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剛回上海,累死了。」王茹愜意地夾起一塊肉,使勁塞進自己的嘴裡,腮幫子來回鼓動,兩頰兩根咬筋一跳一跳的,看得黃昏一陣心驚肉跳。
「好的,好的。」硬著頭皮往嘴裡灌。
王茹大概是累了,沒做什麼菜。桌子上的都是外面食攤上買回來的熟食。除了肉還是肉,大量的動物蛋白讓黃昏胃口大壞。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暴飲暴食的下場一定會很淒慘。記得小時候,自己吃得太多,消化不良,不停地反胃,嘴裡全是古怪的餿味。肚子裡漲得難受,摸上去簡直就是一個小皮球。
那時侯,黃昏正在鄉下。在農村,為這點小病就去醫院是要被人笑話的。
黃昏爺爺就去地裡折回來一段芋荷葉桿,足足有一米長,直徑兩公分。然後,在兩個大人的挾持下,爺爺將這根葉柄從黃昏的喉頭往下捅,直接捅進黃昏的胃裡。「嗤!」一聲,通氣了。
現在想起來,那簡直是一種地獄般的折磨。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黃昏每次吃東西都比較小心,怎麼也不肯過量。每頓也不過八分飽。完全符合養生之道。也因為如此,脂肪一直不肯在黃昏體內堆積,加上來這個世界後長期泡健身房。竟出落得身材健美到可以比擬午夜牛郎。
今天,在林玉婷那裡已經撈了個九分飽。現在到王茹這裡來,居然又是狠狠的一大碗。不知不覺中,那段被人通氣的慘痛回憶又浮上腦海。
輕輕地將筷子放在一邊。黃昏開始逃避。
「怎麼了,怎麼不吃了,不合你胃口?要不,我們一起出去吃火鍋。」王茹像一隻;懶貓一樣纏到黃昏身上。
「不了不了。」黃昏嚇得直擺頭。
「那你怎麼不吃呢。完全不珍惜人家的勞動成果。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弄出來的。」王茹聊發少女情懷,撅著小嘴。
「是你做的嗎?好像都是熟食啊。」黃昏抬望眼,滿桌子亂瞟,終於發現了一份白菜湯。
「是我做地。是我做的。」王茹歡喜無比,拿勺子盛了一點,餵進黃昏嘴裡,「味道怎麼樣?」
「很好,此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嘗。」
「那好,再吃點其他的。」王茹又夾起一塊雞腿往黃昏咽喉捅去。
「不要不要。」黃昏翻身。「呸!」一聲將雞腿吐到地上。
「怎麼了?」
「最近胃口不好。」黃昏苦笑。
「要去看醫生嗎?怎麼弄成這樣?
黃昏哈哈一笑。口齒開始伶俐起來:「還不是想你想出的毛病。不是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求之不得,轉輾反倒;求之不得,物之無味。沒有了你。我是三月不知肉味。哎!」他故意大聲歎息:「我這明明就是患了相思病地說。」
「你舌頭抹了油。」王茹眉開眼笑。
「我這是口才好。」黃昏極大地得意。
「胡說。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王茹像是覺察到了什麼,起身,繞著黃昏轉著圈子,伸出鼻子在黃昏身上嗅著。
黃昏大怒:「你屬狗的?」
「不對,你身上有油煙味。是廚房的味道。你吃過了?」
「沒吃呢,我這是汽車尾氣的味道。」
「是有點像那味道。」王茹滿腹狐疑地坐下,「那你還不快點吃。我還以為你在那個情人家裡吃過了。對了,昨天我不就打過電話給你,說我今天要回來,一起吃飯嗎。忘記了?」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來了嗎。」
「快吃。」
「好,我這就吃。」黃昏硬著頭皮將一碗飯吃藥一樣地塞進肚子,感覺一陣陣飽脹,胃子開始蠕動。有點難受。
不過,這還不算完。等黃昏將這一碗飯吃光,一隻手伸過來,接過碗,又盛了一座高高的富士山。
「啊,這麼多!」黃昏看著碗裡的白米飯,滿臉哭喪。我這是怎麼了,不就是去林玉婷那裡吃過飯嗎。雖然王茹現在和林玉婷不怎麼對付,可這也不成其為我應該哄瞞王茹的理由啊。就去了,又怎麼樣?
不對,我心虛了。啊,我為什麼心虛?
