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靠近海洋,上海的冬天又濕又冷。常常是大霧瀰漫。《雪山飛狐》連續劇已經拍攝完畢,正等待廣電部審核。劇組也解散了。
《射鵰英雄傳》也寫得差不多,雖然啟點那邊老是催促,黃昏還是不想在網絡上連載。先保護實體書。畢竟這才是王道。
出版社那邊吼得厲害,交貨期限逼近。各發行商都在安排擋期,要趕在春節出書。吳青雲已經在這裡呆了快三天了,沒事就端杯菊花茶坐在黃昏身邊看他打字。
眼睛裡全是眼屎,一見強光就流淚。手指因長期敲擊鍵盤,指甲一接觸按鍵就痛得鑽心。仔細一看,指甲蓋裡全是淤血。
寫到後來,黃昏已經忘記自己是在剽竊。內心中有一種聲音在說:這是你的創作,這是你的。你是最好的。
寫吧,將自己內心中最真摯的情感投入進去吧。
手抖得厲害,始終保持一種爪子的形狀。見到小方塊狀的東西就想狠狠地摁下去。
煙一支接一支抽,肺中像燃起一團火。吳青雲再也忍受不住,關掉空調,一把推開窗戶。外面寒風呼嘯,陰霾的天空中下起了鵝毛大雪。這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已經是2007年春節了,鞭炮聲夾雜著臘梅花的香味傳來。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碼字生活。渾身冷得亂顫。長長的頭髮在風中亂飄。
「很好的書,很偉大的書啊!」至始自終吳青雲都守在黃昏身邊,伴隨著這本百萬字大書的完成。激動得難以言表。
「當然很偉大!」黃昏小聲地說,他已經忘記了自我表揚、自我膨脹,內心被中的沙漠、草原、桃花島、煙雨江南所充斥。一個新世界在他手中再現了。
桌子上堆滿了空煙盒。用手一抓,滿手都是煙灰。
雪靜靜下,寂寞從心底升起。
突然想起另一個世界的親人。過年了,他們還好嗎?
飛快地跑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讓「嘩嘩」的水聲掩蓋掉自己的哭泣。
「爹娘,沒有我,你們可要好好生活啊!兒子給你們拜年了。就在今天,兒子寫了一部巨著,兒子樣成為這個直接最偉大的作家。兒子要成為站在時代頂端的人物。」
鏡子中,一個帥氣的年輕人面色憔悴,雙目紅腫。
哭夠了,也哭餓了。黃昏洗了個澡,出門去吃飯。
「不請我一起嗎?」吳青雲正用U盤下載《射鵰英雄傳》。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黃昏說。
「喔!你最近的脾氣變得有點壞!」
「我本來就是一個壞脾氣的人。」黃昏開門出去,「別跟著我,我要玩失蹤。」
在街上逛了一大圈,大概是餓得狠了,什麼東西也不想吃。就拐進一家桌球室,一個人打起了斯諾克。
一個中學聲模樣的小屁孩走過來,「你一個人玩有什麼意思。要不,我們打一盤。」
「好的。還輸給你不成。」黃昏點頭。
二人興致勃勃地殺了幾盤,黃昏感覺那小子水平也就一般。
「這麼玩不刺激,要不沾點?」小孩子建議。
「怎麼算。」黃昏點了點頭。
「二十元一局。」小孩子說。
「哈哈,賭錢啊!你能贏我?別輸得哭鼻子。」黃昏大笑,「要玩就玩一百塊一局。」
小孩子,想了想,喊了一聲,那邊有過來三個毛孩子,幾人碰頭嘀咕了半天。小孩子過來,一咬牙,「和你賭了,不許耍賴。」
黃昏一笑:「還黑了你不成?」
幾個孩子都開始掏腰包,你五塊、我十元地拼湊了一百過來,塞在桌子下。「開始吧!誰先?」
「我先來。」黃昏用盡全身力氣「碰!」一聲將檯球開散。
「不許耍賴呀!讓你看看我的實力。」小孩子大叫:「小宇宙,爆發吧!」手中球桿連續揮動,打蒼蠅一樣將所有檯球打進球洞之中。
整個過程沒花上五分鐘。
一桿進洞。
