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殺終於站起,左手依然抱著酒罈子,右手卻已多了一樣東西——他的刀。寒光流動,刀光一閃,急切間破入密不透風的掌影中。這一刀快、狠、穩,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卻恰好破了三十六掌凌厲的攻勢。
刀光收斂,掌影也已消失。兩人一觸即分,這人退入西邊角落。任我殺倚門而立,他的刀又已消失,左手仍然抱著酒罈子,仰首喝了一大口,道:「我請你喝幾口。」
酒罈子突然飛起,向這人飄去。
這人左掌輕送,托住酒罈子,搖頭道:「我不喝酒。」
酒罈子突然又飛了起來,「嘩啦」一聲,酒罈子忽然碎裂,酒水飛濺,香氣飄溢。
「你出手太重了,你要對付的人是我,何苦拿這罈酒出氣?」香氣尚未瀰漫,任我殺已穿過水幕,越過兩張長几衝了過來,刀已在手,刀光冰冷,飛起一道白色的虹。
這人沖天而起,穿破刀光,輕飄飄地落在任我殺身後的方几上。
任我殺沒有回身,手中刀已反手揮出。刀鋒冰冷,剎那間刀光又起,刀鋒刺破空氣,「絲絲」聲起,仿似撕布裂帛。
這人身子一晃,飛退五尺。
任我殺反身追出,人刀合一,白的衣裳,雪亮的刀光,溶為一體,就像是一條筆直的光線。
這人再退,一晃間,鑽進了一張方幾下面。「喀嚓」一聲,方幾被刀光一分為二,左右分開,任我殺連人帶刀從中穿過。這人立即沖天飛起,「嘩啦啦」一陣聲響,他的身子竟已穿破茶寮的屋頂,輕輕一晃,忽然就不見了。
任我殺立即也從那個洞穿了出去,手中的刀不停地舞動,刀光閃掠,黃昏下,茅草摻雜著雪花滿天紛飛。
刀光震散紛亂的草芥碎末,一根巨木突如鬼魅,梨庭掃穴般直撞過來。任我殺手起刀落,從巨木中間直劈而出,巨木被一刀劈成兩半,向兩邊分開,一起飛了出去。他的身子突然也飛了起來,像離弦之箭般飛出三、四丈遠才重重從空中跌落在雪地上。
刀光消失,鮮血噴灑在空中,像是怒放的紅梅。任我殺站起,又撲倒,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激射數尺。這一倒,就再也站不起來。就在他劈開巨木之時,他的胸膛彷彿被一把大鐵錘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突然感到臟腑全都碎了,四肢百骸也完全散了架。他太大意、太輕敵,居然沒有想到這人就隱藏在巨木之後,伺機而動,一擊得手。
「我說過,我不會殺你,我絕不能讓你死得太快、太輕易。」這人輕輕飄落在他身邊,目光冰冷而可怕,聲音中也露出一種殘酷的快意。
任我殺已不能動,不能說話,他的手和腳完全使不出一絲氣力,像四條僵硬的蚯蚓,而他的身體卻軟綿綿得像一堆棉花,彷彿懸浮在雲端。他好累,累得好想睡一覺,最好永遠都不必再醒來。
這人拍了拍沾滿了雪花和茅草的衣服,轉過身子,大步走去,冷冷道:「現在你全身的經脈已斷,功力全廢,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用刀了。」
他頭也不回,越去越遠,身影在黑夜來臨之前的黃昏中漸漸朦朧,滿含譏誚和殘酷的聲音依然隨風飄來:「這就是結果,我想要的結果,你將活得比死還痛苦,連一個乞丐都不如。」
黃昏已褪盡了顏色,天地間,夜幕終於緩緩拉開。
風在嗚咽,雪飄正狂,大雪幾乎掩埋了任我殺整個身子。他憂鬱的眼睛,已完全失去了往昔的神韻和光采,雖然依舊冷漠,但不再可怕,這雙眼睛裡的殺氣早已蕩然無存,只有悲哀和痛苦,更多的是絕望。
他是殺手,武功和武器對殺手而言,遠比生命更重要。但現在,他只是一個連乞丐都不如的廢人,縱然生命還在,刀還在,又有什麼用呢?
