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賊 正文 第326-330章
    第326章那年櫻花

    李顏櫻的娘子軍主力四萬多人和段倫的一萬多人馬是在距離淮水六十里的地方遇到武安福的主力軍的。

    恰好是一片寬闊的開闊地,兩軍遙遙相對,武安福的身體裹在大氅裡,一陣料峭的寒風掠過,天色有些陰沉。

    「秦元帥的人馬看來避過了唐軍的阻截,下午一定能趕到洛陽。」裴矩打量著對面娘子軍的陣營道。

    武安福點點頭:「既然如此,就乾淨利落的解決掉他們,爭取在傍晚時分去洛陽增援。」

    決戰在即,兩軍肅穆,雙方都是軍紀嚴明,戰鬥力極強的部隊,軍力也相差不多,唐一方面有五萬餘人,少帥軍一面有六萬餘眾。唐的統帥是戰無不克的李顏櫻,少帥軍的指揮更是赫赫有名的李靖。這一場戰鬥關係到唐和少帥軍的生死存亡,沒有任何迴避的可能。

    「嗚……」低沉的號角聲響起,正如那陰暗低沉的天。

    地動山搖的吶喊聲裡,兩軍將士廝殺在了一起。

    沒有什麼詞語能形容戰士們的勇猛,當面對生死關頭的時候,每個人都忘記了恐懼,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的殺死身前的敵人,然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戰鬥開始不久,段倫就陣亡了,他與燕雲十八騎所組成的突擊小隊迎面,在一陣強弩猛射過後,身中二十幾箭而死。燕雲十八騎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燕七燕八燕十三燕十四被唐軍報復性反擊席捲進去,再也沒能衝出重圍。

    上一次就在娘子軍手下吃了大虧的江淮軍無巧不巧的作為左翼部隊遭遇了狂風暴雨一般的進攻。這一側的唐軍主將是身為王爵的李道玄,他乃是除了李孝恭之外唐家王爺中最善於戰陣的一位。此刻率領一萬唐軍左右夾擊,將杜伏威打的焦頭爛額。左遊仙和輔公佑相繼戰死,使得江淮軍的陣地不斷淪陷。

    武安福在後陣看到左翼的頹敗,不禁歎氣道:「江淮軍實在是個軟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好在李靖也發現了江淮軍根本不是唐軍對手,左天成和王君廓的一支人馬立刻支援過去。兩個猛將的增援立刻使得形勢轉危為安,雙方又開始了僵持。

    身處唐軍後陣的李顏櫻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臉色蒼白,獵獵的風掠過,讓她瘦弱的身軀有些搖晃。

    「公主,風大,請保重貴體啊,還是下來吧。」馬三保擔憂的道。

    李顏櫻搖搖頭:「我若是下去,士兵們看不到主將,如何能用命作戰。」

    「可是……」馬三保還想勸,卻被李顏櫻劇烈的咳嗽打斷了。

    「公主。」馬三保上前扶住要跌倒的李顏櫻,她淡綠色的戰袍上,觸目驚心的是一團鮮紅的血。

    「我沒事。」李顏櫻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渾身無力,胸口劇痛。

    「公主,你不能再作戰了,還是讓末將把你送走吧。」馬三保哭道。他自小在李家長大,為李顏櫻養馬,後來風雲際會,成為唐軍大將,卻依舊把李顏櫻當作主子一般看待。

    「我不能走。」李顏櫻死命的咬住嘴唇,想要止住咳嗽,卻哪裡控制的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刺激著身旁眾人的神經,大家都揪心的看著李顏櫻忍受著重病的煎熬。尤其是當她還

    是一支正在奮戰的軍隊的指揮官時。

    浴血奮戰,無論對於唐軍的普通士兵還是主帥李顏櫻來說,都是如此。梅花一般盛開的血濺落在地上,讓人肝腸寸斷的心疼這個才二十幾歲的年輕公主。李顏櫻的臉白的好似那年長安的落雪,眼神渙散,卻依然堅持著要起身。

    馬三保將李顏櫻扶起來,李顏櫻看著漫山遍野的戰況,眼前的事物都開始模糊起來,她輕輕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恐怕不住了。

    「三保,我若死了,你把我的屍首送回洛陽去,交給柴紹哥哥。」李顏櫻終於支撐不住,整個身體軟了下來,全部體重都依靠在馬三保的身上。

    「公主,別說不吉利的話啊。」馬三保終於忍不住落下了英雄淚來。

    「好多年沒見過武哥哥了,沒想到會死在和他打仗的戰場上。」李顏櫻微微一笑,輕聲道。

    很遠處的武安福似乎有了心電感應一般,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望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少帥注意身體啊。」裴矩一旁關切的道。

    武安福沒有回答,卻指向遠方的戰場道:「再有一刻,唐軍必然潰退。」

    他手指之處,雄闊海,薛仁貴,姜松,粱世泰四將己經殺開了一條通路,直奔唐軍的中軍而去,只要奪取中軍,擒拿對方的主帥,這一戰,就贏定了。

    雄闊海四將奮勇衝殺,眼看就要突破唐軍最後的防線來到中軍的高台下,擊殺了攔在身前的最後兩個唐軍偏將,雄闊海第一個衝了過來,一路高喊道:「李顏櫻,速速歸降,饒你不死!」

    話音沒落,雄闊海就愕然的看著一員唐將懷中抱著個人從高台上下來。

    馬三保懷裡的身體越來越涼,如花一般的生命若是可以悉心調理,並不該這麼早的逝去。身為一軍的主帥殫精竭慮,使得本已經風毒入侵的嬌弱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巨大的壓力,瞬間崩潰。馬三保欲哭無淚,下了高台,茫然的看著雄闊海。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馬伕,到一張利嘴降伏關中的唐軍名將,誰能知道馬三保的心路歷程?如今主子死去,他的戰意消散殆盡。只盼著能完成她最後的心願,讓她在心愛的人懷中永遠沉睡。

    不知什麼時候,數萬還在奮戰的唐軍都靜止下來,無助的望向中軍,馬三保的身旁是虎視眈眈的少帥軍人馬,他懷抱李顏櫻的屍體,一路走向對面武安福所在的陣地。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哭出聲音來,哀悼這亙古爍今的偉大女統帥。

    武安福靜靜的等待著,眼看馬三保一路行來,不緊不慢,戰場上數萬刀兵相向的戰士都肅穆的看著那淡綠袍子下的人影,默默不語。

    當年臨潼山上,那花樣年華的女孩啊,那愛著柴紹的為他改變的淘氣姑娘啊,昔日威震關中,圍困大興的娘子軍統帥啊,這低沉的天空和陰惻惻的天氣,是否在為你哀傷歎氣?