「幻覺,絕對是幻覺!」黃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扔過去一張百元鈔票,「再殺一盤。」
「算了吧,你的實力不夠。」小孩子鄭重拒絕。
黃昏爆怒,「不行,贏了就想跑,哪裡有這個道理。輸家不開口,贏家不許走。再來。」
於是又開始賭。
這一次,戰況略微有些波折,黃昏好歹也弄進去了幾個。不過分值都不太高,最後以大比分落敗。
再戰又輸。
繼續戰鬥,還是輸。
冷汗一股股往外冒。算了一下,已經輸了一千塊錢。眾孩子都面露狂喜之色。
「什麼狗屁球桿!」接連換了十根球桿後,黃昏終於放棄了,一把撅斷球桿開始高聲咒罵。孩子們都嚇得躲在一旁。
發洩過後,居然是遍體舒暢,口中生津,突然有了食慾。黃昏心中大喜,笑道:「算咯,願賭服輸,不賴你們的帳。」
孩子們都歡呼起來。
那小傢伙很豪氣地說:「哥們,我喜歡你。錢歸錢,感情歸感情,我請你吃肯德基。」
「好,正想吃東西呢!誰要你請了。都去,我請客,想吃什麼儘管叫,皺一下眉頭我就是小狗。」
正吃得高興,一杯果汁端在面前,抬頭一看,原來是許久不見的蘇迎袖。
「咳!大作家,出來吃飯?」
「是你,老總!」黃昏有點驚喜。「你們都一邊去,我要說正事。」他將眾小孩都趕走。
「老總,哈,很多天沒聽見有人這麼叫我了。」蘇迎袖一笑。
「怎麼來吃快餐,你不是老說這是垃圾食品不營養?」
「路過,看到你一副孩子王模樣,進來看看。再則,我還沒放棄說服你和我一起打江山的願望。」蘇迎袖說。
「說這些就沒勁了,沒勁。」黃昏笑道:「老實說,大家這麼久沒見面,感覺好親切。大家說說離別的愁緒,談談情說說愛多好,多浪漫。」
蘇迎袖:「還是那種油嘴滑舌的猴子樣。老實說,選擇男人我是不會選搞文藝的。你們這群人我最瞭解,口甜心狠,沒一個有真情的。」
「例外,你應該相信我的人品。」
「哈哈。」
二人大笑。都覺得,該找點什麼事情幹干。兩個無聊的人碰到一起,不發生些什麼有點對不起這段偶遇。
蘇迎袖決定去看一場電影,她說,上次看電影已經是N年前的事情了,一個人又不願意坐在那個黑暗的角落,心中有點怕。
二人買了票進電影院,也不怎麼看電影,相互談了談近況。黃昏說他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埋頭寫東西,好歹完成了本新書。蘇迎袖說,調動後去了一清水衙門做副職,沒意思。她是個頤指氣使慣了的人,受不了,乾脆回家等待安排。
「還是想自己幹。」她說,「再怎麼混,不過是一公務員,你不貪污,一輩子都沒前途。還是掙點錢實在。」
電影裡放的是什麼,黃昏也記不得了。只是,蘇迎袖今天的表現想一個幽怨的棄婦,滿腹牢騷。「好了,好了,休息一下吧。看電影。你對象的事情怎麼了,和好了嗎?」
「沒有,我不愛他了,他根本就不愛我。若不是雙方家庭壓力,早就分手了。」
「有點意思,同床異夢。找個時間說說。沒準是個好題材。」
「沒心沒肺的傢伙,難道你就不表示同情?」
「你需要別人的同情嗎?」
「不需要。」
「那麼,你知道你究竟需要什麼?」
「好像有點迷茫,我以前以為自己需要的是權利和金錢。現在想來,不是那麼回事情。」蘇迎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迷茫。
「我知道你需要什麼?」黃昏「哈!」的一聲,引來前後一片噓聲。
「什麼?」
「愛情。或者說,僅僅是一個男人溫暖的體溫和呵護。就像現在這樣。」黃昏大著膽子伸手過去,輕輕抓住蘇迎袖放在扶手上的右手。
「好啊!你吃我豆腐。你很大膽!」似笑非笑,又忸怩不安。雖然很暗,黃昏還是能夠感覺到她漲紅的臉。
「別掙扎。雖然我勉為其難地有點帥。你閉上眼睛,想像一下,你現在正和你最愛的人一起看電影,你能感覺到你灼熱的心頭,急促的呼吸……」
