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窮途末路
這?楊健禁不住慌亂失措。全身哆嗦起來。此時,他人在床上,頭髮凌亂,下面還光著大半截身子呢……
她聳聳肩頭,大大方方地坐下,腳步聲著他一層一層地穿好了衣服。
「我的那批貨……怎麼樣?」楊健抬頭望著她,期望能有好消息。
誰知道,她聽了這句話,卻搖了搖頭,臉兒隨後一歪……
那意思是說:不理想。
「怎麼,我那可是現場拍攝,實況實錄的。」
「楊健,你初來乍到,太不瞭解這兒性市場的行情了。我告訴你吧,紅燈區的女人是這樣定價的:玩白種女人一次30美元;玩黃種女人一次25美元;黑女人玩一次才付20美元。你這種錄像製品,一色的中國女人,你想能值幾個錢?」
「可她們全是**,全都是第一次上床……」
「這些內容,在畫面上是看不出來的。」
「你,你不是說過,這兒的人愛看『第一次』嗎?」
「此一時,彼一時。」瑪哈萊麗吐了一溜長長的煙圈,「你實在覺得不合適,就另找買主吧。」
「再找買主?」楊健一下子垮了下來。「事已至此。我可再去找誰?老同學,你總不能乘人之危,見死不救吧!」
「哪能呢?」瑪哈萊麗立刻伸過手來,拉住他說,「老同學,別忘了,我在這兒也是寄人籬下。不過,昨天我和丈夫商量了一下,這兒有一家旅遊公司,是華人開的。主要是賺中國大陸上公費旅遊官員的錢。你呢,憑借你對中國大陸官場的瞭解,就負責安排房間管理和禮儀接待吧。如果幹好了,再做導遊,掙點兒小費,一個人的生計是不成問題的。」
「可是,我不懂外語啊。」楊健叫起苦來。
「不要緊。我讓他們給你配翻譯。」
「……」
「還有,從今天起,你不要在我家住下去了。那個公司,有公寓的。」
他,像是被人家趕出來了。
他從TAXI上卸下自己的行李包,牽了旅行包的拉手,步履沉重地走進這座四層小樓裡。大廳裡,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穿了一身紅衣服的男人值班。他掏出了瑪哈萊麗寫給這兒老闆的信。那個值班的人看了看,便帶他到了地下室,沖最裡面的一個房間指了指,然後默默無聲上樓而去。
屋裡有一股灑了的香水味,瀰漫在暗幽幽的空間,顯得又甜又惱人。他拉開燈的開關,才看出這兒原是一處倉庫。那些香水紙箱、衛生紙簍、打了包的洗潔淨膏,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那兒。屋頂斜處閃出了亮光,那是地的表面。這個孔是用來通風的。屋子中間,剛好放下一張床。這張床,算是他的立足之地了。
這兒就是國外,這兒就是西方,就是他夢中嚮往的自由世界。他這個昔日的薊原市委副書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風光!今日,卻住在這做倉庫的地下洞裡了。
一股悲哀,夾著隨之而來的惱羞成怒,使他猛地將門踢開,啪的一聲巨響,劃破了地下室裡長長的寂靜。接著,他下意識地衝出房門,警惕地用眼睛搜索著走廊的每一個角落:媽的,這是不是一個圈套兒?
晚上,大雨滂沱,雷電交加。他伏在通風口處,上款戰戰兢兢地觀看著秋雨中的萬家燈火。風雨中,燈兒黃黃的,稟悠悠的,發出暗淡瀰漫的光。遠處連著這片燈海的是颶風中電的閃光:無盡頭的、光耀奪目的電閃,劃過長空,照亮奇景萬千的雲海,猶如許多條出洞的蛇蜴,百扭千曲,凶殘可怖。一會兒,閃電消失,世界又像不存在了似的萬籟寂靜,扎進了黑夜汪洋大海的萬頃墨濤之中。
他的眼睛怔怔地注視著窗外,雙手護緊了胸口貼身襯衣的那個小口袋。那口袋裡是一張外幣存折。上面印了七十萬美元的存款數額。這是他與「花花世界」518房間的南方老闆共同做「進出口」買賣的回報。老闆走私進貨,他靠權力強令下面的企業購買,「廢品王」承辦銷售手續。然後,南方老闆通過花花世界裡的外貿關係,利用假單據騙成外匯,以楊健的名字存到國外的銀行戶頭上。哼,七十萬美元!按官方匯率就是六百多萬人民幣啊!有了這筆錢,即使將來有一天國家懲罰了他,即使將來人民幣貶得一分不值;他楊健仍可以過天堂一般的好日子。
唉呀,只是可惜,這懲罰來得忒快了些。那個假設了多少次也不應該發生的最壞結局,竟在今天就出現了。這個無比珍貴的存折,將成為他流亡生活的惟一依靠了。
這一夜,他噩夢連連;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