    半個多時辰以後,馬三保坐在馬車之上,緩緩的向著洛陽而去。而在他之前,武安福的大軍己經開拔了。

    無論曾經有過多少甜美的回憶,也無論如何尊敬對手的成就,勝負,還是要分個清楚的。

    唐軍的俘虜交給後續部隊處理,武安福的目標只有一個,洛陽。

    洛陽城中並不知曉城外的變化,畢竟城內的戰局就夠李世民頭疼的了。西門出了大事,只得停下對皇城的圍攻,尉遲恭,秦武通,丘長恭立刻率領一隊玄甲精騎前往西門增援。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守在皇城唯一的通路,繼續威懾著城中的王世充,心中卻比王世充還要焦躁不安。

    洛陽西門,柴紹和翟長孫勉強的控制住了局勢。利用門洞的狹窄空間,唐軍死命的抵擋住薛家兄弟的進攻,而在城中,朱粲也被團團包圍,饒是他勇猛無比,卻也殺不出來。而越來越多的唐軍增援部隊趕到,讓柴紹的心中安定了不少。

    「我殺我殺我殺殺殺。」朱粲聲嘶力竭的狂喊著,奮力振作精神舞動手中的大刀。他的刀法漸漸亂了,力氣漸漸弱了,可是求生的意念讓他一直堅持著,雖然不知道城外是什麼人要衝進來,卻終究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願意放棄。

    馬蹄聲隆隆,似乎在奏響朱粲的喪鐘,這個時候,他不會有援兵,來的一定是唐軍。朱粲用盡臂膀上最後一點力氣斬殺了一個唐兵,無力的垂下了手中的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殺!」眾多唐兵的長槍一起刺過來,朱粲沒有絲毫的反抗,任由十幾根長槍刺進身體之中,血流如注。他仰天長嘯一聲,手中大刀愴然落地,一代豪強,就此謝幕。

    馬蹄聲終於臨近,來的正是玄甲精騎的精兵,尉遲恭的到來振作了唐軍將士的士氣,薛萬鈞薛萬徹也發現唐軍人馬越來越多,如果局限在門洞之中的話,恐怕會有閃失,便不得以的徐徐後退,一直退出了洛陽城門。唐軍不但沒有關中城門,在尉遲恭等將領的率領下,反而一股氣的衝了出來,跟住薛家兄弟,要打一場反擊。

    單雄信的大軍己經將城外的孱弱唐軍清理乾淨了,此刻和薛家兄弟合兵一處,就在洛陽西門擺開了陣勢。對面是唐軍的數干玄甲精騎和普通步兵的混合部隊。

    「五哥,這是何必呢?」柴紹策馬來到陣前,對單雄信道,當年賈柳樓群雄結義,柴紹其實是被捧除在外的。當日沒有涉及單家和李家的恩仇問題,如今卻再也難以迴避。

    「柴兄弟,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哥哥的血仇我若不報,何以為人?你我兄弟一場,我不和你說話,叫李小子出來。」單雄信道。

    「這是何苦呢?」柴紹歎道,「皇上是不會見你的。你若一定要和大唐為敵,咱們就恩斷義絕。」

    單雄信冷笑一聲,抽出寶劍,將袖子割去一塊道:「好,你我就此恩斷義絕,我若死在你的刀劍之下,絕無反悔。」

    既然己經割袍斷義,戰爭沒有絲毫懸念的開始了。

    第327章窮途

    你可曾見過百川歸海的壯麗景象?

    你可曾目睹千山競秀的雄偉壯闊?

    如今洛陽,就好像天下英雄趨之若騖之地,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單雄信的人馬擺開了陣勢,和唐軍在洛陽城西展開了血戰。越來越多的唐軍從城中出來增援尉遲恭等人,使得雙方的局面很快出現了顛倒。

    唐軍的主力一出城,單雄信這邊就顯露出兵力不足來,雖然薛家兄弟和八彪將軍都是一時無兩的猛將,卻畢竟不能以一敵百,很快就落入了下風。很快尉遲恭等人的玄甲精騎就配合著龐玉張亮的步兵將單雄信的一萬多人給包圍了起來。玄甲精騎幾次突擊,又將他們分割成小塊,逐一進行著殲滅。這乃是李世民獨創的利用騎兵優異的機動力和強悍的衝擊力而成的切割戰術,對付起單雄信這樣的草莽來,自然是手到擒來,如魚得水。

    李志安本在薛家兄弟身邊,被玄甲精騎攔腰一衝,倒和他們失散,與幾百部下一起被龐玉和張亮給圍個結結實實,頃刻之間做了刀下之鬼。而那邊劉霸道,宋明亮也陷入了玄甲精騎的衝鋒陣之中,兩個來回的截殺圍堵下,也都化為了亡魂。

    單雄信看到這一幕,睚眥迸裂,宋明亮劉霸道乃是賈柳樓的結拜兄弟,早在綠林時代就跟隨單雄信,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兩人陣亡,單雄信狂怒攻心,手中的金釘棗陽槊掄起,登時將身前幾個唐兵打的腦漿迸裂。他這一發威,身後的齊國遠,李如輝也奮力衝殺,很快和薛家兄弟合兵一處,輪番衝擊龐玉張亮的步兵,倒給唐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尉遲恭遠遠看見單雄信勇猛無比,心下癢癢,縱馬揮槍殺了過來,口中喝道:「你可是單雄信嗎?聽說你的金釘棗陽槊很厲害,可敢和我單挑?」

