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街口,紀念傷痕的目光在面前的小馬路掃過,最後落在那距離自己不到五十英尺的兩個玩家身上,他微微點了點頭——一切幾乎都在他的計算之中,街對面自己的二十幾個隊友已經發動了攻勢,密集的羽箭和低階法術看來已經將目標牢牢的牽制住……
紀念傷痕是一名武僧。
很奇異的,在龍城這個中國人開發出的遊戲中,武僧這種使用著自己身體作為武器,最具有中國古典特色的職業相當稀少——他們雖然不能裝備任何類型的護甲和武器,但是徒手攻擊的威力也大得驚人,是相當一部分現實中武術愛好者們夢幻一般的選擇,可惜不知是否出於平衡性的考慮,幻想國際的設計師大大降低了這職業的出現幾率,跟亡靈法師一樣,他們沒有固定的就職地點,往往十萬名玩家之中也只有那麼寥寥幾個幸運兒可以遇上傳說中的遊方武僧,從而進行拜師。事實上這種職業的進階方式就是龍城中一直讓人詬病的幾個缺點之一。
而更討厭的是幸運就職的武僧往往對於現實中的格鬥技能一竅不通,大都是些體育肉腳,宅男之流,而那些國術高手,甚至一些學過搏擊技巧的人物,卻只能面對著戰士和遊俠一類普通的職業無奈的哀歎。
因此有些武術狂人甚至在論壇上公開宣稱,只要能夠進階這個職業,即使是在二三十級的時候單獨面對一條龍,他們也有戰勝的把握,——這個宣言雖然有誇大之嫌,但是也並非空穴來風,真正成為武僧的武術家。整個遊戲之中貌似現階段只有三名,其中兩名都是排行榜上的知名人士……嗯,剩下的一人秉承了良好地武術家作風,並不過分宣揚自己。不過有關他一些傳聞仍然經常會在小酒館與論壇的灌水之中出現……讓無數玩家感歎武僧玩家們的幸運……
紀念傷痕就是這有幸親吻到泰摩拉裙角的人物之一。而他本人也是「遊戲等同於競技」這個信條地支持者——為了這個職業,現實中不諳拳腳的他甚至不惜花費重金進入一個在國際上也相當具有影響力的武術館盡心學習,儘管由於遊戲時間與現實的不統一導致的練習時間問題,他還沒有取得太多實質性的進步,但是他有信心只要假以時日,自己的這個id定會成為龍城中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存在。
被朋友拉進藍色月光這龐大的幫會之中,並在第一時間就被任命為一個四十人小隊地隊長職務,這大部分是建立在他職業能力的特殊位置上,他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但是紀念傷痕還是興奮的接受了,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在遊戲中揚名的大好機會,擁有一個龐大公會的支持,無疑要比自己在這個廣大的世界中遊蕩有力的多。
他盡心地帶著自己的小隊東征西討,很快就已經以極高的任務完成度受到了藍色月光整個埃裡分會的矚目,甚至有傳言說他很快就可以成為為數不多的長老中地一員。()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接下那個追剿名為飄忽的白羽的小工會會長的差事,雖然是在城市之中頂風作案。不過憑借隊伍的力量和一個相當詳盡的計劃,紀念傷痕依然有信心在慢悠悠的精靈衛兵到來之前,將目標圈殺,也將那幾十點的貢獻值掌握在手中,
不過現在看起來。他的計劃似乎出現了一些阻礙……
「冰雹術!後退!」看著那胖乎乎的黑袍法師揮動了一下手掌,一顆顆足有籃球一般大小地冰晶便在他面前形成,並以一種並不迅速的方式向著自己和同伴飛來,瑩藍的冰面在太陽下閃爍著一種詭異的光澤,對於法術的認識讓紀念傷痕一驚,而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這種平常只有一兩個的三階法術對方竟然放出了四顆之多!
「高階法師啊……」紀念傷痕咬了咬牙齒,不過顯然現在沒有什麼空閒計較這些,他連忙運用「健步如飛」向後閃躲,同時在心中詛咒這該死的狹窄地形。以及情報來源地不可信任性。
並沒有等到十幾名玩家後退到安全地距離,冰球已經在砰地一聲震響之中爆開了無數的碎片。尖利地冰塊在空中畫出一道道藍色軌跡,在阻擋的盾牌和戰士全身甲冑上敲出了一連串令人心悸的碰碰聲,武僧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躲閃不及的施法者同伴就那樣被飛舞的冰塊撕扯開了喉嚨,化光之前涔涔噴出的紅色液體讓他在驚恐中感到了一陣噁心……
「冷靜!衝上去,別讓他有時間持咒……」他壓抑著這些感覺朝其他人喝道,並率先向著那法師飛奔過去,幾十英尺的距離在技能的加持下轉瞬即逝——武僧心中開始感覺有點棘手了,不過也僅僅是棘手而已。法師這個職業在龍城的玩家中一向以恐怖的死亡率而著稱。它本身如此薄弱,乃至於一個意外就可以要了一位優秀施法者的性命。而在持咒之中只要靠近他們身邊。就是自己的天下,這幾乎是近戰職業人盡皆知的常識,
更何況他在這群人中還是有點威信,幾個敏捷高的戰士頓時發動了衝鋒技能,跟著他向那法師撲過去……
可惜常識並不是真理,事實上即使是真理,在這個充滿魔幻的世界中,也是常常被扭曲的存在……
武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幾個人距離那法師還有十幾英尺的距離時,另外一批顏色較為暗淡的冰球已經突兀的在空氣中出現,並隨即在幾人中間炸裂,於是空中飛舞的尖利冰塊頓時增加了一倍的數量,四十級敏捷戰士之中普及的半身甲和皮甲無法完全防禦這種三階法術的轟擊,冰塊嚎叫著撕開了他們的身體,紅藍兩色的光輝頓時在人群中飛濺開來!
