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早過,涼爽的湖風驅走了白天的炎熱,輕輕搖曳著林木枝葉。
在碧落劍派臨時搭建的一座簡陋涼棚裡,停雲真人、守殘真人和周陌煙各懷心事,席地圍坐,兩支插在樹樁上的火把劈啪爆響,成了唯一的聲音。
許久,守殘真人咳嗽一聲,打破了難堪的沉寂,說道「周掌門,聽說貴派的「大乾坤二十四劈」真本也被辜翱天盜走了?」周陌煙心不在焉地「嗯」了聲道「好在這套劍法並未失傳,歷經本門數代先賢苦心參悟、去蕪存菁,威力更勝從前。
「老夫只擔心它會落入宵小之手,不免愧對我燕山劍派的列祖列宗。停雲真人,貴派「九藏玄觀圖」也是落入了辜翱天之手吧?」停雲真人憂心忡忡道「實不相瞞,除了「九藏玄觀圖」,還有另外幾樣敝派的鎮門之寶也教辜翱天取去,至今下落不明。
但願這些東西如今都完好無損地埋藏在小月湖底,否則貧道亦無顏再見先人。」周陌煙搖了搖頭道「就算這些東西尚在,要想物歸原主也不容易啊。」守殘真人瞥了眼黑鬱鬱的湖對岸,苦笑道「咱們眼下身居虎狼之畔,欲要火中取栗談何容易?可惜,正道七大劍派之中只到了你我三家。如若雲林禪寺和翠霞派也一併出面,連手啟寶,又何懼於一撮鼠輩?」停雲真人點了點頭,也明白守殘真人之所以不提平沙島和越秀劍派,概因這兩家近年來人才凋零、元氣大傷,即便趕至梵孤山也難有大作為。
盤腿坐在停雲真人身後的停濤真人似在假寐,聞言睜眼哈哈一笑道「據貧道所知,這兩家也各有至寶失落於辜翱天之手,梵孤山的消息一出,又豈有冷眼旁觀之理?只是時機未到,尚不著急現身罷了。」周陌煙笑道「不錯,老夫也是這樣想,咱們不妨再耐著性子多等幾天。盛年的嫡傳弟子衛驚蟄不是已經到了小月湖麼?說不定就是暗中受了乃師密令,先一步前來打探消息的……」他的話音未落,從數百丈外的東南方驀然傳來一聲刺耳慘叫,頓時響徹夜空。
周陌煙面色微變,打住話頭。需知慘叫響起的地方,正是燕山劍派的營地。
但他畢竟是一派掌門,迅速鎮定下來吩咐道「嚴師弟,你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在他身後一位白袍老者應聲而起,正是燕山四峰中修為僅次於周陌煙的嚴陌遠。
可沒等嚴陌遠離開涼棚,又聽到東北面一名太清宮弟子叫道「有人夜—」喊聲戛然而止,如一縷絲絃被人生生扯斷。
這一下涼棚裡無人再坐得住,從左右兩面同時響起了激戰喊殺聲,如同炸了鍋。
守殘真人匆匆起身道「貧道先走一步!」率著觀止真人,一閃身掠出涼棚。
此次南來他只帶了六名門下高手,現下惟有退思真人和四名二代弟子留在了營地。倘若真有強敵發動夜襲,只怕旦夕之間便有沒頂之災。
停濤真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說道「掌門師兄,我和停風師弟過去瞧瞧!」可等他趕到時,任是他有百年的靜修涵養,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忘情宮高手從高地後的山林裡如潮湧出,四名太清宮的二代弟子盡皆躺倒在血泊之中,僅剩下退思真人浴血奮戰,苦苦支撐。
守殘真人剛到,迎面撞上姜山父子,翻翻滾滾斗在一處無法脫身。
觀止真人見自己一名心愛的關門弟子被人斷去雙腿,業已氣絕,目眥欲裂地拔出仙劍怒喝道「妖孽受死!」手起劍落劈翻一個盤火崖部眾。
突然面前人影一晃,盤火崖竇憲夫婦橫身攔截,分從左右襲至。