    單雄信啐了一口道:「怕你不是好漢。」他性子魯莽,被尉遲恭這一激,舉槊殺了過去。兩人叮叮噹噹,就戰在了一處。

    戰不數合,單雄信就覺得不對勁,尉遲恭可不是浪得虛名之輩,縱然面對李元霸那個級數的猛將毫無辦法,可是對付起單雄信來,卻是手拿把掐。雖然己經奮戰了幾乎一個晝夜,尉遲恭依然虎虎生威,把單雄信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眼看不能抵擋,單雄信也不傻,虛晃了一槊,轉身就逃。

    尉遲恭怪叫道:「別跑啊。」揮槍追了上來。

    單雄信一逃,本來就支撐不住的薛家兄弟也潰散下來。此刻翟長孫殺了魯明星,魯明月,丘長恭殺了唐國仁,秦武通殺了唐國義,也一起掩殺過來,可惜單雄信千里奔襲,原為在李世民背後捅上一刀子,卻幾乎損失了所有的精銳和兄弟,他一邊逃命,一邊心裡悔恨莫及,只怪自己來時沒約好武安福一起,如今陷入險地,自己送命不說,還連累了兄弟們一起奔赴黃泉。

    單雄信和齊國遠,李如輝,薛家兄弟一路往西邊逃來,尉遲恭和龐玉張亮緊追不捨,眼看就要追上來,就見前面一座淺丘之後猛地竄出一支人馬來,當先一個黑大漢口中喝道:「老五莫怕,你四哥在此。」

    隨著話音,大斧子劈下,照尉遲恭的腦門去了。

    不是別人,正是失了裴元慶,要和唐軍拚命的程咬金。這一斧子下去有千斤之力,足能夠開山碎石。不過尉遲恭不是旁人,硬是大槍一迎,噹啷啷的接下了這千鈞一劈。

    程咬金這一下不中,自然是早有後招,無他,三斧子耳。果然還是一套路數下來,若是別人,只怕早就被他那些奇怪的招數弄的頭暈目眩,如史萬寶一樣死於馬下了,不過尉遲恭看起來魯莽,實際上不但反應機敏,而且頭腦精細,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卻招招小心,竟然一一化解了程咬金的招式。這一套路數練完,程咬金就傻眼了,眼看尉遲恭一槍回刺過來,幸虧尤俊達上來幫忙,才逃得一命。

    「點子扎手,扯呼。」程咬金大叫一聲,方才要拚命的氣勢蕩然無存。

    尤俊達來不及多想,掉馬就跑,尉遲恭飛馬過來追,程咬金的馬不知是慢還是什麼,落在後面,尉遲恭馬快,幾步追了上去,樂呵呵的就要刺死程咬金,就在這時,程咬金一扭身,笑道:「還不死?」劈面竟然把斧子給丟過來了。

    這下出乎意料,尉遲恭哇呀一聲,一低頭,頭盔被斧子擊落,頭皮都削去一片,血流了滿面。人也驚呆了,沒想到程咬金還有這招。

    這回馬斧沒斬殺尉遲恭,卻也唬住了唐軍,單雄信這時候也醒悟過來,匯合部下重新又殺了過來,顧不得和程咬金尤俊達敘舊,並肩作戰,重新站穩了腳跟。

    尉遲恭受了傷,氣的哇哇亂叫,正要和程咬金拚命,身後丘長恭上前道:「敬德,事情不妙啊,看起來少帥軍渡過淮水了。」

    尉遲恭這才看出來面前的敵人是少帥軍的裝扮,心下也是一凜,忙道:「快回去奏報皇上,若是叫少帥軍夾擊洛陽,只怕大事不妙啊。」

    丘長恭正要回去奏報,就見洛陽城牆上一道旗語,臉色頓時青紫一片,那旗語明明白白的告訴眾將:北門有敵人。

    北面的敵人從何而來,難道武安福有天大的本事,飛越了河南,從河北帶兵殺過來不成?

    不及細想,丘長恭帶領一隊人馬回洛陽去探聽情況,而尉遲恭也咬牙切齒,要狂風一般的掃蕩面前的敵人,然後無論是武安福還是誰,一個個的都撕成碎片。

    城外的混戰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程咬金,尤俊達,單雄信三人合力迎戰尉遲恭,總算能打個半斤八兩,漸漸的,唐軍的後陣出現了鬆動,不斷有人被抽調回去,尉遲恭瞥見狀況,心知不妙,橫槍一掃,震開三人,策馬向回退卻,大聲喊道:「出了什麼事?」

    張亮湊過來,臉色難看的好像吞了一隻老鼠般:「河北竇建德的餘部來報仇了。」

    劉黑闥,蘇定方,都是一時龍鳳,他們選了這個時機傾巢而來,不聲不響的攻克了虎牢關長驅直入,實在是給唐軍本來就焦頭爛額的形勢又添上了一把火。

    李世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單雄信和河北軍這麼會挑選時間,選擇唐軍最為困難的時候發動了致命的進攻,正如他沒發現身旁有兩隻眼睛正惡狠狠的瞄著自己。

    兩日前,有人將李世民風箏破城的計策傳遞了出去,單雄信和劉黑闥接到了報信,這才不約而同的急行軍來到洛陽,要和李世民算算總賬。此刻,這個送信之人,正幸災樂禍的看著李世民的焦急,一旁禁不住得意的暗笑。

    「常何,殷開山,你們下去增援吧,不用在這裡保護我。」李世民看到城下的形勢十分危急。丘長恭,段志玄,劉弘基等人有些抵擋不住河北軍的猛烈攻勢,一點點向著城中敗退。若是被他們衝進城來,皇城裡的王世充和城裡散落的一些殘兵跟他們來個裡應外合,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常何和殷開山領命去了,李世民長歎一聲,眉頭緊皺道:「無忌,你再去城中張羅多些人馬,既然武安福的先鋒己經來了,大軍只怕不遠。」

    長孫無忌流露出略帶絕望的表情,他也不曾想到各路和唐軍為敵的反王竟然不約而同的來到洛陽,趕在唐軍進退不得的時候一起出手,雖然單雄信和河北軍平素根本不被唐軍放在眼裡,可是在這關鍵時刻,他們就是拖延唐軍後腿的要命因素。一旦武安福的大軍來到,唐軍不但前功盡棄,還有可畿全軍覆沒。到時候天下大勢,不問可知。