「撥擋飛箭!」武僧反射式地轉身伸出雙手,或許他的運氣一向不錯,這個相對於自身等級來說成功率並不是很高的技能竟然幸運的產生了效果三四片冰凌在紀念傷痕面前轉了個彎,飛向了另外地方向,大歎幸運的同時他毫不猶豫的一個轉向,朝那黑袍法師撲去!
事實上這個時候他已經注意到自己這一面進攻的十幾名玩家之中。已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還能保持正常狀態了,七八個人已經在剛才的攻擊中被抹上了一層藍盈盈的外表,正在刺耳的喀嚓聲中步履蹣跚,哀號著等待支援而來的牧師的援助,而一些生命少地倒霉蛋已經被那利刃般的冰屑在全身切割開了無數的傷口,淒慘的化光而去!
見鬼,武僧在心中發出了詛咒,但嘴裡卻是暴吼出聲,震懾拳!隨著他的動作。一對拳頭上已經帶上了一層光輝,他有信心即使對方是個高階法師,被這一記打中也要眩暈數秒,而這法師的同伴,那個戰士此刻正在狼狽的躲閃著對面自己幾個屬下地遠程圍攻,絕對沒有援助的可能……對方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對方身上黑色的長袍。那料子上反射著陽光,像緞子,但是卻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皮革的質感,長袍兜帽下露出了一張圓臉,但他只能看到下巴。之上地地方都隱藏在一抹幽深黑暗之中。
對方在笑?武僧在這瞬間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下一刻,面前一陣灰光閃爍,冰冷的劇痛沿著手臂的神經直衝腦門,紀念傷痕身上的肌肉都被這感覺刺激的一陣顫抖,反射一般的向後翻身,退開了幾步,他才注意到眼前的胖子手上的法杖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改變了形狀,原本的施法工具上,探出了一截三英尺多長地灰色光刃,正在他主人的獰笑中。隨著一陣奇異的嗡鳴化成了一片光影的平面,而自己引以為傲的拳頭上,出現了兩道恐怖的巨大傷口,沒有多少鮮血流出,但兩邊分開的血肉以一種奇異的形態萎縮了下去,露出下面慘白色地骨頭……
光能武器!武僧瞬間已經感覺一層水漬從自己地腦門皮膚之中滲出,他毫不猶豫的發動了自己每天只有九十點地混元體治療能力,並再一次向前滑出數碼。接近到了對方的面前——他注意到對方另一隻手上已經換了裝備。那是一把並不起眼的弩弓,但是武僧仍然咬著牙向前衝了過去。因為在他印象中這種非正式的裝備殺傷力是極其有限的。更何況他是一名武僧,他有信心憑借自己敏捷上的加成閃避對手的攻擊……
下一刻他發現,那連弩的箭矢甚至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無力……雖然猛烈的射擊速度讓人大吃一驚,但那柔弱的力道簡直就像是蚊子在身上叮了一口,不用系統提示他也知道這攻擊僅僅只能劃破身上的一層油皮,即是帶有猛烈的毒性,短時間內也無法對自己造成致命的傷害……
「垂死掙扎!」武僧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不過這表情瞬間就已經僵在了臉上,一陣綠光伴隨著另一段優美的系統提示音傳進了他的感覺,接著便是一陣幽深的黑暗……
「系統提示:你感受到骸骨箭的效果影響,通過豁免,你受到87點傷害……」
「系統提示:你感受到骸骨箭的效果影響,通過豁免,你受到84點傷害……」
即使是武僧的強韌,也無法承受這樣的連續失血,重傷帶來的虛弱效果讓他一根木頭一樣重重的一頭紮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那胖乎乎的黑袍巫師從背包中掏出了一串繩索……「綁!結!」對方在一個簡短的咒文之後揮了一下手指,繩索便蛇一般爬上了武僧的身體,靈活的互相纏繞著將他結識地捆綁起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藍色月光還真是有不少人物啊……」胖巫師發出了一聲感歎實話剛才的武僧在彈開冰雹術的碎片時,山德魯心中確實產生了一些驚慌的情緒,還以為自己是碰上了傳說中的武術高手,幸好對手接下來的動作並沒有之前撥開冰塊那麼流暢……事實上山德魯心裡已經做好了要被對方擊中地準備,如果對方幸運的避開了那八支骸骨之箭的話……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照顧一下在面前幾十碼處掙扎的幾個敵人,輕聲而迅捷地吟誦了一段字符。大團的濃綠色的霧氣已經隨著他的揮手動作籠罩在他們頭上,死亡疑雲的腐蝕效果頓時引發了一陣刺鼻的腐臭氣息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但是很快,法術孿生的效果的作用下。那雲霧之中暴起了數道燦爛地光華,然後就此寂靜了下去……
「怎麼樣小白,要幫忙麼?」瞇起眼睛觀察了一番,確信那滾滾的濃霧中已經沒有活著的生物之後,胖巫師轉過頭向飄忽的白羽調侃道。
士別三日,刮目相待,胖巫師注意到,那兩道原本雪亮的刀光中此時已經帶上了層層紅色的絲絛,一種刺鼻的火焰氣息隨著那呼呼地揮舞聲充斥到了附近的空氣之中。貌似最近這段時間飄忽的白羽並沒有忽略對這兩柄戰刀的培養,這攻擊不但阻擋住了靠近身前的幾個戰士地腳步,甚至對方不斷發射的箭矢乃至一些小型的魔法都在這刀光中被攪散!