誰能想像得到,昔日還是江湖上傳說中最可怕的殺手,如今卻像一條死狗,不能動、不能說,只能靜靜地躺在冰封千里的荒野中,慢慢等待著死神的指引。
朦朧中,他彷彿看見了索魂的鬼使,用鐵鏈鎖住他的雙腿,把他拖進了幽冥……
他終於暈了過去。
任我殺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小老頭。
他還是活著的嗎?是不是茶寮的老闆救了他的命?他沒有問,小老頭也沒有說話,只是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輕輕歎息著。
在黃昏以前,這少年改變了他的命運,可是在黃昏以後,這少年的命運也被改變。現在,這少年已完全變成了個廢人。他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這少年的命運,更不知道在黃昏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是個很念舊的老人。事實上,但凡老人都是很念舊的。他雖然收了別人的銀子,把茶寮賣給了別人,但他還是捨不得。他一定要再回到那裡看看,順便把東西收拾收拾,該帶走的就帶走。他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和破壞,帶回來的卻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少年。回到金陵城,他立即就找到了神醫張一帖。
「這人已經廢了,就算還能活下來,也只不過比死人多一口氣而已,縱然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這就是張一帖對這少年作出的最後診斷,這個結果無疑宣判了這少年的死刑。
張一帖說的話就是皇上的聖旨,絕對沒有人可以懷疑;他所做出的判斷,幾乎沒有人可以反駁。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小老頭決定收留這個可憐的少年,無論如何,畢竟這少年看起來並不是壞人。
小老頭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出一句話:「你留下來,我可以照顧你。」
任我殺沒有留下來。他是任我殺,絕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照顧。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突然就從床上跳下來,從小老頭的身邊衝了出去。
一夜之間,金陵城裡又多了個乞丐。這乞丐和所有的乞丐並沒有什麼不同,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爛,一張臉髒污中透出一絲病態的蒼白,看起來既齷齪又骯髒。唯一不同的是,他從不向人乞討,絕不肯把頭低下來叫一聲「可憐」!
這乞丐除了只會走路以外,似乎已經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會做。
金陵城裡,乞丐太多太多,少一個或者多一個,絕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現在,也許已沒有人可以認得出來,這乞丐居然就是殺手「一刀兩斷」任我殺。當然,就算有人認出來了,他也絕對不會承認。
任我殺就這樣奇跡般的消失了。
從不可一世的殺手,淪落為低賤的乞丐,這種結果,豈非比死還痛苦?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承受得起這種打擊?這已不僅僅只是任我殺一個人的悲哀,也是人類的悲哀!
歐陽情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哭了一個下午,黃昏的時候,她終於停止了哭泣。
女孩子就是這樣,把委屈和傷心都哭出來以後,心情往往很快就會好起來。她開始想念任我殺。她以為任我殺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她失望了。兩天過去,任我殺就像消失了一般,始終沒有再來。
他是否很後悔,不敢回來見我?我真的恨他嗎?會恨他一輩子嗎?這兩個問題一直在糾纏著她,困擾著她。她開始後悔,後悔不該那樣子對待任我殺,至少不應該把他趕走。
對任我殺是愛?還是恨?她並不能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只覺得,只要一天看不見任我殺,心裡就很難受,彷彿很失落。
第四天,任我殺還是沒有出現。歐陽情決定不再等下去,今天已是十二月二十七日,再過兩天,就是除夕。過年是個快樂的日子,她希望和任我殺一起度過。她要去把他找回來——她當然沒有找到任我殺。
她忽然想起了米玨:「任我殺是不是回到了梅莊?」
古道、小橋;積雪、人家。
歐陽情走下車廂,遠遠就看見一條熟悉的人影,站在一株梅樹下,抬著頭,凝神賞雪。
在這株梅樹下,她曾經和任我殺一起佇立。如今梅樹依舊,卻已物是人非。她心裡惆悵,忍不住輕輕一聲歎息。
那人倏然回頭,一張清秀、略顯蒼白的臉龐就躍映在歐陽情如剪水般的眸子裡。幾天不見,米玨似乎消瘦了幾分,但氣色卻還算不錯。
米玨見到她,立即笑了,輕聲喚道:「歐陽姑娘,你來了。」
歐陽情緩緩走過那條小橋,來到他的身邊,輕聲道:「米先生,你的傷已經痊癒了?」
「梅家夫婦說,只須再過幾天,我體內的毒質就可以完全清除了。」
「他們呢?」歐陽情向石屋看了一眼。
「醉妃夫人得到你的『千年香』秘方,硬逼著梅君先生陪她一起去採釀去了。」
歐陽情似乎心不在焉,輕嗯道:「這裡就只有你一個人麼?」
「我一個人悶在這裡,所以才出來走走。」
任我殺竟不在這裡嗎?歐陽情遲疑著,欲言又止。
米玨沒有發覺她的異樣,問道:「你一個人來?」
歐陽情點頭不語。
米玨輕咳一聲:「小兄弟呢?他怎麼沒來?」
任我殺果然沒來過這裡,他究竟在什麼地方?歐陽情心裡又是失望又是焦慮,輕歎著搖頭道:「他……他要過幾天才來吧!」
「他還好嗎?」
歐陽情突然感到胸口一陣鬱悶,她發現,在任我殺和米玨兩人心中,彼此間都存在著一種人間最偉大的友誼,他們彼此關心,彼此呵護,無論是誰發生了什麼,誰都絕不會拋下對方。
她本想告訴米玨,任我殺已經失蹤五天了,可是話到嘴邊,終於還是嚥了回去,她絕非有意隱瞞,只是不忍心。
她只覺口中發苦,歎了口氣,緩緩道:「他很好。」
任我殺真的很好嗎?答案,只有任我殺自己才知道。
曾經是一個笑傲風流的殺手,此刻卻成為天下最卑賤的乞丐,他的生活能過得很好嗎?
