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翠濃郁的綠樹掩映著小區裡赭紅色的磚牆,橙色的陽光順著常春籐的葉蔓一線一線地灑進新裝修的塑鋼窗內,散散地搖落一地的光影。炎熱的中午,狄花兒讀不進書,無聊之極,拎起書包走出了小區大門。
盛夏的街頭,道路兩旁的梧桐樹都熱得垂下了巴掌大的葉子,落下一片斑斑駁駁的樹影。狄花兒頹頹地走在被烈日曬得發白的路面上,覺得茫然如同行屍。
「喂,花兒!」馬路對面,幾個留了刺蝟頭的不良少年向她吹口哨,勾引她加入他們的族群,這些人是她的同班同學,嬉皮士一類的,一個個將頭髮染成金色,眉目朗朗,帶著一股子不羈的痞氣。
「討厭!」她氣憤之極,向對方「呸」發一口,身子不知不覺地偏離到了車流不息的馬路上。
不知何時響起的喇叭聲直衝她的耳膜,回過神時,所有路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一輛重型卡車失控似地向她急速駛來。耳畔彷彿響起了死神的安魂曲,卻在那一霎那,有人拉了她一把。
「呃,是你!」她驚叫了一聲。
救她的人,是她的同桌同學,庾虎。
「花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庾虎一把將她拉回到馬路邊的人行道上。
「他們……」狄花兒的嘴往對面的馬路上呶了呶,「向我作下流動作。」
「不理他們!」庾虎憤憤地向那邊瞅了瞅,「這些地賴子,欠扁!」
「虎子,他們真要欺負我,你能揍他們?」
「能!」庾虎挺直了胸脯。
「謝謝你,虎子!」姑娘送他一個甜甜的微笑,「從今天,我有了護花使者了!」
由於家庭過分寵愛,狄花兒讀到高中還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過男朋友。當然,依她身材的美貌和氣質的驕傲,身邊不乏大量追求者。但是,這些個在浮躁世風下成長起來的男孩子,還沒有一個能讓她怦然心動。那些個貧家子弟,考上重點高中便一頭扎進書本裡,想通過苦讀考上清華、北大之類的名校,實現父母望子成龍的夙願,逃脫出苦難家境,實現窮人翻身的夢想。而那些個官宦子弟或者是大款家的子女,則是驕奢淫逸成性,處處顯示出世一種典型的優越感。他們往往把漂亮女生當作社會上的女人來追,以玩世不恭的態度對待少男少女間那種珍貴的戀情。所以,她儘管唸書念到了高中,同班的男生還沒有一個人值得她去欣賞;即使在班外,在校園裡,他還沒有中意過哪怕是一個響噹噹的男子漢。
可是,最近,班裡最近來的這個插班生,卻讓她覺得耳目一新。這個名叫虎子的男孩兒,是從薊北縣一中轉來的。在薊原,一個學生能夠不通過考試,直接進入第二高中這個重點學校讀書,本身就說明他的社會地位非同一般。只是,同學們追問再三,他也不肯暴露自己的家門底細。
這男孩兒長了高高的個子,挺直的鼻樑,一雙眼睛虎虎有生氣;那雙帶些繭子的手掌,看上去不像是城市讀書孩子的手,倒像是在農村扶過犁、趕過車的農夫的手。當時,這男孩兒一被領進教室,由班主任向大家做介紹時,她的心裡不知怎麼就產生了一個願望:讓他坐到我身邊吧!果然,班主任看了看全班擠得滿滿的課桌,眼睛往她這兒瞧了瞧她身邊的空位置,便點點頭,指示這個男孩:你去坐那兒,與狄花兒一張桌吧!