    戰況如火如荼,李世民縱然天縱英才,面對這種四面著火的情形,手中無兵,如何做得無米之炊,正心急如焚之際,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傳令兵送來的消息晴天霹靂一般讓李世民呆若木雞。

    「秦瓊的三萬大軍己經來到了城西。」傳令兵似乎是費勁了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個有可能壓垮大唐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世民沒有任何反應,尉遲恭的五千玄甲精騎,龐玉張亮的兩萬多步兵在城西;劉弘基,段志玄,殷開山,常何率領四萬人在北城迎戰河北軍。還有兩萬人馬正堵在皇城的門口,困著王世充,這亂糟糟一片的局面聽起來腦袋就要炸開,如何還能夠調配出人馬來抵擋秦瓊。

    當斷不斷,必遭其亂,這種時候,李世民深知一個猶豫就會讓大唐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於是他做出了最明智的決斷。

    「撤兵。」心力的憔悴在李世民的臉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掩飾著對失敗的失望,大踏步的走下城牆。

    撤兵的鑼聲響起,讓所有恐慌於剛剛加入戰鬥的秦瓊大軍的唐軍鬆了一口氣。就算再有勇氣的士兵,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逞英雄,在尉遲恭的五千騎兵的段後下,唐軍開始迅速的向西方撤退而去。而北門的唐軍也一面抵擋著河北軍的瘋狂進攻,一面向西退卻而去,李世民的思路非常清晰,回到關中去,徐圖後事。既然武安福在洛陽慘敗之後可以休養生息恢復實力,找到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給了唐軍致命一擊。李世民為什麼不能?

    第328章大局已定

    勝利時候的追擊顯露不出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反而是失敗時候的撤退更能顯露出士兵們平素的訓練水平以及將領們的統帥能力。

    雖然大多數的將領,並不以善於逃跑為榮,李世民在洛陽之戰最後的指揮還是為人所稱道,儘管面臨三支軍隊的追擊,他竟然還是能夠保存下來一半以上的戰鬥力,這讓隨後趕到洛陽的武安福十分的佩服。

    不過就算這場撤退乾淨利落,唐軍還是在洛陽丟下了五萬具屍體,不僅如此,李顏櫻,史萬寶,李道英等猛將也盡數陣亡。李道玄拼盡全力,終於沒有辱沒他的宗室身份,帶領著兩萬多娘子軍的殘兵和李世民匯合一處潰敗千里逃回了關中。相比於損失來言,唐軍所得到的是攻進洛陽外城這一毫無值得誇耀的戰果。

    這一戰,也徹底改變了大唐獨大的局面,本來在去歲戰敗之後,武安福被看作只能偏安一隅的梟雄,卻在李世民最威風八面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揀到一個大便宜。雙方的形勢對比立刻顛倒了過來,不過讓武安福有點難辦的是,他還得面對另外一個難題。

    單雄信和李家有不解的冤仇,為了報仇己經等待了多年,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怎麼能夠放過。不顧程咬金和尤俊達的挽留,單雄信帶著薛家兄弟齊國遠李如輝一路追擊下去。至於河北軍的劉黑闥和蘇定方倒沒有跟著去湊熱鬧,只是在洛陽城外自顧自的搭了個檯子,拜祭被李世民斬殺的竇建德。

    王世充王玄恕唐璧他們直到戰事結束才從洛陽城裡探出頭來,看到洛陽城中再無一個唐軍的影子,剛要歡呼雀躍,就被湧進城中的少帥軍給包圍了。

    王世充忝著一張老臉,努力的擠出個笑容來:「少帥在哪裡啊,本王甚是想念啊。」

    倒是王玄恕緊張的看著四周如雲的少帥軍(小說網電腦站士,臉色半青不白的,問身後的陳智略道:「武安福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奪洛陽嗎?」

    陳智略不說話,臉上卻樂開了花,眼看前面人群散開,現出一條通路,來的正是武安福,當即也不管王家父子了,和張童兒一起走過去,跪倒在武安福的馬前:「末將陳智略,張童兒拜見少帥。」

    王世充頓時變了臉色,想要呵斥,卻感覺出氣氛不對來,把話都咽進了肚子裡去。

    武安福微微點頭,對兩人道:「這一次多虧了你們及時傳來消息,才能擊退唐軍。你們功不可沒,不過你們二人先隨宇文化及,後投李密,再附王世充,現在又來依附於我,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再背叛我呢。」

    武安福這話一說,陳智略兩人臉都白了,渾身顫抖的如同篩糠。武安福笑笑道:「你們都是功臣,我就算不重用,也不會殺你們的。這樣吧,我賞賜你們多些金銀珠寶,回去做個富家翁吧。」

    這一番話連消帶打,既表明自己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又申明了獎勵忠勇疏遠奸佞的志向,軟硬兼施,不由陳智略張童兒這兩個「四姓」家奴不磕頭謝恩。

    處置了兩個奸細,武安福滿面春風的對王世充道:「這不是大鄭國的皇帝嗎?怎麼如此狼狽啊?」

    這話說的十分不厚道,王世充老奸巨猾,自然不會說什麼,王玄恕卻年輕氣盛,臉一耷拉怒道:「武安福,你待要如何,難道就要奪我洛陽不成?」

    武安福哈哈一笑道:「奪你的洛陽?難道這洛陽就姓王不成?王玄恕啊王玄恕,你身為亂臣賊子,這麼大聲說話難道不怕閃了舌頭。」

    王玄恕不服氣道:「咱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你難道又是大隋的忠臣嗎?」

    武安福笑道:「別的不敢說,忠臣兩字,卻不是自封的。如今蕭皇后在我那裡常住,她乃是大隋國母,說過的話有份量吧?我是不是忠臣,自有蕭皇后來決定。你是不是奸臣,我現在就可以說明白。」說完武安福沖身邊眾人喝道:「王世充,王玄恕父子自立為帝,國法難容,給我拿下。」