觀止真人揮劍招架,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在「風林火山」的猛攻下陷入苦戰。
停濤真人瞧得暗暗心驚,拂塵一揮,高聲喝令道「佈陣!」身後的停風真人與五名二代弟子齊刷刷擎出仙劍,在他周圍擺下名揚四海的碧落劍陣,竭力向守殘真人靠近。
可仙鴛門、無離派的二十餘名好手在柳翩仙與孟翔的指揮下,迅即從四面八方合圍上來,頓時令得停濤真人寸步難行。
柳翩仙和孟翔連手對上停濤真人,陰陰笑道「老雜毛,明年今夜就是你的忌辰!」停濤真人揚聲長嘯向本派示警求援,一劍迫退柳翩仙道「跳樑小丑,也敢囂張!」柳翩仙不慌不忙縱劍還招,笑吟吟道「你還妄想有人會來幫忙麼?不如乖乖棄劍請降,也許能保全住碧落劍派的一脈香火。」停濤真人咬牙哼道「做夢!」陣勢運轉間身形乍退,反手一掌將一名無離派弟子打得吐血飛跌,當場斃命。
孟翔勃然大怒道「柳兄,和這牛鼻子老道說什麼廢話,一刀宰了就是!」他如影隨形追至停濤真人身側,一對金鉤嗤嗤生風,如鬼哭狼嚎橫掛對方雙肩。
停濤真人揮劍擋格,耳聽不遠處停雪真人清聲道「葉無青,可敢與貧道一戰!」停濤真人精神一振,卻聽葉無青遠遠站在戰團之外,冷冷道「你還不配!」忽見雲霞四仙身如鬼魅欺至停雪真人近前,暮雲朝霞帶狂舞天風,破空掠至。
停雪真人與門下弟子只得擺開碧落劍陣,揮劍迎敵,卻沒機會再找葉無青的晦氣。
停濤真人一面拒敵一面問道「停雲師兄呢?莫非也被忘情宮的魔頭纏上了麼?」停雪真人回答道「燕山劍派遭受滅盤老魔突襲,師兄已率眾趕去支援!」停濤真人心一沉道「糟了,果真是葉無青與滅盤老魔狼狽為奸,今夜要將我正道三派的數十名子弟趕盡殺絕!」也難怪他心生寒意,如果只是葉無青抑或滅盤聖祖獨自率部來攻,憑碧落、太清宮和燕山三派的連手之力,縱然稍遜一籌,但也絕不至於一敗塗地。
誰曉得這兩家居然同時發難,打得正道三派措手不及,卻苦了居中的碧落劍派兩面奔波疲於應付,事到如今,想要獨善其身也已不能。
就在停濤真人一走神的工夫,一名門下弟子已被仙鴛門朱、陳兩大長老合擊喪命,碧落劍陣頓時露出缺口,被數倍於己的強敵瞬間分割包圍,首尾難顧。只一盞茶不到,便傷亡過半,連停風真人都中了柳翩仙一劍。
停濤真人眼見一個個自己苦心培養多年的嫡傳弟子,接二連三地倒下,心如刀絞,知不可能再有援兵。
湖南的年旃、古燦雖是實力強橫,足以與葉無青、滅盤聖祖一拼,可不落井下石已屬難能可貴,想要他們施以援手,無疑是癡心妄想。
他不由得急怒攻心,被一名無離派弟子混水摸魚一刀斬傷左臂,鮮血直流。
停濤真人怒喝一聲,側身飛腿將那打傷自己的無離派弟子踢飛數丈,倒地斃命。
孟翔瞧出便宜,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直往他左半邊身子上招呼。停濤真人左支右絀,又鏖戰了十餘回合,擊殺了兩名仙鴛門好手,背上又捱了一刀。
他深喘口氣,從袖口裡祭起一柄金色短劍,頃刻間煥發萬丈光芒,化作一道道凌厲眩目的劍芒朝著四周銳嘯激射,連傷數名悍敵。
柳翩仙見狀,獰聲笑道「「黃泉劍飆」何足道哉,不過是垂死掙扎!」左手遙遙向半空中的金色小劍一指,沉聲喝道「咄!」外圈十數名仙鴛門弟子雙手連擲,天女散花、密如飛蝗地朝著金色小劍狂轟亂炸一通,一蓬蓬五顏六色的光花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在黑夜裡競相怒放,將「黃泉劍飆」絞殺無形,流散於風。
不一刻金色小劍光華漸暗,在空中猛烈晃動掙扎,嗡嗡顫鳴。