一個人的心裡如果充滿了仇恨和悲哀,流淌著血和淚水,他的生活,簡直比死亡還可怕,比死亡更痛苦。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也許只有像任我殺這種堅毅、倔強的人才能忍受。
黃昏,又是黃昏。
雪花如鵝毛,片片紛飛。長街雪白如洗,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車水馬龍。
行人中,蹣跚地走著一個髒兮兮的乞丐,他似乎有滿腹的心酸,眼神無限憂鬱,臉色憔悴,頭髮凌亂地披落下來,顯得狼狽不堪,但他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堅強。
沒有人可以想像,昔日身子站得筆直如冰山般屹立不倒的殺手任我殺,此時此刻,居然已變成如此模樣。唯一未曾改變的,就是他的頭——無論在什麼時候,他的頭總是不肯低下來的。
他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飢餓和寒冷折磨著他,如果他功力未失,這一切自然沒有問題,只可惜他現在只是一個廢人,就算一頓飯都不吃,也會飢餓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但他絕不向人行乞,他不但有骨氣,更有傲氣。無論他的遭遇如何悲慘,他都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無論他被傷痛和饑寒如何折磨,他也從未呻吟過、哀歎過!
乞丐不低頭乞討,自然很難得到別人的同情,而好心的人也只不過是施捨一兩個銅板,或者幾個燒餅、饅頭而已。就只一塊燒餅,他就必須分作一天的食物,因為他知道,像他這種人沒有被活活餓死,已經是他的運氣。
他這種人是絕不肯流淚的,在風寒雪冷的晚上,他只能像只流浪狗一樣,蜷縮在落寞的街頭或者在別人的屋簷下。他所受的內傷本就不輕,再加上衣裳單薄,難御風寒,他很快就染上了咳嗽。現在,他佝僂著身子,開始咳嗽,不停地咳嗽。咳嗽聲很大,引來了一些行人的注視和歎息,但沒有人可以為他做一些什麼。
任我殺越咳越劇烈,彷彿連肺都已快咳出來了。嘈雜聲中,他聽見有人在怒聲叫罵:「喂,小乞丐,扮狗叫嗎?」
他一抬頭,就發現他的面前,竟不知在何時站著一群人,人群中,一個身穿狐裘的青年公子趾高氣揚地怒目瞪視著他。任我殺立刻就呆住了,這個人,竟是龍大少。
這副模樣的任我殺,只怕連歐陽情都已很難辨認,但他這種動作和這種眼神,龍大少卻實在是太熟悉了。
龍大少彷彿也已呆住,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失聲道:「你……你……是你!」
任我殺轉身就跑,但只跑出兩步,就撲倒在雪地上。他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群人。他爬起,卻又倒下。他掙扎著,再次爬起的時候,那群人就把他圍了起來。
龍大少冷笑道:「你是任我殺,是個可怕的殺手,殺人從不眨眼,現在為什麼看見我反而要逃跑?你怎麼了?好像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莫非你也跟我一樣,被人廢了武功,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
任我殺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龍大少表情殘酷而開心,大聲道:「廢掉你的這個人是誰?我龍大少非交他這個朋友不可。」
任我殺忽然想起那個神秘的兇手,想起了決鬥的那一幕。
龍大少接著道:「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有這麼一天,看到你現在這種下場,我開心死了。」
任我殺又憶起了那人說過的話:「你全身的經脈已斷,功力全廢,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用刀了。」
龍大少還在大笑著道:「我雖然也是廢人,但我還是龍家大少爺,有錢,有酒,有女人,可是你呢?你簡直像是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孤魂野鬼,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連狗都不如的小乞丐。」