    王世充大駭道:「武安福,咱們可是有約定的!」

    武安福面色一寒道:「你忘了去年在我背後插刀子的事情了嗎?跟你這種背信棄義之人講信用就是養虎為患。給我拖下去,就地正法,明政典型。」

    不由王世充王玄恕父子掙扎,早有少帥軍將士衝過去,跋野綱還待反抗,早被亂刀跺翻。王世充垂頭喪氣,王玄恕破口大罵,雖然表現不同,結局卻是殊途同歸。

    解決掉了王家父子,剩餘的唐璧等人就好辦多了,夏迎春和武安福有互授槍法之誼,劉葵和武安福更有多年的交情。至於唐璧,雖然當年在濟南有過過節,如今相逢一笑,身在屋簷下,卻又有什麼看不開的。

    「少帥,唐璧這裡有禮了。」唐璧來到武安福的馬前,恭敬的行了個禮,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歸附的表示了。

    武安福並不是一個有仇不報的人,卻也不小氣。唐璧服了軟,自然不會再計較。好言好語的安慰了他幾句,這才率領部下,雄赳赳的跨進了洛陽皇城。

    洛陽身為天下兩京之一,無論在政治軍事上都具有崇高的地位,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無數的英雄人物趨之若騖的來到這裡,早有楊玄感,李密,後有王世充,李世民,現在的主人,則換成了根本沒有費多大精氣神的武安福。不過算上去歲在洛陽的慘敗,武安福這也是經歷過血火考驗,養精蓄銳找準時機才能見縫插針。所以若說他是撞了大運揀了便宜卻也不見得。

    無論如何,登上洛陽這個舞台,武安福就有了和李世民在北方分庭抗禮的根據地。而一直在緊張籌備著的事情,也是時候開張了

    奠定了在洛陽的基礎,一切似乎都順利起來。單雄信趁著唐軍的崩潰,一舉掃平了河東,順便還把太原變成了孤城。唐軍全數龜縮進潼關之內,連頭都不敢冒一個。

    蕭皇后從江南來到了洛陽,重新登上洛陽皇宮,感觸萬千。昔年繁華的新城洛陽,經歷了數年的戰火,連綿動亂,如今十室九空,若不是武安福從江南遷了數萬人口過來,只怕會更加的寂寥落寞。

    在天下人的震驚之中,武安福於八月受隋室的禪讓,在蕭皇后的手中接過了不知真偽的傳國玉璽,正式登基,建國號為「周」,年號「永昌」。

    裴矩為尚書令,李靖為兵馬大元帥,秦瓊,徐世績,雄闊海,程咬金,孫成,孫思邀等數十位跟隨武安福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功臣也都一一有所封賞。雖然是實屬草創,略微有些因陋就簡,卻也似模似樣,在天下人面前上演了一齣好戲。

    名正言順,這是無可奈何的隋朝遺老們的最後心理安慰。堯舜以來,禪讓從選舉賢德變成了完全的威脅逼迫,曹丕,司馬炎開啟了這個風氣,後世無不效仿,近世的楊堅李淵也莫不是用這個辦法。因此武安福的有樣學樣沒有惹起反感,反而因為尊重蕭皇后,而得到了北方一些遺老的擁戴。

    經歷了這些,無論在政治面還是軍事面,武安福都完全具備了壓倒大唐的能力。武安福

    也終於完成了從少帥到皇帝的蛻變。

    不但如此,在洛陽城北逗留了一個多月,和武安福莫名其妙的相安無事的河北軍終於按捺不住,主動向武安福投來了橄欖枝。對此武安福早有準備,畢竟河北軍失去了竇建德這個主心骨之後,夾在有殺父之仇的大仇人羅成和根本無法撼動其根基,實力深不可測的武安福之間,實在難以施展,還不如投靠武安福,至少封侯拜將不失日後的榮華富貴。這個算盤人人會算,尤其是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何況蘇定方手中還握著不容武安福不接受的一張王牌。

    洛陽最大的一家茶樓「飄香齋」的二樓,來了兩位貴客。一個身材瘦削,面目精悍,一望而知精明千練,另一個膀大腰圓,虎背熊腰,滿面黑鬚,是個雄偉的壯士。兩人上了樓,早有在樓梯口等待的下人將他們一路領進雅間。

    雅間裡己經有三個人在等候了,當中的一個正是這座城市的主人,當今最有可能統一天下的周永昌帝武安福。另外兩個,一個是大元帥李靖,一個是禁軍統領張稱金。

    兩人進了門,自然有人在身後把門緊緊關上。武安福看著兩人,微微一笑:「蘇劉二位將軍,請坐。」

    來的正是河北軍的兩大統帥,竇建德義弟蘇定方和劉黑闥。他們二人也不客氣,一撩衣襟,左到了武安福的對面。屋子裡沒有下人伺候,張稱金親自為他們倒茶。

    品了口茶,蘇定方開口道:「少帥,哦,該稱呼皇上吧,這次我們來的意圖想必你也清楚的很,河北軍雖然處境落魄,卻還有實力左右中原的局勢,而且我們手中握著一個天大的砝碼,這些想必可以為河北軍的將士們尋個好出路吧?」

    武安福笑道:「二位都是不世出的英豪,能夠投我大周,實在是難得的幸事。至於二位說的河北軍的前途,不成問題。只不過朕想知道,你們所說的砝碼,到底是什麼?」

    蘇定方和劉黑闥異口同聲的道:「常何。」

    第329章最後掙扎

    武安福稱帝的消息讓李世民如坐針氈,尤其是對方有著蕭皇后的親自封禪,比起李家王朝來,顯得名副其實的多。何況武安福如日中天,自從取得洛陽之後,利用運河之便,洛陽之地利,牢牢的把江南和中原地區連接在一起。當年楊廣建設大運河時的美好構想,如今在武安福手中成為了現實,而當年武安福正是用運河這個耗費無數財帛的建議來唆使楊廣耗家敗國,歲月如梭,好多因果成了難以破解的環,也算是歷史開的一個玩笑。

    隨著時間的流逝,形勢對李世民越來越不利,雷大鵬三兄弟利用佔據陳倉要道的優勢不時的出兵劫掠關中,單雄信雖然沒有歸附武安福,卻在山西大肆的和唐軍為敵,就算一直攻不破潼關,也叫唐軍丟城失地,焦頭爛額。

    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致命的是武安福在洛陽積蓄糧食,招募新兵,而且終於可以直接從北方選擇高大強壯的北方戰馬。每一個行為都表明武安福絕對不會尋求和平共處的道路。李世民連續兩次派人前往求和都被拒絕。就連三歲的孩子也知道,或早或晚,周和唐將有一場東西大戰,勝利者的獎品就是這個天下。