嘩的一聲,同學們轟笑起來。
這轟笑的意思,只有狄花兒心裡明白:這是壞男生們報復性的哄笑,「哼,你不是個高傲的小公主嘛!這一回,老師讓這個農村的傻大個兒與你坐在一起,看你還驕傲不驕傲?」
然而,這新來的男孩並不像其他男同學譏笑的那麼傻。是的,剛剛開始時,他面對生疏的環境,顯得笨手笨腳,甚至於有些笨頭笨腦,老師佈置了作業,他的眼睛先是直勾勾地瞅著那些題,然後就傻傻地皺起眉頭,似乎是束手無策了。然而,只要是狄花兒做開了頭;他的眼睛往她這邊瞄上幾眼,接下來,就像心領神會地得到了什麼啟發,再難的作業題也會讓他慢慢地啃下來。開始,花兒淘氣,故意支起左胳膊,不讓他看見自己寫什麼,這男孩子也不生氣,只是憨厚地笑笑……慢慢地,花兒倒像是生了測隱之心,故意把解題過程的作業紙推到他的眼皮下,索性讓他看個夠。這男孩又是憨厚地衝她一笑,也不說謝謝,只是會心地點點頭,然後就悶頭做起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他的功課顯出了優勢,那種讓人頭疼數學測試,竟沒有難住他,連續兩次考了個第三名。
一個質樸、聰明的男孩!同桌的她,漸漸對他有了好感。手機看
如果說虎子的憨厚和老實容易讓女孩子同情;他的勇猛和彪悍就極易讓少女們愛戀了。
每逢上體育課,學校的操場就成了虎子表演的舞台。
這一天,體育科目是足球。班裡的男生分成兩組踢對抗賽。城市的男孩子像是欺生,故意讓虎子踢後衛的位置。虎子沒有分辨,盡職盡責地守護著自己的位置。突然,有了一次打後場任意球的機會,虎子一個短短的助跑之後,飛起右腳猛地沖那個圓圓的皮球踢去,球兒飛騰起來,像一枚遠程導彈一般穿過球場上空,直直飛向對方球門;在人們的驚叫和疑惑中,皮球像一發飛彈重重地砸在了對方球門的橫樑上。球兒雖然沒有入網,體育老師卻連連喊了三聲:「世界波!」
下半場,體育老師不由分說,將虎子調到前鋒位置。虎子的盤帶動作雖然並不熟練,但是他那健壯的體魄一旦發威,就成了戰場上一輛橫衝直撞的戰車,無人敢擋;無人敢攔。球到了他的腳下,儘管他不犯規,不故意撞人,對方的後衛卻總像是麻木了手腳,遠遠地就讓開位置,讓他連續晃過幾人不成問題。僅僅十幾分鐘的運球時間,虎子獨自進了三個球;在場的同學們歡呼雀躍,連前來觀摩體育課的市業餘體校足球教練都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了。從此,虎子有了一個綽號:重型坦克。
這天下午,剛剛結束了一場考試,同學們在老師默許下,成群結隊地放了羊,跑到學校附近的公園裡「放鬆」。山岡上的密密的樹叢裡,學生們集體嬉鬧了一陣子,漸漸便三三兩兩的走開,開始了小範圍的「自由」活動。說是三三兩兩,實際上就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們各自到暗處親熱去了。
花兒沒有男友,虎子沒有女友,兩個人尷尬地站地那兒發呆。
「喂,過來!」花兒看著這個窘得臉紅的同桌男孩,打了一聲招呼。
「嗯……做什麼呀?」虎子悶悶地回應著。
「我們也去那邊吧!」花兒的櫻桃小嘴往密林深處呶了呶。
「嗯……」虎子嘴裡哼著,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
「不好。我們回去吧!」虎子剛要往林子裡邁步,就看見大樹後面一對男女同學抱著親嘴。
「嘻嘻,你怕什麼?」花兒朝他笑了笑,「那兒有老虎?」
「我媽,不讓我早戀……」虎子的眼睛看看花兒那起伏的胸脯,嘟呶了一聲。
「傻瓜!到樹林走一走,就是早戀?」花兒一邊反駁著他,一邊架起了他的胳膊。
這真是個農村的土老帽兒,看見女孩就臉紅,看見男女親熱就害怕……
可是,在城市裡見了過多風流軼事的花兒,心裡想追的不正是這樣純潔的男孩兒嗎?
