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歎了一聲,此番想起點翠,正是有一點歉意的。是她在他執政之初,最風雨飄搖之際陪伴著他,嫻靜時若花解語,夜深時紅袖暖香夜讀,那番旖旎溫柔,自己至今還記得可是,也只是記得。
他的內心最深處那個身影,早已扎根。之後萬萬千千人,不過是她的重複而已。
只是,自己當初又做了什麼?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又發出一聲歎息之後又悚然心驚起來,今日緣何這般頻繁長歎,難道,是真的老了麼?
自己,也終有老的一日啊……
「父皇?」
雲竣的一聲呼喚將他拉回現實。
昭帝嘴角微微含笑,凝視面前這微有風霜之色卻依舊桀驁俊美之極的青年,伸出一隻手撫他的眉眼,輕輕道:「果然皮膚是粗糙了許多,怕是不免風吹日曬了。」
雲竣有少許觸動於父親曇花一現的柔情,心下暢快溫暖,眉宇飛揚,唇角亦是綻放一個亮若電光的笑,令昭帝也不由得瞇了瞇眼:「男兒志在四方,一些風吹日曬又算得什麼?聖人云,讀萬卷行萬里路,在宮內兒臣雖是讀了萬卷,然而終不比萬里路,親眼看看國計民生來得深刻!」
昭帝不由得微微頷首,似乎很是滿意。
其實,雲竣說完那個『聖人云』之後,一時腦中野馬竟飛到那個大言不慚的小丫鬟千千那裡去了,記得她說,人人平等;記得她說,眾生皆有權利,記得她說……她的話太多太多,或促狹;或俏皮,或精靈古怪,或冰雪聰明。如同千絲萬縷絲線一般絞在自己腦海裡,理不出個頭緒目光劃過父皇這案幾之的鎏金博山爐,那裊裊煙霧升騰之間,似乎又浮現那張俏皮狡黠如花容顏……
他不由得癡了。
「竣兒,父皇知這次交予你任務太過艱巨,亦不會催促;只是你自己要抓緊了。」昭帝懶懶地靠在了明黃色玉華錦靠墊,目光恢復無法探究的平靜,不知道水面之下藏有多少波瀾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