    決戰往往沒那麼容易展開,不過卻也必然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導火索。雖然形勢緊迫到一觸即發的程度,撕破臉皮的卻是從單雄信進攻潼關開始的。

    這一年的秋末,在山西等地積累了大量軍需的單雄信沒有理會武安福的招降文書和賈柳樓兄弟們一封封言辭懇切的書信,帶領著薛萬鈞,薛萬徹,馮立,謝叔方,楊文干,齊國遠,李如輝等大將,聚兵三萬,號稱十萬,浩浩蕩蕩的去攻打潼關。

    經歷了數月的修整,從洛陽敗退回關中的五萬左右唐軍將潼關把守的固若金湯,別說單雄信人馬不足,就算真的有十萬大軍,也無濟於事。雙方交戰不過數日,鎮守潼關的大將尉遲恭就發覺出單雄信外強中乾,半夜率騎兵襲營,打破單雄信軍。

    單雄信在混戰中被尉遲恭擒獲,部下大將齊國遠等盡數喪命,薛家兄弟跑的快,帶著數百人倉皇逃亡百餘里,投奔武安福去了。

    等到武安福得到單雄信兵敗消息時,他已經被在潼關處斬。單雄信是賈柳樓結拜的兄弟,雖然為了報仇而回歸山西自立為王,卻也和武安福以及其他瓦崗兄弟之間保持著兄弟情分,於情於理是友非敵。秦瓊和單雄信關係最好,聽聞單雄信殞命的消息頓時口吐鮮血,大病了一場。以武安福為首,當年賈柳樓的眾兄弟在城外拜祭一場,轉日就放出話來,要為單雄信報仇。

    國恨家仇,借口而己,面對天下這個誘餌,無可避免的一戰,即將來臨。

    秋日的沁涼漸漸的變成了初冬的冷意,洛陽街頭到處都是晚落的殘葉,昏昏黃黃的鋪滿了街頭。這一日的清晨,馬蹄踏在落葉上,發出嗤嗤啦啦的碎裂聲。身為大周皇帝的武安福,御駕親征了。

    先頭部隊由身經百戰的李靖率領,己經在城外整頓完畢,只等武安福檢閱過後立刻出發,而早在一個多月前,左天成,王君廓就己經逐一的收復河東各地,姜松,來整也前往太原,要拔除大唐在關中以外最後一個根據地。六道風風火火的在預定好的行軍路線上佈滿了哨探,而龐大的給養也早早的儲備運輸往潼關前線。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一回,天下還有誰能抵擋?」武安福身在高台之上,看著整齊劃一的喊著口號,向西進發的大軍,發出這樣的感歎。

    高處不勝寒,昔日叱吒天下的英雄們如雨打風吹去,誰也不曾想到當年那個鎮壓義軍的武閻王竟然成為這大地上最強兵的統帥。放眼天下,只有李世民和羅成兩人了。

    一個是曾經的結拜兄弟,天才的軍事家。

    一個是家仇情仇國仇的畢生仇敵,睥睨天下的槍法大宗師。

    或許,還沒到寂寞的時候吧?武安福這麼問著自己。只不過,一切似乎都是注定了,一個偏安關中,一個蝸居北平,怎麼阻擋奔騰如怒的歷史洪流,怎麼抗爭無可逆轉的新的王朝誕生。

    蘇定方和劉黑闥己經帶兵前往北平府挑釁,唐璧回到山東,從南邊襲擊騷擾北平,突厥的紅海也在接到武安福一如既往慷慨的禮物之後派出大軍進兵瓦口關,這一回羅成就算插上翅膀也無法再給武安福製造麻煩了。

    於是,面前的敵人只有一個了。

    李世民。

    潼關,天下第一雄關,扼住關中和中原的通路,得關中者得天下,無論是秦始皇贏政還是漢高祖劉邦,他們的發跡都和關中有密切的關聯。當初李淵平定關中之後勢力大漲,為日後取李密代之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只可惜武安福的出現打破了唐的統一美夢,一切似乎顛倒過來,關中從福地變為囚籠,李世民如今就在這囚籠之中,絕望的喘息。

    壓倒性的二十萬兵力,源源不斷的給養,強悍的心理壓力,武安福具備了一切獲得勝利的因素,潼關暴露在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下,飄搖零落,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破門而入的草房一般,給不了關中百姓任何的安全感。

    所幸的是,唐軍還有尉遲恭,劉弘基,龐玉這樣的猛將,也有李孝恭,李道玄這樣有實際本領的王室。

    雷大鵬在徐世績的輔佐下從陳倉出兵,希望能夠兩面夾擊,一舉擊潰唐軍。本來一路高歌猛進,卻犯了輕敵冒進的毛病,被李孝恭和李道玄伏擊,損失慘重。雷大鵬三兄弟盡數陣亡,徐世績和樊登奎帶著殘兵逃回陳倉,一時再也無力進攻。這也給武安福敲響了警鐘。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兔子急了也咬人,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句俗語在武安福的腦子裡冒出來,使得他面對慘敗的戰報時,也能保持著微笑。

    為什麼不微笑呢,火焰熄滅之前,總要垂死一般的更加明亮起來,巴蜀一路本來就只是負責騷擾的輔助部隊,真正要打垮李世民,攻破潼關,在長安決戰,才是武安福的打算。

    「放!」

    隨著號令,上萬支弓箭一起鬆動弓弦,上千腳踏弩也一起發出怒吼,無數的利箭飛上天空,匯聚成一片烏雲,向著潼關上黑壓壓的射過去。

    淒厲的慘叫聲從城牆上傳遞開來,撕心裂肺,每天潼關上的唐軍都要經歷這樣的瘋狂攻擊,早已經成為了習慣。全關中的門板幾乎都被抬上了城牆,每一輪箭雨過後,上面就擠滿了箭鏃。這些門板和唐軍裝備的盾牌可以抵擋普通的利箭,卻無法抵禦腳踏弩,只好聽天由命,若是倒霉,就被那勁道極強的弩箭穿破盾牌或門板,刺入身體,當場斃命。

