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週三。前面已經說過,我最近剛辭職在家,無聊的時候就相相親打打時間。因此我今天是不用上班的。只是不知道江離為什麼也不用上班,難道他也失業了?
風騷的寶馬車一路揚塵,停在了我們所居住的小區的樓下。我讓江離在車裡等我,自己一個人蹬蹬蹬地跑上去拿戶口本。今天我媽去醫院看望我的一個阿姨了,因此也讓我有了可乘之機。並不是我怕我媽反對我們的婚事,那老太太,巴不得我有人娶了,估計豬八戒來求親了她也會興沖沖地把我打包送出去。關鍵問題是,老年人你們都瞭解吧,沒瞭解也看過電視看過小說吧。老年人的一個特色就是囉嗦,尤其是老年的女人。我媽要是知道我有中意的人(咳咳,暫時江離就算做是我中意的人吧),一定團結起來我的那些阿姨嬸嬸各色親戚們對那倒霉男人來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品鑒,到時候婚還沒結呢,先把人給逼瘋了,那就不好了。
於是此時,我大搖大擺地走進我和我媽的共用臥室(我一個人不敢睡覺,汗),從櫃子裡一陣倒騰,終於把那只銷魂的小本本給翻了出來。一起被翻出來的還有我的各階段畢業證,以及其他的各種千奇百怪的證書,甚至我小學時的一個校級演講比賽的優秀獎,都在其中。我媽就這樣,是個證書控,在她看來,估計戶口本也算是一個證書吧,囧。只是這一堆東西裡,唯獨沒有她當年和我爸的離婚證,想到這裡我不免慼慼然,唏噓了一會兒。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傳達著江離小盆友在樓下的不耐,我才胡亂收拾了一下,拎著戶口本衝下樓去。
江離拍了拍方向盤,語氣中不無譏諷:「你們家戶口本藏得夠深的。」
「過獎過獎,」我把戶口本塞進包裡,擦了擦汗,說道,「好了,該你了……你家住哪裡?」
江離目不斜視地動車子:「不用,我帶了。」
我:「……」
善了個哉的,這小子總是帶著戶口本去相親?還真是一朵奇葩……
……
今天領證的人不多,於是我們的結婚認證的過程進行得很順利。交錢的時候,江離正在掏錢包,我當前拍上一張十元大鈔,嘿嘿笑道:「這次,這次我請客吧。」中午的飯是你請的,咱不能白佔人便宜不是?
那工作人員看了看江離的,估計是照顧到男人的尊嚴,他沒有接我那十元大鈔。誰知,江離卻擺了一擺手,說道:「算了,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工作人員微不可察地「嗤」了一聲表示自己對於吃軟飯者的鄙視。我站在前面,有幸聽到,不知道身後的江離有沒有聽到。江離啊,對不起,你就讓老娘風光這麼一次吧……
許多年後,面對一個姓江的小屁孩對某人的盲目崇拜,我會憤慨地教育他:你爸有什麼了不起的,結婚的時候還不是我請的客……
……
從婚證處出來之後,我深呼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擺脫了未婚,又沒擺脫單身,這真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啊啊啊啊啊啊……」
江離鄙夷地瞥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說道:「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我洒然一笑:「過獎過獎,至少我不會揣著戶口本去相親。」
江離也不反駁我,轉身去取車,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的婚禮是避免不了的,你做好準備。」
看得出他是不希望舉行婚禮的,但是肯定不敢違抗某些人的命令。能把自己的孩子逼得這麼無可奈何的,這世界上除了「媽媽」這種生物,我想不出別的來了。
暈,我想起我老媽來了。現在是不是該告訴她我結婚的事情了?算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左右免不了一陣狂風暴雨的。江離小盆友,老子是頂了多巨大的壓力來和你結婚啊?
江離問我需不需要他送我回家,我擺擺手說不用了,我不回家。
於是他很乾脆地鑽進車子一溜煙兒開走了。
靠,過河拆橋說的就是他!