「撲哧!還是不習慣和你在一起。」蘇迎袖正要說話,突然感覺一個有力的胳膊從背後伸來,一把將她抱住。
「放鬆,放鬆,把你的頭靠過來。」黃昏悄悄地說。
蘇迎袖頭一仰,突然感覺渾身無力,很自然地將頭靠在黃昏肩頭。「很舒服!你這傢伙,到很懂得女人的心。最近好煩!」
電影結束後,二人又去花市買了一大捆臘梅花,順便逛了下商場。什麼陸稿薦、稻香村等地方小吃買了一大堆。又去打了半天電動,這才覺得有點餓。
「去我家。我大哥和經理人都搞對像去了。沒人。要好幾天才回來。」黃昏說。
「你的意思是邀請我去你那裡同居?」蘇迎袖問。
「庸俗了,庸俗了。」
「呵呵!」
接下來幾天,蘇迎袖都住在黃昏那裡。
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上午,二人的基本任務是睡懶覺。黃昏睡沙發,當然,有時候,二人也擠在一起。不過,還是什麼也沒發生,怎麼也想不到那裡去。
中午十二點,二人才起床。出去吃碗麵條。然後滿大街胡逛。晚飯自己做,蘇迎袖廚藝不錯。吃完飯,二人通常都在電腦前聯機大S。音量開到最大。滿屋子都是AK的槍聲。
「你不是要開公司嗎?準備怎麼幹?」黃昏一邊扔著煙霧彈,一邊問,嘴巴斜斜叼著一支已經燃到屁股的香煙。被熏得眼淚直流。
蘇迎袖不停用手趕著煙霧,說:「我自己是想幹網絡公司的。可惜家裡人不答應,說那不掙錢。對了,他們讓我干房地產。」
「房地產很賺錢的。」黃昏回答說:「對了,他們是誰,可否說明白點。」
「就是我男朋友家裡人。」
「不是吹了嗎?」
「沒有,他家裡人不答應。」
「這個事情還真是。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但在雙方家庭的壓力下,你們不得不屈服。然後,你又不喜歡他了。好複雜喔!」黃昏摸了摸腦袋,「最好你現在喜歡我,和我私奔。」
「想得美。不過,我發現,我還真有點喜歡你了。」
「現實還是情感?這是個問題。」黃昏停下手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樓下有一家大型百貨公司,正在大跳水。二人發覺這個話題再談下去就太無聊了。蘇迎袖提議去大採購。
二人進去胡亂逛了一氣,卻發現沒什麼可買。便又來到屋外。抬頭一看,天上又開始下雪了。
「今年的雪也忒多了點。這個賊老天!」黃昏說。
「哪裡有罵老天爺的,會被懲罰的!」蘇迎袖伸手過來,拉著黃昏的手。
天已經暗下去,手也很冰冷。
「好像在你這裡住了三天。我想回家了。」蘇迎袖說。
黃昏一笑:「你這幾天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是女強人那種酷酷模樣。反而像一個小女孩子。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先生,給美麗的小姐買一點什麼吧!」一個老太太推著手推車過來,上面擺滿了賣不出去的什物。
「我給你買。」蘇迎袖在裡面挑了一條圍巾,圍在黃昏脖子上,「暖和嗎?」
「有點熱。哈,我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小女人了。」
蘇迎袖黯然,「我本來就是一個小女人。走,去我家。」
「去幹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黃昏很奇怪地問。
「你!」蘇迎袖氣得說不出話了,良久才噓了長長一口白氣,「去找個地方也好。要不,換種說法,我現在不想坐車。但一個女人這麼晚在街上走不安全。送送我好嗎?」
「OK,隨時為你效勞。」黃昏輕快地吹了一聲口哨,「去你家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