停濤真人顧不得至寶受損,左手一捏仙訣默念真言,和著一股熱血「噗」地衝出口,施展出碧落派絕技「穹廬劍式」,但見劍光如濤、撲天蓋地,彷彿吞滅萬事萬物。
柳翩仙與孟翔首當其衝,以這西域兩大魔頭之能,面對這一式摧枯拉朽、包容天地的劍術絕學,亦不敢直攖其鋒,忙不迭抽身飛退,回劍自保。
「叮叮叮叮—」一串金石激響,柳、孟二人齊齊悶哼,朝戰團外踉蹌而退,各自身中數劍不堪再戰。
停濤真人頭頂水汽騰騰,挾著挫退兩大魔頭之威,身劍合一,似長虹貫日、勢如破竹,在仙鴛門與無離派重圍中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救出停風真人與碩果僅存的兩名二代弟子,往停雪真人和雲霞四仙的戰團衝去。
見此情形,在外圈壓陣的一干積雷窟精銳,紛紛呼嘯上前,以圖截下停濤真人。
停濤真人的「穹廬劍式」儘管威力絕倫,擋者辟易,奈何極耗真元。
這一輪大顯神威闖出柳翩仙與孟翔設下的重圍,已成強弩之末,眼瞧著白顯率著十多個積雷窟的魔頭又湧上來,心頭焦灼道「我若不能一鼓作氣和停雪師妹會合,一旦陷入這群魔頭的包圍之中,便再無脫身之望!」他人在空中,強提一口真元流轉週身,幾將丹田壓搾殆盡,如雷怒吼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仙劍光瀾磅礡、銳不可當,兩名衝在最前的積雷窟好手剎那身首異處,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然而就在他迫近至離停雪真人不到七丈之際,一張閃爍著綠色妖光的羅網猛從高空罩落,卻是白顯見勢不妙,祭出了「驚雷電絲網」。
停濤真人奮盡餘力揮劍劈斬,「鏗」地一記脆響,「驚雷電絲網」遍體亂顫,朝斜上方飛蕩。停濤真人只覺胸口如遭錘擊,最後一口真元耗盡,身子沉重如鉛往下疾墜,手中仙劍亦脫飛而出。
他欲待振身再起,不防經脈內真氣激盪渙散,又一口熱血噴濺胸前,身子震落在地,腿上一軟險險栽倒,凜然心道「罷了,這是天要亡我碧落!」只聽一女子的嗓音柔聲說道「真人記住了,賤妾姓雲,來世也好尋我報仇—」洗玉宗宗主雲夫人手執鳳凰魔杖從斜刺裡殺出,直取停濤真人眉心要害。
停濤真人抽出腰間拂塵勉力招架,「啪」的一聲,便被雲夫人一杖擊飛。他立足不穩橫跌數步,再看師弟和兩名門下弟子也已教白顯率人團團圍住,情勢岌岌可危,更莫遑論能分身救援自己。
雲夫人好自以暇緩步逼近道「能令真人命喪杖下,實乃我平生第一光榮!」停濤真人的右臂酸麻難當,連半分掌力能難以凝聚,面對款款迫來的雲夫人心底黯然道「看來貧道難逃今夜大劫,只是縱死也不能墮我碧落威名!」正在他打算祭出元神拚死一搏的關頭,突然夜空之上就聽衛驚蟄舌綻春雷,朗聲喝道「看劍!」褚衣閃處,天穹神劍龍吟振霄,劍瀾澎湃,一式「吾身獨往」氣吞山河一往無前,直朝雲夫人頭頂轟落。
雲夫人見勢不好,急忙舍下停濤真人,橫玉杖全力相抗。
「噹」的一響,天穹神劍劈擊在鳳凰魔杖之上,雲夫人直感對方一柄三尺劍上竟似有重逾萬鈞的神力,震得她氣血翻騰連連後退,雙臂支撐不住,身不由己往下垂落,三尺劍鋒已迫在眉睫。
她心道「不好!」奮力將鳳凰魔杖往上一推,身軀後仰飄飛而出。
「哧—」天穹劍氣掠面而過,僅差一線便要了她的性命。饒是如此,雲夫人亦驚得花容失色,滿面春情蕩然無存,眸中煞氣迸綻,橫杖運氣凝視衛驚蟄,微微喘息道「敢情是衛公子!」衛驚蟄見自己如此雄渾剛猛的一劍也未能傷到雲夫人分毫,不禁心下暗讚一聲。