    不過在這種曠日持久的鏖戰之中,先死和後死其實沒有什麼分別,甚至於要更幸福一些。因為的確有些時候有些地方,生不如死。

    比城牆還要高聳的箭塔緩緩的推到城牆近處,火箭鋪天蓋地的從天而降,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叫唐軍精疲力竭。尉遲恭躲在巨盾之下,乾瞪眼卻無能為力。

    「娘的,他們的箭射不光嗎?」尉遲恭大聲的咒罵道。

    劉弘基可憐巴巴的和尉遲恭躲在一處,愁眉苦臉的道:「只怕是射不完的,這樣下去,遲早把咱們拖垮。」

    尉遲恭不說話了,事情明擺著,武安福有錢有人,根本不在乎每天用箭雨來把唐軍的士氣勇氣壓制的千乾淨淨。如今關上的氣氛十分的蒼涼,不少人已經在給家裡寫訣別書,還沒真的交手,唐軍己經好像垂垂老矣的老者,沒了希望。

    「這樣下去可不行,與其憋死在這裡,不如跟他們拼了。」尉遲恭火大的道。

    「皇上不會答應的。咱們現在兵力不足,只能盼著武安福的軍糧斷絕自己退兵。」劉弘基道。

    堅壁清野是李世民一貫的招數,可惜的是,眼前的武安福財大氣粗,這個法子好用不好用可是兩說。不過,的確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雙方就這麼僵持著,轉眼冬季過去,武安福的大軍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勢頭,壓迫性極強的攻勢讓唐軍根本抬不起頭來,每天都如同噩夢一般,只盼著早點醒來。

    春暖花開,被寒冷凍結的土地終於鬆軟起來,而武安福也在這個時候換了進攻方式。

    大張旗鼓的挖掘,無數的泥土被翻上地面,看的城牆上的尉遲恭等人目瞪口呆。見過挖地道偷襲的,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的。潼關之內立刻被埋了數十個大缸,日夜有人監聽著地裡的動靜。火油,水缸早就預備停當,一等發現挖地道的動靜就水火交攻一番。

    可惜的是,一連等了半個月,城外挖出來的泥土堆的如同小山一樣高了,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倒是唐軍的將士個個都弄得神經衰弱,晚上不敢睡覺了。

    地道沒有挖進城裡,守軍們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填土登城,這種攻城法很多人都知道,城外小山一般的土山,若是十幾萬人人手一口袋,鋪就一條直接能夠登臨潼關關上的道路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而眼下,武安福似乎就要這麼千。

    第330章進犯關中

    十萬雄兵人手一袋泥土,將土山盡數變成了背負在身上的攻城道具。一聲令下,冒著凌晨微微有些寒冷的晨風,大軍按照秩序,奔向潼關城下。而各種攻城器具和例行的弓箭射擊也開始了瘋狂的表演,為大軍的鋪路做著掩護。

    裝著泥土的布袋被一一的丟在地面上,逐漸的向著潼關延伸,聚沙成塔這話終於在眼皮底下變成了現實。被猛烈的箭雨壓制得抬不起頭的唐軍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阻止對手的行動,當那逐漸高聳起來的土山接近城頭的時候,一道寬二十步,長一百步,高達城牆的土山伴隨著第一個衝上城頭的將士的高呼而竣工了。

    箭雨停了下來以免傷害到己方的戰士,越來越多的人順著鋪就的登城之路衝上了潼關城牆,唐軍如夢方醒,紛紛丟下門板盾牌,操起兵器迎了上去。

    肉搏戰,開始了。

    尉遲恭看到城牆失守,潼關所起到的屏障作用喪失殆盡,知道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這個關口,天時地利一切都不再重要,所能倚仗的,只有人的勇氣。

    他高喝一聲:「頂上去,別叫他們登城!」手持長槍,背插鋼鞭,奮勇當先,第一個迎上前去。鋼槍所到之處,點點鮮血飛濺出去,擋者披靡。

    「尉遲恭,受死吧!」斜刺裡殺出一條大漢,手舞兩柄大錘,砸了下來。

    尉遲恭撤了一步,揮槍一卦,堪堪將錘掛出去,只覺得兩臂有些酸麻。

    「來將通名!」尉遲恭回手一槍刺過去,力道萬鈞,對方雙錘一合,擋住槍尖,口中道:「大周驃騎將軍粱世泰。」

    「來得好。」尉遲恭知道此人厲害,不敢怠慢,鋼槍擺動,使出全副力氣,一掄槍桿,一力破千巧,以槍為棍,凌空砸下來。

    粱世泰雙錘過頭,拿出當初銅旗陣砸旗桿的力氣,奮力去擋,噹啷啷啷……兩人都是劇烈的搖晃,尉遲恭虎口裂開,粱世泰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兩膀被震的幾乎脫臼。

    「好本事。」尉遲恭勉力拽回大槍,一抖槍桿,直刺粱世泰。

    梁世泰跪在地上,兩腿酸軟,哪裡起的來,兩膀還在麻痺,更是難以抵擋,身子一側,被鋼槍噗哧的刺在肩膀上,頓時血如泉湧。尉遲恭復上前一步,拔出槍來,在梁世泰心窩補上一槍,將他結果。

    梁世泰乃是登城先鋒部隊的猛將,被尉遲恭刺殺當場,周兵蜂擁而上,要斬殺尉遲恭報仇。尉遲恭雖然虎口受傷,畢竟強悍,鋼槍掄開,針扎不進,水潑不入,赫赫生風,普通士兵哪是敵手。

    「呔,尉遲恭嗎,還我梁將軍命來。」又是一將衝殺而來,「我乃虎咆將軍王雄誕是也。」

    「好個虎咆將軍。」尉遲恭回手一槍,噹噹噹和王雄誕對了三槍。王雄誕乃是杜伏威的義子,江淮軍公認的第一猛將,武藝絕非尋常將領能比。不過面對尉遲恭這樣身經百戰,浴血千場,從小兵一直奮鬥成為唐軍第一強將的對手,還是略微有些不足。

    戰場之上,一點點實力的差距就將成為生死的分界線。兩人惡鬥十來個回合,王雄誕漸漸力怯,被尉遲恭尋到破綻,一槍刺進肋下,慘呼一聲,在高高的城垛上晃了一下,摔了下去,頓時粉身碎骨。