不過飄忽的白羽此時的情況看起來並不是非常樂觀,他沒有什麼甲冑保護的大腿上不知被哪個缺德的傢伙釘上了一根長箭,細小的血槽此刻正在忠實的執行著他們的職責,將血液不停地引導出小白地身體,而事實上那位置如果再往上偏那麼幾英吋。恐怕飄忽的白羽以後想要繼續在大街上調戲新手女玩家,就要依仗牧師們的神力了……
除此之外,他一張臉上的肌肉此刻正猙獰的抽搐著,胖巫師的調侃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得到回應……胖巫師的視線捕捉到一道道的汗水已經從他頭頂涔涔留下,看來持續揮舞這種武器實在是個體力活。我們地小白兄甚至連分神說話地體力都沒有了……
調侃歸調侃,幫忙還是要幫的,胖巫師輕輕地揮動手指,很快的那群正在賣力的進行遠程攻擊的玩家們就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麼,視線的範圍瞬間已經被收窄到了極致,一些為了其他屬性犧牲了智力的傢伙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同伴的面孔也已經無法清晰地看見,見識過同伴在面前被瞬間銷毀的他們本來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但顯然這退意來的太晚了些……
看來這些日子裡,飄忽的白羽著實是積累了無數的壓力,一聲狂吼之中。這傢伙竟然躥起了五六米高,手中兩柄鏈刃化作了無數飛旋的刀光,猛地捲進了對方的人群中,幾十英尺的範圍內一時之間竟是狂風大作,這原本在電腦控制之下的戰鬥方式此刻在他手中使用出來,無疑少了三分威勢,但卻多出了五份靈動,那些可憐的視力障礙患者頓時到了大霉。凶狠的鏈刃在他們之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殘肢和內臟甚至飛濺到了距離山德魯不遠的地方!
「啞啞,這孩子學壞了啊!」胖巫師皺了皺眉頭。感歎道,隨即他從腰帶上抽出了一瓶治療藥劑準備灌進武僧的嘴裡,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又換了另外的一瓶沒有加入溶石魔草的劣質品……這是胖巫師自行配的東西,雖然起到的效果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缺少那味藥物卻讓這藥劑充滿了一種刺鼻的腥氣……
「你在幹嘛?」不得不說,飄忽的白羽手中的鏈刃實在是一種殺戮的良品,只不過是在片刻之間,他已經結束了殺戮,在十幾道閃爍的白光中走來,只是這廝看來體力消耗已經到了極限,幾乎狗一般喘息著伸出了舌頭,不時發出一陣咳嗽,大大破壞了這個以一敵十的光輝形象。
「這襲擊發動的沒有任何徵兆,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如果說他們是滿城之中轉悠時偶然看見了你,好像不會發動這種包圍似的伏擊喲……」蹲在那倒霉的武僧身邊,將一整瓶藥劑灌進對方的嘴裡,胖巫師沒好氣的回應道:「那麼問題就來了,他們是怎麼知道你這個時候要來接我的?
「有內奸……壞了……長虹行會總部!」飄忽的白羽一怔,不過很快他已經咋摸出了山德魯話裡的意思,隨即他的面孔顏色已經改變的比旁邊雜貨鋪中地精店主的臉皮還要綠……
「系統公告:玩家公會長虹的工會祭壇被摧毀,長虹工會被強行解散!原工會財產將收錄到會長名下……」山德魯偏過頭,系統提示音伴隨著一陣淡淡的紅光在他視線的那個方向亮起,胖巫師記得那正是森林城堡中央古樹,廣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