他們沒有像其他男女同學那樣擁抱、親吻,兩個人只是拉著手走了走,然後從陡峭的山坡上往下滑落,山勢太陡,花兒一腳不穩,晃晃悠悠地往前傾去。他未加思索,上去一把將女孩子抱住;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成就了二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當時,她耍了個賴,身子故意一癱,重重地倒在他的懷裡,使他不得不緊緊抱住了她;她真想就這樣讓他一直抱下去。一個女孩子有這麼一個山一般的男孩呵護,該是多麼幸福啊!可是,她明顯地感覺出他的心跳、緊張。他那種緊張的大汗淋漓的樣子,讓她覺得又可愛,又可笑……如果她再賴一會兒,他也許會嚇得把她扔出去……
我們是有緣的吧!她常常想,馬路上,他救我一命;我沒有男生,他也沒有女生……想到這些,她就把對方當成了真正愛戀的朋友。
大概就是樹林裡的這次親密接觸之後,花兒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結實的猶如青杏的**開始鬆軟膨脹,以前,她纖細的手往胸脯上一履,雙手就能夠將一對**整個兒履在掌心……現在不行了,她纖細的手根本覆蓋不了它們,它們在姑娘力不能勝的手掌下豐腴四溢,篷篷勃勃地湧脹起來……在手掌不斷地覆蓋和撫摸下,粉紅的**逐漸挺立起來,看上去像是兩顆鮮紅的草莓……從此,夜裡的花兒一直重複著這些覆蓋和撫摸的動作……在實施這些動作時,她內心飄蕩的渴求也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強烈……有時候午夜夢迴,狄花兒一個人怔忡著,週身大汗淋漓……她覺得擺在**上面的手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虎子那雙持過犁杖、趕過馬車,揚過馬鞭子的手。此時,她將床頭櫃上的檯燈拉開,然後將蓋在身上的毛巾被輕輕上抬,燈光射了進來,照射在狄花兒依然躺臥的身體上,那兩顆鮮紅的草莓裸在雪白的背景上挺立著……這時,她總是鬆開那用手懸著的毛巾被,讓薄薄的被面將那幅畫面遮掩起來。由於獨居一室,她也常常沒來由地輕輕歎息,然後從床上起來,喝一杯冷開水或者是冰鎮的飲料再躺下去,在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中重返夢境,直至讓曙光得意洋洋地佈滿整個兒小屋。
往常,她做這些事情總有一種秘密的、見不得人的罪惡感。有時候,她會不小心弄出一點兒動靜,媽媽就會敲門進來,關切地問她怎麼啦?她一兩句謊言也就掩飾了過去。可是,今天晚上,她這樣放肆,大膽,甚至在夢囈中與虎子親熱時尖叫起來,然而,媽媽那邊始終沒有動靜。她睜開惺忪的眼睛瞧了瞧牆上的電子鐘,不由地大吃一驚:下半夜一點了!
這麼晚了,媽媽……難道還沒有回家?
嘩啦嘩啦,防盜鎖孔裡傳來鑰匙的轉動聲,她知道那是爸爸回來了。自從開了這個建築材料公司,爸爸像是換了一個人,天天深夜回家,回來就是一股酒氣熏天的樣子。
今天晚上,爸爸的酒意像是特別大,進屋就開始罵罵咧咧……當他看見女兒屋子裡的燈光,才停止了謾罵,邁著醉步去書房給媽媽掛電話了。
「媽的,手機還關了!」爸爸的電話打得很沮喪。
「爸,你吃點兒什麼嗎?」狄花兒害怕地溜下床,「我給你泡一碗方便麵吧!」
「算了算了,快睡覺吧。」爸爸衝她揮揮手,「明天還要上學呢。」
「爸爸,你猜,我那個新來的同桌是誰?」花兒像是有重大信息要報告,一幅鄭重其事的樣子。
「是誰?」爸爸瞪了瞪眼睛,「一定是來頭不小吧?」
「嗯,他,他是……他是『北方重化』庾明的兒子。」
「哈哈……」爸爸聽到這兒大笑起來,「什麼庾總裁?人家現在是省長了!」
「省長?」狄花兒聽到這兒,大吃了一驚,「虎子是省長的兒子?」
「是啊,」爸爸坐下來,告訴女兒,「你這個同桌呀,是真正的**啊!以後……你們倆可得好好處……」
「爸爸,瞧你說的啥呀!」女兒臉色一紅,忸怩地進了屋子。
在薊原這地方,男女談戀愛叫「處」朋友。處,帶有戀愛的意思。爸爸與女兒用了這個「處」字,難怪女兒不好意思。
「呵呵……」爸爸看到女兒的嬌態,立刻做起了美夢,「哼,我的女兒真要是早戀就好了。他們一結婚,我就是省長的親家;到那時候,我在薊原這片土地上就是腳面水──平趟。市長看見我都得先打招呼!別的人,看他們誰敢惹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