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太陽猛烈的照射著大地雖然猛烈的陽光曬的人是大汗淋漓但這依舊阻礙不了胡老頭坐在太陽底下捉虱子。
對一個孤零零的老人來說曬曬太陽捉捉虱子無疑是最好的享受。
胡老頭兩鬢已經斑白一雙老眼也已經不大濟事所以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慢慢吞吞的叫別人看了著急。
他捉虱子的動作當然也不例外。
他總是慢吞吞的翻著衣領慢慢的摸慢慢的找好不容易找到一隻也必是先將它放在手背上看他爬動一會兒知道玩盡了興才卜的一聲用指甲把虱子擠成血糊糊的一片。
然後擦擦手停上片刻慢吞吞的開始找第二隻。
在陝北這麼一個小村莊裡胡老頭是個被人遺忘的老人甚至連一直狗也不如。
因為狗至少還有主人餵它吃飯胡老頭則是只能巡巡夜全靠別人湊份子、施捨過日這也是為什麼村子裡雖然已經有了協警巡夜卻依然給胡老頭安排一個巡夜工作的緣由。
除了手電筒一個梆子和一面破鑼便是胡老頭的全部財產。
村子裡的人只知道胡老頭住在一個大房子裡很大很大的房子村裡人只道是胡老頭是別人請過來看房子的看房人所以也沒怎麼奇怪。
但胡老頭住大房子的緣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人遇到挫折了總是容易想起曾經自己怎麼怎麼風光;人老了總是容易懷念曾經的年少時的風流韻事。
虱子舒展著細小的腿在胡老頭的手背上爬著可胡老頭再也沒有興趣看它分毫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記憶中。
其實這座房子是他的而且是祖上傳下來的雖然如今除了一個空殼再無其他。
想當年他也是一方富豪是何等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可總有那麼一句話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就在他膝下出了一個六親不認的敗家子原本傳統思想就嚴重的他在自己壯年的時候就持著生兒養老的觀念妻子生了個女兒自己是大發雷霆而後生了一個帶把的出來才眉開眼笑起來。
自己總是重男輕女對女兒冷眼相望對兒子寵愛有加。最終女兒跟人跑了兒子成了敗家子變的六親不認老伴也離自己而去報應啊!
想著想著胡老頭的兩行濁淚也悄然落下他用佈滿厚繭的手抹了一把臉醒了醒鼻子在煙桿裡放了一把煙草狠狠的吸了一口這才免去了老淚縱橫的趨勢。
吸了一口煙胡老頭就沒再吸了仰靠著牆麻木的看向天空靜靜的閉上眼任手中的煙草「哧哧」的燃著自己則是不知道在回憶?在沉思還是在睡覺?
我們只知道這位悲慘的老人獲得了短暫性的寧靜就讓他好好休息片刻吧。
****謝玄和謝嘯天是在中午時刻到達榆林市的可謝玄印象中的岳父家的房子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樓大廈這讓謝玄迷惘了。
找了很多街坊鄰居打探跑了很多部門去調查謝玄才終於得知岳父一家是搬回鄉下去了。
坐到鄉下又是花了謝家父子兩個小時的時間這才到了目的地。
謝嘯天感覺眼前的房子真的是太大了雖然是單層的但佔地面積應該足有三四百平米吧門口兩隻大石獅子顯示著其不凡的威嚴門柱上剝落的紅漆則是在昭示著它當年的風采。如今這座房子只透露著衰敗、沒落正如它悠久的歷史一般如今它已經老了不復當年風采。
謝玄走上前去用獸面啣環敲了敲門過了良久依舊不見人開門他用力推了推門發現門沒鎖於是便自作主張跨了進去一邊還大聲叫喊著「有人嗎?」
聽到有人推門進來胡老頭的眼睛抖動了幾下老年人總是睡的很淺「是小狗子嗎?」
小狗子是村裡一戶人家的小孩子平常總是喜歡跑來叫胡老頭講故事這小子嘴巴可甜了總是胡爺爺胡爺爺的叫個不停。可胡老頭一聽聲音就不對了怎麼是個中年人的聲音?自己這裡平常可沒什麼客人來。
他睜開眼入眼是一個風塵僕僕的陌生年輕人當然這年輕人的叫法也只有在他這個年齡這麼叫叫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見了可就得叫叔叔了。他不斷在自己的腦中搜尋著有關這個年輕人的記憶也許是人老了的關係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十分的面熟可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謝玄也感覺眼前的老人十分熟悉可是和印象中的那人實在相差甚遠二十多年前的他看上去是意氣風發年齡雖近四十可看上去卻是像是三十不到的人難道這二十來年的時間裡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讓他一下子變的比實際年齡老了很多?