    尉遲恭連殺兩員大將,氣喘吁吁,再四處看去,雖然身旁的周兵都被他嚇得膽戰心驚不敢上前,可是城上的敵人越來越多,十萬人的蜂擁衝擊,便是踩也能把這潼關夷為平地。

    秦用和燕翼帶著以燕雲十八騎為主力的一支隊伍混在人群中,以橫行無匹的強悍殺開一條鮮血鑄就的通路,從關上來到關內。張亮正帶兵在關下堵住城門,一見有敵人下來,剛要帶兵過來衝殺,燕翼抬手連珠弩射去,正中張亮的咽喉。

    失去張亮,眾人奮力衝殺,將守城門的唐軍打的七零八落,然後搬開堵塞在門洞裡的雜物,轟隆隆的將城門拉開。

    這一下衝進來就更方便了,無數飄揚著「周」和「武」字的大旗湧進城來,聞訊趕來的龐玉看到那如麻的人流,目瞪口呆,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鋼槍。

    人力有窮盡,當面對大自然的咆哮時,人顯得很是脆弱。同樣,一個人的能力再強,面對千軍萬馬,也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

    當武安福麾下的大軍湧進潼關城門的一刻,勝負其實己經注定了。剩下的時間,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唐軍到底能給敵人造成多大的損失。

    就算你們可以勝利,也要付出代價。這是尉遲恭最樸素的想法,他的鋼槍好像討債一般,絕不落空,每一個刺擊下都有人倒下。他狂暴的樣子無人能擋,奮力衝殺下,尉遲恭和劉弘基,段志玄,殷開山,龐玉等人匯合起來,帶上潼關殘存的三萬多人,向著關中敗退而去。

    西望關中,沃野千里,無數山巒,江山如畫,波濤如怒,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武安福騎在戰馬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出發!」

    十五萬大軍,分成三路,由西,北,南三面向長安推進。

    攻勢如狼似虎,打下城池之後,卻又撫慰民眾,秋毫不犯,剛一開始還對大周這個陌生旗號的軍隊有所牴觸的關中民眾很快就不再害怕,也不再聚眾反抗了。畢竟無論是大唐還是大周,能讓百姓過上安穩日子的就是好皇帝,好軍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等爭出個你死我活,天下也就太平了。這個淺顯的道理所有人都懂,於是三路大軍更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迅速的解決掉一個又一個的障礙,直指長安。

    李世民面對困境,並沒有慌亂,唐軍的主力從各地迅速回放,在長安附近聚集了十萬以上的部隊,而李孝恭,李道玄,尉遲恭為首的唐軍所有著名將領也都匯合在長安四周,一面將家家戶戶的糧食收購上來,一面清理出數十里的無人區域。一旦武安福的人馬進入長安附近,將會發現寸草不留,光禿禿的村莊,山崗,土地,甚至還有下毒了的河流。

    白地一片,處處危機,死氣沉沉籠罩在這片即將大開殺戒的土地上,除了偶爾掠過空中的飛鳥,再無貨物。這是武安福踏上距離長安六十里的一片丘陵時所看到的情景。

    「皇上,三軍都己經到了距離長安六十里的地方,前面三十里就有唐軍的駐軍,大概有三萬人左右,領軍的大將是劉弘基和段志玄。」侯君集整理了六道的奏報,一一轉述給武安福。

    「後勤補給如何?」武安福沒有去管對手是誰,眼前的白地,使得他對後勤越發的重視起來。

    「皇上請放心,各地的錢糧正在火速集結,現在河東郡己經存儲了足夠大軍支撐兩個月的糧食。」一旁的吳宇林道,張紫嫣沒有隨軍而來,他負擔起管理賬冊錢糧的工作。

    「嗯,既然如此就好,其他還有什麼嗎?」武安福問道。

    「北平那邊傳來消息,唐璧和羅成打了一仗,敗了。」裴矩道。

    武安福略微皺起眉頭來:「傷亡如何?」

    「劉葵陣亡,唐璧重傷。」裴矩道,「羅成,還是那麼厲害。」

    武安福不禁想起當年在大興,羅成和劉葵一言不和動武,若不是自己出手相救,劉葵早在那個時候就死了。不料時過境遷,他竟然還是沒有逃過羅成這個命中煞星。想到在濟南時劉葵的憨厚,武安福唏噓不己。

    「不過皇上可以放心,羅成的北平軍也損失慘重,實力大損。之後和河北軍交鋒,陣亡數名將領,又被突厥人攻克了瓦口關,根本無力反擊了。」裴矩道。

    武安福這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來,羅成永遠都是壓在他心上的一塊大石頭,雖然知道他在北平那汪淺水裡無論如何也折騰不出什麼大動靜來,武安福卻還是心懷忐忑。就好像如今面對李世民,儘管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武安福仍然不敢小瞧這赫赫有名的敵人。

    長安四周是十萬捍衛大唐最後榮譽的戰士,多年的征戰,關中子弟凋零,昔年大隋盛世時候的關隴勳貴早就隨著時代的結束而飄零凋落,今日的大唐關中將士雖然依舊繼承關中人物的英雄豪邁,卻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打擊著信心。如今敵人兵臨城下,怎麼都不覺得好受。尤其是對手的實力十分強悍,士氣和信心更是大受打擊。

    小規模的騷擾和遭遇戰頻繁的發生,武安福並沒有貿然的發動攻擊,他並不認為一次決戰就能擊敗唐軍。李世民喜歡拖延,那就用他的方式來擊敗他吧。

    漫長的舂夏過去,堅壁清野給武安福的大周的確帶來了極大的困惑,可是隨著春季的時候武安福從河東郡以及剛剛被攻克下來的山西境內遷徙來數萬的農民,讓他們在大唐廢棄的土地上進行耕種之後,焦急的就變成了唐。

    長安城雖然囤積了無數的糧草,可是十萬大軍的給養是個天文數字,幾乎每天就要吃空一座糧倉。四個月下去,武安福得意的看著綠油油的田野時,李世民則開始為了糧草而犯愁。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李世民凝望城外,當年臨潼山上,他的眼光的確沒錯,武安福,的確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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