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當尋聲看去,見五個錦衣男子圍在一張大桌旁,喧嘩的那個身材瘦削,臉上沒有二兩肉,風吹就要倒的乾癟身材。王伯當心知這是被酒色淘空了身體的王公子弟,本不想搭理,就聽那人道:「張大哥,你這回高中武試第一名,我宇文成虎以後出門臉上也有光啊。」
李密當然認識,忙道:「他就是許公宇文化及的三兒子宇文成虎。」
李密道:「那兩個都是宇文化及的乾兒子,一個叫做張大賓,一個叫做司馬德戩,另兩個是宇文智及的兒子,一個叫做宇文成浩,一個叫做宇文成飛,都是京城有名的紈褲子弟。」
王伯當哼了一聲道:「那張大賓演練武藝時我看見過,也不怎麼樣,怎麼就說得了第一名?」
李密歎道:「他的乾爹是宇文化及,乾哥哥宇文成都身為主考,想弄個第一名,還不是輕而易舉。」
王伯當聽了心中更怒,喝道:「夥計,上酒來。」
夥計忙給端上酒水,李密有點了幾樣小菜下酒,王伯當心中難受,也不客氣,連喝了幾杯,慢慢上了酒意,臉也紅了。
「老七怎麼還不來?」李密有些焦急的看著樓梯。王伯當斜身去看宇文成虎,見他那一桌被屏風擋著,透著燈火,聽著聲音,可知他們叫了好幾個姑娘陪著。宇文成虎嗓門大得很,就聽他左一句「老子一跺腳,大興也要抖三抖」,右一句「我大哥是天寶無敵大將軍,我乾哥哥你是武狀元,誰敢把我怎麼樣?」囂張跋扈,飛揚跳脫,活生生一個惡少嘴臉。
王伯當壓住胸中的火,端起杯來又喝了一大口,剛想吃點菜,只聽身後一聲暴喝:「好你個奴才,敢弄髒老子的衣服!」
滿樓震驚,都往聲音來處看過去,只見個人影翻滾,砰一聲把屏風撞倒,現出宇文成虎幾人來。一個夥計打扮的少年滾在屏風上,哇的吐了口血。血噴在白色的屏風上,觸目驚心。
「哎呀,大爺幹嗎發這麼大的火啊。」一個老鴇見勢不妙趕忙過來相勸,宇文成虎臉一虎道:「爺爺我的袍子可是三十兩銀子做的,這個奴才竟然把菜湯灑在上面,我不殺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我這就叫他來大爺賠罪。阿海,還不快過來賠罪。」老鴇忙道。
那叫阿海的孩子努力爬起來,哇的又是一口血,顯見是傷了內臟,宇文成虎冷哼一聲道:「我怕他把血吐在我的鞋子上,這鞋子也要十兩銀子,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老鴇連聲賠笑道:「阿海,還不快來給大爺賠罪。」
阿海掙扎著走到宇文成虎身邊,還沒等開頭,身子一晃,向前倒下,正撞在宇文成虎身上,宇文成虎本來就本事不濟,又常年沉湎酒色,一下沒躲開,被阿海撞倒,腦袋正磕在桌上,一桌湯水都被打翻,扣得他一身都是。這一變故把樓上眾人都嚇了一跳,心道這阿海死定了。
果然宇文成虎咆哮一聲跳起來,顧不得身上髒兮兮的全是菜湯,抄起把凳子就向阿海砸去。樓上的膽子小的都驚呼一聲不敢去看。
「砰」一聲響,這一下砸下去被沒有慘叫聲,有閉上眼睛的睜開一看,只見一條漢子站在宇文成虎和阿海中間,正緩緩收回腿去。
宇文成虎看著手中只剩個腿的凳子吃驚不已,這漢子從蹦過來到出腳把凳子踢碎一氣呵成,明顯是個高手。
「你是什麼人?宇文成虎喝道。
「他叫王伯當,是今年的考生。」張大賓從宇文成虎身後轉出來,王伯當武藝超凡,張大賓對他早有注意。
「原來是個考生,居然敢管大爺的事情,你可知道我哥哥是誰嗎?」宇文成虎怒道。
「我知道,不就是無敵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嗎。」王伯當冷冷的道。
「既然知道,還不快滾!」宇文成虎道。
「你哥哥是無敵將軍,你怎麼是個窩囊廢呢?」王伯當冷笑道。
「三公子,誤會啊誤會。」一直在一旁插不上話的李密苦著臉上前道,「這是我的朋友王伯當,不認識三公子你,三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事就算了吧。」
「算了?他說我是窩囊廢你聽見了嗎?李密,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我爹爹要是跟皇上奏上一本,明天就叫你回家種地。」宇文成虎一點都不給李密面子,把李密羞了個大紅臉。
王伯當大怒道:「你敢跟李公這麼說話!」
宇文成虎小胸脯一挺道:「那又怎麼樣?」