他素來出手都會留有三分餘地,不願平白傷人性命。但今夜局勢太過險惡,若不重創一二魔頭,十有八九三大劍派的人馬就要全軍覆沒。
那邊農冰衣飄落在停濤真人身旁,取出一顆丹丸送入他的嘴裡。
停濤真人強壓逆行的氣血,急問道「可是盛掌門到了?」在他想來,衛驚蟄一介年輕弟子,絕無孤身犯難、螳臂擋車的道理。他即現身,想必盛年與一眾翠霞派的高手亦將趕至。
可一瞧農冰衣的神情,停濤真人心裡立馬涼了半截,果聽衛驚蟄傳音入密道「晚輩並不清楚恩師行蹤,與我同來的只有農姑姑。」這時雲夫人緩過氣來,鳳凰魔杖招走輕靈,疾點衛驚蟄咽喉,自是顧忌他手中天穹神劍沛然莫御的無儔神威。
衛驚蟄看破雲夫人用意,當下默運「聚」字訣,天穹神劍宛若化作百轉繞指柔,在身前幻動出層層光圈,將鳳凰魔杖套在正中。
雲夫人頓覺自己的玉杖好似墜入湍急的旋流之中,剛欲抽杖變招,不料衛驚蟄手腕一抖,轉作「去」字訣,「鏗」地斬中杖身。
雲夫人虎口一麻,玉杖走空,趕緊橫掌在胸以防對手趁勢猛攻。孰知衛驚蟄凝身抱劍而立,望著她道「對不住,在下傷了夫人的玉杖。」雲夫人一怔,視線投向鳳凰魔杖。只見晶瑩剔透的名黃色杖身上,赫然現出兩道觸目驚心的凹痕,一絲絲細微的裂紋由此發散開來,幾難用肉眼察覺。如果自己不知進退再捱幾下神劍重擊,結果可想而知。
她又是驚駭又是心痛,手撫玉杖寒聲道「多謝衛公子提醒!」衛驚蟄微微一笑,忽地身形一晃往停風真人的戰團掠去。
三名積雷窟好手高聲呼喝圍將上來,各舉魔兵殺向衛驚蟄,欲將他阻隔在外。
衛驚蟄俊朗的臉龐上淡定若水,「叮叮叮」三記切金斷玉的清脆響鳴,那三人手中的魔兵質地遠不如雲夫人的鳳凰魔杖,竟教天穹神劍如切豆腐般,輕輕巧巧一截為六。
三人握著半截兵器呆立當場,衛驚蟄身如游魚從當中一滑而過,一式「披荊斬棘」,劍華跌宕、氣象萬千,斜斬白顯左肩。
白顯忌憚神劍之利,不敢硬碰,急忙飄飛閃躲,口念真言,祭起驚雷電絲網。
衛驚蟄怡然無懼,雙手執劍高舉過頭,闊步上前口發虎嘯,天穹神劍化作一溜所向披靡的霹靂寒光,將光網脆生生一剖兩半!氣機牽引之下,白顯痛徹心肺,面若慘金低哼吐血,驚怒交集說不出話來。
猛聽葉無青喝令道「閃開!」眾人朝兩旁乍分,就見他鷹視鷲步,走到近前。
在葉無青身後簡長老與歐陽霓一左一右護翼隨行,更有十數名凶名昭著的西域魔道人物,猶如眾星捧月。
傷勢未癒的屈翠楓亦在其中,卻有意無意落在最後。
在葉無青身側尚有一位鶴髮童顏的白袍老者,雙目微闔神態倨傲,正是險些和滕皓結成親家的涼州不老峰山主童錚。
葉無青掃過一干碧落劍派耆宿,將目光落到衛驚蟄身上冷冷道「看在你曾將葉某恩師送還宿夜峰的分上,葉某網開一面,還不盡速離去?」衛驚蟄看見人群中面色灰白憔悴的屈翠楓亦是一怔,心中端的是感慨萬千,奈何大敵當前實不容他多想,沉聲道「若葉宮主撤回西岸,晚輩自當離去。」葉無青嘿然道「你也忒自不量力了。就算盛年在此,也未必能阻擋今日之局。」衛驚蟄調息已定,不卑不亢道「憑天意,盡人事。請葉宮主不吝賜教!」葉無青適才見他彈指之間連敗雲夫人、白顯兩大魔道高手,假以時日不啻又是一個心腹大患,禁不住殺意暗起,一面無聲冷笑,一面盤算是否要親自動手。
他計議未定,身旁的童錚已大袖一拂搶先步向衛驚蟄,道「葉宮主,將這娃兒交給老夫來打理!」卻是早已盯上了衛驚蟄所執的天穹神劍,惟恐落在別人手裡。
衛驚蟄與童錚在宿夜峰時亦有一面之緣,知道此老實乃西域魔道的頂尖人物,一身修為深不可測,和他動手實是凶多吉少。
但他自幼便受盛年教誨熏陶,養成一身豪勇浩然之氣,敵勢頭愈強鬥志愈盛,更不會有絲毫的畏懼。
