?」
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中慢慢的平靜下來,慢慢的計劃著未來幾天的步驟。
「老疤死了?」楊瓊的臉上有惋惜,也有驚奇,「是誰殺死了他?」
海俠說:「不知道是誰!不過,我估計,他是為我們而死的!這筆帳,我會記下來,以後慢慢的和他們算!」
楊瓊說:「不管是誰殺了老疤,老疤一死,我們在深圳就像斷了一條腿,怎麼走路?」
海俠說:「我想找鳳姐幫忙。」
楊瓊皺了皺眉,說:「那個女人會幫你麼?你為什麼總是從女人身上下手,就不會找個男人?」
海俠笑了:「不是我不想找男人,是沒有男人讓我找了。我把二柱從北京找來,又讓老疤幫我。現在二柱生死不明,凶吉未卜,老疤又掛了。你讓我到那兒再找男人去?在這一帶,除了老疤的『四川幫』和鳳姐的『東北幫』,就是『湖南幫』,『湖南幫』又有可能是對方的人,現在只有找鳳姐幫忙。」
他笑了笑:「在黑道混的人,都是為了錢,只要給鳳姐錢,她沒有理由不幫的。何況……」
他貼在楊瓊的耳邊,故作神秘的說:「何況我們兩個人之間,還發生了超友誼關係!」
楊瓊心中一震,胸口湧上了一種酸楚的滋味,強做平靜的說道:「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對我說?」
海俠說:「就是昨晚。我沒有必要事事向你匯報吧?這是我的個人隱私!再說了,鳳姐不希望讓別人知道,如果不是為了要她幫忙,我還不會對你說出來哪。這件事,你知我知她知,不能讓第四者知道!」
楊瓊說:「這種事,誰還會給你滿世界宣揚呀!」
海俠說:「我是怕你寫進你的工作報告裡,搞的整個聯邦調查局都知道了。」
楊瓊沉下臉來,說:「我們調查局調查的都是大案子,沒有工夫理會這等男女關係。」
海俠說:「那我就放心了!」
楊瓊想了想,說:「咦!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事,你可以一直不說的?」
海俠笑嘻嘻的說:「我看你會不會吃醋,看你有沒有愛上我!」
楊瓊嘔吐道:「我吐!請不要這樣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會愛上你這種男人?你還是先殺了我吧!」
海俠笑容可掬,說:「你沒有愛上我,那就好了,我怕你愛上我,不能自拔,對事態做不出正確的判斷而大失水準。現在,通知你的美國老闆,要再向我帳戶上匯五萬美金。」
楊瓊說:「已經給你匯了十萬元美金,你交給老疤了,現在老疤死了,錢收不回來,事又沒有辦成,你讓我怎麼對威廉說?本來說的是你找到陳平,才給你五十萬美金的,現在陳平的影子都還沒有,你就想要十五萬美金,這不合我們當初的約定吧?再說,你現在所有的花費,包括住宿、汽油,可都是我們給你報銷的,已經花了將近五元美金了。」
海俠笑道:「你真小家子氣!你們美國財大勢雄,這點錢算什麼,隨便搞個戰爭,就賺回來了,光一個海灣戰爭,你們美國就賺取了六百多個億吧!」
他的神色慢慢凝重起來,說:「老疤死了是個意外,他為我們而死,我們總不能把錢向他要回來吧!當然,也要不回來了。如果沒有錢,鳳姐怎麼會為我們做事?你總不能讓我自掏腰包吧?」
楊瓊說:「好吧,我試試看。」
海俠斬釘截鐵的說:「不是試試看,是一定要拿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