王伯當惱恨之極,不顧李密抓住他的胳膊,一揮胳膊甩開李密,吼了一聲:「我打死你。」一拳打在宇文成虎胸口。宇文成虎沒想到王伯當真敢動手,叫了一聲仰天載倒,哼哼唧唧爬不起來了。他身後張大賓四人一看,哪裡肯讓,呼喝著衝了上來。王伯當毫無懼色,一腳先把張大賓踹飛出去,滾翻兩張桌子才跟個死豬一樣連聲叫痛。司馬德戩一圈打過來,王伯當側身一讓,抬手扣住他的手肘,力氣一吐,喝了聲:馬德戩滴溜溜的被甩了出去,撞翻一張桌子。宇文成浩和宇文成飛也是兩個飯桶,一見張大賓和司馬德戩趴下,心裡先自哆嗦,王伯當蹦上前去,一腳一個,把兩人踢出去,轉過身來,一腳跺在宇文成虎的胸口,怒道:「你實在太過囂張,不叫你吃點苦頭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宇文成虎雖然被制,口中還是硬撐道:「你個窮酸考生,爺爺只要說一句話,叫你一輩子不得出頭。」
王伯當心中憤恨,心想可憐我一身本領,卻讓張大賓這種廢物取了第一,他心念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把宇文成虎兩腿一抓道:「我拼了一輩子不出頭,也先除了你這狗賊。「說罷神力一發,只聽喀嚓一聲,生生把宇文成虎給劈了。
滿樓之人都驚叫一聲,張大賓四人見勢不好,齊齊怪叫著連滾帶爬下樓叫人去了。李密看到這一幕,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上前拉過王伯當道:「兄弟你可闖了大禍,事到如今,快跟我走。」
「走?去哪?」王伯當殺了宇文成虎,也醒過味來,懵懵懂懂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下之大,去哪都行,再晚可就走不了了。」李密也豁出去了,拉上他,匆匆下樓。滿樓之人哪個敢攔,任由他們兩人消失在夜色裡。
兩人一走,那本在地上如死人一樣躺著著少年夥計阿海趁著人多混亂,爬起來閃進人群,從樓梯鑽下去,順著後門跑出迎春坊。他一出門,黑暗中一個人影一把把他拉過來道:「快走。」
兩人順著巷子奔到出口,早有馬車等候在那,上了馬車,那人道:「藥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師父你給我配的藥水,還真像人血。」那叫阿海的少年正是王藥師。
孫思邈愛惜的摸了摸他的頭道:「你回去躲幾個月吧,我趁這段時間,正好教你醫術。」
孫思邈師徒逃走的當口,王伯當渾渾噩噩的跟著李密逃出了兩條街,直奔最近的南門而去。兩人正想鑽進巷子去,就聽有人道:「大哥,王三哥。你們去哪?」
兩人一瞧,正是久等不來的武安福,他身邊還跟著雄闊海和孫成。
「七弟,大事不好了。」李密伸手招呼武安福到僻靜處,把事情跟他說了。
武安福大吃一驚道:「竟然有這種事!王三哥你太衝動了。」
王伯當此刻也懊悔之極,恨聲道:「你們把我抓去見官吧,不然連累了李公,我實在過意不去。」
「你這是什麼話,我是那種背棄朋友的人嗎?」李密道,其實他也是不得以,本來他在朝中就頗為猜忌,因此才想擴展勢力。如今王伯當殺了宇文化及的兒子,自己一定逃脫不了干係。一個不好就可能人頭落地,不逃怎麼行。
「大哥,咱們兄弟一場,小弟自然不會出賣大哥。如今入夜,城門輕易哪能打開,不如我送你們出城吧。」武安福一臉誠懇的道。
「多謝兄弟你了。」李密感激的道。王伯當也是千恩萬謝。
武安福叫雄闊海二人把馬讓給李密王伯當,領二人奔到南門,命軍士把側門打開,送兩人一直出了城。
「兄弟,你快回去吧,不然會連累你的。」李密看到已經出城,心裡踏實不少。
「我這裡還有些銀子,大哥你們拿著用吧。不知道大哥你想去哪裡?」武安福道。
李密接過銀子塞進懷裡歎道:「我在山西有幾個朋友,想去投奔。」
「那就請大哥一路保重了。」武安福道。
李密道:「我的家眷實在來不及帶走,他們一定逃脫不了牽連,你若是能夠幫忙,就替我求情幾句,若是宇文家追的緊,就算了。」
武安福心想李密果然是個狠角色,為了自己逃命,家人性命都不顧了。
時間緊急,李密二人上了馬,跟武安福道聲珍重,就著夜色,匆匆往東逃去。
武安福看著兩人倉皇的背影,冷笑了一聲:「李密,可莫辜負我為你費的心思啊。」他自言自語的轉身回城,就聽城裡人聲喧鬧,火光通明,宇文成都的手下開始滿城的抓王伯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