狗屁。
可這碗飯還是得吃。
只是,手指卻是那麼沉重,怎麼也舉不起筷子。
「你開始冒汗了。」
「有點熱。」
「我不在地這段時間裡,你沒做什麼對不起我地事情吧?」
「哪裡。不對啊,你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水平。」
「少廢話,你一定吃過了。在情人家,是誰?」
「沒有。」
「那就好,嚇死我了!」王茹換上一副笑容,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我還以為你愛上別人了。不過,你這種人是不怎麼輕易付出真感情的。如果真那樣,應該是一個熟人。這樣,你才能日久生情,乾柴烈火,進而做成好事。好,那麼就讓我猜一猜,可能是誰呢?」
「別說了。我要吃飯,喜歡安靜。食不言,寢不語。」黃昏使勁地揮動筷子,轉眼,一碗飯有進了肚子。
這下可就難受了。身上一陣又一陣發緊。汗水不可遏制地在流淌。
看到黃昏地異狀,王茹有點吃驚,「你真沒什麼事情吧?apl6」
「沒事,沒事。」黃昏強笑。
「那麼,再來一碗。」
「OK,味道好極了!終於,終於讓我感覺到了食物地香味。這是一種感動,一種感恩。讚美主,賜我食。阿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拼了,黃昏一拍桌子:「再來,給我盛滿,要冒尖。」
眼睛已經開始冒圈圈。渾身都是雞皮疙瘩。戰戰兢兢。汗出如漿。
感覺食物已經冒到喉頭上了。
看到黃昏狼吞虎嚥的模樣,王茹稍微放心。離開了一小會。
趁王茹不在,黃昏急忙端地碗,提過自己的公文包,將那一碗米飯全倒了進去。拉上拉鏈,珍而重之地放在沙發上。
這個時候,更加可怕的事情出現。
王茹身披浴袍跑出來。看模樣裡面什麼也沒有穿。她使勁抱住黃昏的腦袋。吃吃地笑著:「好像有一段時間了。」
「什麼有一段時間了?」
「討厭啦!」王茹嬌羞無比:「就是那個,好像好久都沒那個了。人家有點想了。」
ML,救命!黃昏哀號。肚子裡全是東西。又要做劇烈運動。會出人命地。他掙扎開,「我有急事,非常急,馬上要走。」
「胡說,再急也要押後,爽了先。」
「真是很緊急啊!」
二人正在糾纏。一陣手機鈴聲從公文包裡傳來。黃昏有一個習慣,身上不喜歡掛東西。否則會渾身難受。他的手機一般都放在包裡。
掙脫開王茹,黃昏在她驚駭的眼神里拉開包,伸手從那團米飯中掏出手機,不等對方說話就大聲道:「好的好地。OK,OK。我馬上來,我馬上來。」說完話立即掛掉電話,告一聲罪,風一樣地逃出門去。
出門之後,因為剛才運動太劇烈,肚子裡一陣發疼。背心發寒,感覺大大地不妙。
他打開汽車,在裡面坐了幾分鐘,感覺才好過了些。正要開車離去,手機又響。估計是剛才那個人地電話。
又掏出手機,一看,是不熟悉的號碼。懶得接。
黃昏也不急,慢慢地掏出紙巾,輕輕地擦著沾在上面的飯粒。
那邊也是十分有耐性,不停地打電話,完全不理解黃昏的心情。
等手機響了兩分鐘,黃昏這才接通,也是不等對方說話,就徑直道:「好的好的,OK,OK。我馬上來,我馬上來。」
「撲哧!」裡面輕笑一聲。
黃昏汗顏,「你誰呀?」
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笑。
「神經病,再不說話我要掛了。」黃昏今天心情非常不美麗。
那邊還是不說話,卻也不笑了,只長長地靜默。
「靠,和我耗上了?」黃昏有點惱怒:「反正老子是單向收費,怎麼就耗著吧,我也不掛你地電話。」說完話,就將手機扔在駕駛台上,打燃了汽車,揚長而去。
走了幾百米,正巧遇到紅燈,正要剎車,手機裡突然傳出一聲微弱地聲音。也聽不太清楚。
小樣,終於開口了!
黃昏笑了笑,對對方的身份也比較好奇,便有拿起電話:「我以為你是啞巴呢!實話跟你說,我很粗魯的,小心我罵娘。」
「撲哧!」那邊傳來熟悉地聲音:「不不不,其實你是個溫柔地小男人。」
「見鬼,你誰,究竟是誰?」
「忘記我啦?」
「我記憶力不好,尤其是對女人。」
「包括我嗎?」
「……」
汽車衝過紅燈,一個交警向黃昏招手。
黃昏「噶!」一聲剎車。
「駕駛證、行駛證、養路費交納證明、購置附加證、營運證。」
「靠!」黃昏打開車門走下車,順手將車鑰匙扔給交警,「自己弄,我走了。這車不要了。」
交警看著遠去的黃昏,大怒:「我也靠,開大奔就了不起,一樣開你罰單!」
……「找我幹什麼?」
「想你啦!」
「無聊,很無聊!」
好像在下雨,風吹過來,有點冷。這場景真TMD熟悉。
那邊又不說話了。
黃昏吞了一口口水,「你在什麼地方,要見面嗎?」
「在我家,就我自己。我要結婚了,婚期定於今年國慶。」
「那要恭喜了。不過,現在好像還早,好像還有半年。」
「可時間不多了。」
「和我有什麼關係?蘇迎袖,你也該成個家了。」
「你還想我嗎?」那邊,蘇迎袖的聲音有點黯然。
「好像不想了。」
「你變成真正的男子漢了。不管怎麼說,我們最後見一面。過了今天,一切都過去了。快來吧。」
「好,我會來見你的。不為什麼,只因為我們曾經是朋友。老總。」黃昏迎著雨,朝目標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