謝玄不敢確定眼前的人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只好不確定的叫道「岳父?」
胡老頭一聽腦中如遭雷擊電流讓他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原來是他怪不得那麼熟悉。可胡老頭並沒有做出相應的反應只是轉過身向內堂走去冷冷的說道「你認錯人了。」
沒錯他肯定就是岳父了剛才那眼神絕對錯不了的。
謝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痛苦的說道「岳父你難道現在還不肯原諒我嗎?如今小芳已經去了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嗎?」對妻子的思念終於讓壓抑已久的謝玄哭出聲來了「小天過來跪下!岳父你回頭看看啊這是我和小芳的孩子小天快叫外公。」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只是未到傷心處謝嘯天看著父親哭很不是滋味他跪在父親身邊摟住父親的肩對著胡老頭的背影顫抖著聲音喊了一句「外公!」
胡老頭聽著謝玄的話身形猛震。
不難道這真是真的嗎?自己那個乖巧的女兒難道真的去了?我不是不認她了嗎可為什麼我還是止不住淚水為什麼要我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天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般待我。
胡老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內堂的他不禁想起死去的老伴的話「女兒大了總要追求她自己的幸福我們就不要管她了老爺你就原諒芳芳吧。」「老爺你看芳芳又寄信過來了看這是我們孫子的照片你看他多可愛。」「老爺……」
這個時候胡老頭總是會呵斥自己的老伴「你個娘們兒懂什麼男人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決不再認這個女兒!」其實又有誰知道他總是會在自己的老伴出去後偷偷的打開櫃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讀著女兒的來信女兒信中總是詢問自己消氣了沒要她母親照顧好自己這個父親不要讓他動氣。
天色漸暗夜幕悄然降臨謝嘯天跪的膝蓋生疼生疼的可謝玄還是一副不捨不棄的樣子跪在那兒不言不語。
冷夜寒風西北的氣候總是黑夜白天兩個樣就連夏夜的風也是冷的呼呼的寒風刮在只穿了一件T恤的謝嘯天身上讓他不禁顫抖。
「小天你去找個旅館睡去吧老爸在這裡就行了。」
儘管又餓又冷又疼可謝嘯天還是執拗的說道「不老爸不走我也不走。」
夜深了經過幾天顛簸的謝嘯天現在又增加了幾項感覺又累有困。
胡老頭這時也走出來了手中拿著手電筒、梆子、破鑼顯然是要巡夜去他將一個碗放到謝嘯天面前問道「你叫小天嗎?」
謝嘯天恩了一聲回道「是的外公。」
胡老頭拿手摸了摸謝嘯天的頭不再言語什麼逕自出門了。
謝嘯天端起碗「老爸你吃嗎?」
謝玄搖了搖頭藉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兒子手中端的是錢錢飯是以黑豆小米為原料的一種陝北特色小吃。可在岳父這裡錢錢飯的原料卻是米糠、秕谷這分明就是改革開放前的度荒飯謝玄鼻子沒來由的一酸他想不通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岳父是如何忍受的住這種清貧的生活的他也想不通岳父為何會破落到如此地步的。
天際漸漸泛白謝嘯天早就睡倒在地上。期間岳父回來的時候還給謝嘯天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這讓謝玄很是高興就算他不認自己這個拐跑他女兒的女婿可他還是心疼自己這個外孫的。
一直從下午跪倒第二天早上就算是鐵人也難忍如此折磨謝玄的嘴唇已經顯出了他缺水的跡象謝嘯天在他身旁買東西過來謝玄也不吃端水過來謝玄也不喝他是鐵了心岳父不原諒他的話他就準備在這裡跪死和小芳相聚去了。
可胡老頭好似鐵了心對謝玄的行為視若無睹直接將他當成了透明人沒有一絲感動的徵兆。
「砰~」門被踹開了門外的人大聲嚷嚷著「老頭子你今天再不把房契交出來我可就要動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