停濤真人看著衛驚蟄要挺身迎戰童錚,心一緊道「這孩子雖有神劍之助,又豈是童老魔的對手?」有心換下他來,無奈丹田真氣油盡燈枯,貿然交手也只是白白送死。
再瞧停風真人的情形,較之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不由黯然一歎,傳音入密道「驚蟄,你快帶著農仙子離開,莫要枉自送了性命!」衛驚蟄微微搖頭,心道「此老平日心機甚深,可生死關頭終是顯出了名宿風範。」目光流轉處,看到停濤真人身側的農冰衣,她那一雙明眸裡流露出擔心與緊張。他回望農冰衣輕輕一笑,胸中豪情洶湧,振聲道「請!」話音落下,他已然靈台空明瞭無雜念,體內翠微真氣汩汩運轉與神劍靈力水乳交融,挺拔的身軀峙若山嶽氣沉勢穩,天穹神劍緩緩遞出刺向童錚胸口。
童錚低低一咦,顯然瞧出了這式「一諾千金」的厲害之處,輕敵之念頓消,雙目鎖定天穹劍鋒,右掌低垂暗蓄真氣引而不發。
葉無青負手旁觀,也欲藉此機會仔細觀察天照九劍的虛實,以備來年與盛年的決鬥,可一想到翠霞派英才輩出後繼有人,而自己座下三大弟子或死或離,眼前竟無一個可傳衣缽之人,不禁悵然若失。
「呼—」童錚左掌虛晃,側身踏前,右手猛地殷紅如血,鼓脹數倍朝著衛驚蟄心口拍去,竟是以攻對攻率先發難。
衛驚蟄渾不理睬對方拍來的血掌,天穹神劍驟然加速,化虛為實,風馳電掣地挑向童錚咽喉,全然是一副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架式。
農冰衣看得一顆芳心險險躍出來,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耳畔聽到「砰」、「啪」兩記不分先後的悶響,忍不住又忐忑不安地張開一絲眼縫觀望。
只見童錚與衛驚蟄盡皆安然無恙,正你來我往,酣戰成一團。原來兩人如有默契,各出左掌化解去對方的奪命攻招。但衛驚蟄畢竟在功力上稍嫌吃虧,被童錚抓住機會連攻三招,場面略顯被動。
等到童錚第五掌拍出,衛驚蟄業已緩過勁來,吐氣揚聲,一式「雷厲風行」直刺對方掌心,劍招間不知不覺融入了「去」字訣心法,一往無前,充滿無與爭鋒的雄壯氣勢。
童錚雙目陡睜,喝了聲「好」,竟不敢用血虹掌硬接,振臂揮袖捲向神劍。
衛驚蟄意發形生,天穹神劍驟轉輕靈化作「風行」變招,如鷗鳥翔空,反削袖袂。
「叮!」童錚藏在大袖中的破繭指,在電光石火間點中劍身。天穹神劍如蜻蜓點水一沾而起,在對方的衣袖上留下一個微小劍孔,再化作一式「破甲沉戈」飛襲童錚眉心。
童錚一凜之下,身形微朝後仰,右手翻腕揮動一溜橙光「鏗」地叩中劍刃,卻是亮出了他那柄業已近一甲子未曾動用的分光魔鞭。
天穹神劍向左一滑,自童錚耳側走偏,看得停濤真人直叫可惜。
衛驚蟄面容沉靜,毫不受剛才功虧一簣的影響,飄身轉腕,天穹神劍宛如浪子回頭橫切童錚側頸,端的是欲走還留、變幻莫測,將「歸」字訣精義發揮得淋漓盡致。
兩人以快打快,一眨眼又是十多個照面,鬥得難分難解精彩紛呈,無論敵我俱瞧得心旌搖曳、如癡如醉。
白顯本有意尋衛驚蟄報復,但見這褚衣青年氣定神閒進退有度,隱約現出宗師風範,不由徹底死心。
猛地耳朵裡傳來葉無青一聲極低的冷哼,令他霍然一省,趕緊收攝心神揚聲喝道「還不動手,都愣在這兒做什麼?」一眾積雷窟的部屬轟然應諾,重整旗鼓、氣勢洶洶地向停濤真人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