人群中,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
任我殺沒有聽見龍大少的譏諷和別人的嘲笑,他的嘴唇已被他自己的鋼牙咬出了血,那人的話始終縈繞在他的耳邊:「這就是結果,我想要的結果,你將活得比死還痛苦,連一個乞丐都不如。」
龍大少繼續諷刺著他,辱罵著他,幾乎把這世上他知道的和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都說出來了。
任我殺就像聾子,充耳不聞,不言不動。
龍大少罵了很久,終於把心裡的積怨都罵了出來,似乎也罵累了,忽然柔聲道:「你看起來很餓,是麼?你想不想吃些東西,或者喝一點點酒?」
任我殺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卻有些發亮。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他想活下去,他不能死,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一定是這樣想的……」龍大少回頭對身後一個長得黑黝黝的大漢道:「去,買幾個饅頭來,再帶上一樽酒。」
饅頭和酒很快就買來了。酒只是尋常的酒,但饅頭卻還是剛剛才出籠的,熱氣騰騰,香氣飄飄。任我殺拚命不讓自己去看、去想,但到最後目光卻還是忍不住落在龍大少手中的饅頭和酒上。
人類有許多弱點,貪婪就是其中之一,飢餓雖不是貪婪的一種,卻是每個人都無法抵抗的。
龍大少微笑道:「你想吃?還是想喝酒?」
任我殺目光呆滯,不言不動。
「我乾脆兩樣都給你,好不好?」龍大少臉上的笑容倏忽消失,變得冷漠而殘酷,把手裡的饅頭狠狠地拋在身後,叉開兩腿,指著胯下,毫無表情地道,「從這裡爬過去,饅頭和酒,就都是你的。」
任我殺臉色已變了,眼神裡露出種悲哀之色。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摒住了呼吸,氣氛顯得非常嚴肅、緊張。
龍大少本來以為,任我殺是絕不肯忍受這種侮辱的,不料任我殺居然真的就爬了過來,他就像是一條在垂死邊緣拚命掙扎的毒蛇,匍匐爬行,動作笨拙而可笑。
龍大少得意地大笑道:「原來這人不但模樣變了,連性子也變了,為了一些狗才吃的雜食,居然寧願受這胯下之辱。昔日風光無限的殺手,今日淪為本大少階下囚。可憐!可笑!可歎!」
他實在太開心了,彷彿連仇恨都已經忘記,只是仰首狂笑不止。笑聲突然中斷,隨即響起的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龍大少彎下了腰,雙手掩著胯下私處,表情彷彿非常痛苦。
他忘記了一句古訓:無牙老虎一樣可以咬死人。任我殺竟用膝蓋在他那要害的地方,用力地頂了一下。
沒有人可以隨意污辱他,就算死,他也不能拋下尊嚴。他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閉上眼睛,等待龍大少那些凶神惡煞的隨從們撲上來,把他揍成一團肉餅。
他很快就聽見了龍大少歇斯底里的怒喊:「給我打。」
剎那間,雨點般的拳腳就像風雪一樣落在他的身上。任我殺沒有掙扎,他已無力反抗,這一頓重的,揍得他連呻吟的氣力都沒有。他只覺得,這個本來就不屬於他的世界,已經離他越來越遙遠。
恍惚中,他又聽見了龍大少的聲音:「夠了,都住手,別打死了他。」
他身上又挨了幾下狠的,終於平靜了下來。
任我殺已經變成一個血人,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拆散,可他並不在乎。他忽然笑了,想起剛才那一幕,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絲勝利的微笑。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現在根本不配讓我動手,你只是連狗都不如的乞丐。」龍大少殘酷地笑著,把手裡的那樽酒全都灑落在雪地上,冷冷道,「我要你活著,活得比死還痛苦。」
「活得比死還痛苦。」這句話就像一支利劍,狠狠地刺進了任我殺的心臟,他的心在刺痛,在滴血。
龍大少還在大笑著:「我會叫人來盯著你,看著你受盡各種各樣的折磨慢慢地死去,然後再把你大卸八塊,拋到荒野裡去餵狗。」
他再也不看任我殺一眼,驕傲地抬起頭,像一個征戰沙場、凱旋歸來的大將軍,轉身而去。
紛亂的腳步,踩扁了雪地上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