就這樣,倆人各自揣著戶口本,乾淨利落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當然,我不回家,他也不見得去找他媽,打個比方而已,嘿嘿。
我掏出手機,給盒子了個短信。
盒子大名叫何姿,住我家隔壁。我打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和她認識(盒子的證詞是,她在娘胎裡就認識我,汗)。倆人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到大學的時候,我們倆的學校也是鄰居。我要是一男的,早和她青梅竹馬了。
盒子現在正在上班,不方便接電話,於是我短她:親愛的,我結婚了。
過了沒一分鐘,盒子的電話打過來了:「小官(她就這麼稱呼我,囧~),你要結婚了?怎麼之前沒聽你提起……」
我打斷她:「糾正!不是要結婚了,是結婚了,注意時態!」
那邊的人被雷劈到一般,久久沒有回應。我很滿意這效果,尋思著要是經常性地結個婚嚇一嚇盒子,那生活也會充滿樂趣。
此時,盒子那邊終於復活成功,扯著嗓子喊道:「你說什麼,你結婚了?」
我差一點把手機扔掉,抹汗,盒子這爆力,太震撼了,這嗓門,要是當個職業粉絲,也是相當有前途的吧。
後來,盒子告訴我,當時她正在開會,於是躲在桌子下打電話的盒子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從經理那裡拉向了她……
麻辣燙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食,便宜又好吃,請客的時候,你吃爆肚皮我也不會破產,多麼美妙的東西。當盒子以幾乎是踩著風火輪的度跑到我所在的麻辣燙小吃攤前時,我正咬著一串金針菇,看到她時,一邊抖著手裡的白菜串招呼她坐下,一邊衝她送上一個「抱歉我現在不能說話」的微笑。
盒子直接揪著我的後領,把我從座位上拎了起來,一邊拎一邊吼道:「官小宴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絕無僅有的嗓門,招來了無數路人的側目。
我淡定地丟下白菜和金針菇,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拉著她坐下。我拽著盒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啊,你精神的韌性還不夠強大啊。」
盒子此時根本就沒心思和我開玩笑:「別跟我胡扯!我還就不明白了,你怎麼一聲兒不吭地就結婚了?我幾乎是打娘胎裡就認識了你,連你什麼時候有的男朋友都不知道!」
我笑:「誰說結婚一定要有男朋友了?」
盒子聽得莫名其妙:「你給我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說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清了清嗓子,換了一種悠遠的口吻:「一個月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還沒繼續說,腦袋上就著了盒子的一記爆栗:「你給我老實點!」
其實我也沒說錯,這本來就是因為一個月前那個徵婚帖引的婚姻。我於是非常老實地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和盒子說了,當然,至於江離是gay的那段,略過。雖然我和盒子的交情已經好到穿一條褲子,但是這畢竟關係到其他人的隱私,我不是那麼沒有分寸。我只告訴她,我和江離屬於一見鍾情不離不棄的那種(自己吐一下先)。
盒子聽了我的講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驚歎道:「你們第一次見面就結婚了?」
我點頭,在效率型的社會裡,度就是戰鬥力。
盒子搖頭,不安地說道:「你也太把婚姻當兒戲了!」
我委屈地看著她:「我們一見鍾情了嘛……」靠,自己先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其實我想說的是,婚姻於我來說,本來就是兒戲……
盒子明顯信了我的話:「一見鍾情也不能這麼沒理智啊。大家都說,結婚是兩家社會關係的總和,你現在連他的來歷都不知道,就和他領證了,你,你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了……」
我低頭默念:我是被我媽哭昏頭腦了。
盒子朝我伸手:「結婚證拿來我看看。」
我乖乖奉上。
盒子看著結婚證上的照片,品鑒了一番,點頭道:「長得倒是不錯。他有多高?」
我搖頭:「不知道,大概比我高一個頭吧。」
盒子又點了點頭,接著審道:「什麼工作?」
我:「不知道,據說是工程師。」後來才知道,工程他個大頭鬼的師……
盒子:「工程師也分好多種,他別是想渾水摸魚吧?他開什麼車?」
我:「寶馬,具體型號沒看清。」是沒看。他開什麼車關我什麼事。那「別摸我」三個大字……母,也是一個不小心撞進我眼裡的。
盒子:「別是租來的吧?」
我:「……」盒子你思維太縝密了!!!
盒子把結婚證遞給我,意味深長地說道:「小官,你別怪我多事,我是怕你被人騙,現在這年頭兒,什麼樣的騙子都有。」
我:「你改個稱呼,我就不怪你。」
一句話招來的是盒子的怒目而視。
我只好把眼睛湊到冒著熱氣的粉絲上熏了一下,然後擦著眼睛說道:「盒子,你放心,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盒子眼圈一紅,拍了拍我的肩膀……她很吃這一套。
我再一張嘴,卻沒想到眼淚真的流了出來:「這麼多年了,我……」我靠,弄巧成拙,我真不爭氣。
盒子攥著我的手,哽咽著說道:「什麼都別說了,他要是敢對不起你,姐們兒第一個上去削了他的腦袋。」
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收也收不住。今天這粉絲的功效怎麼這麼厲害,難不成是用辣椒做的?
本來今天是老娘登記結婚的好日子,倆傻丫頭竟然坐在一起抱頭痛哭?!善了個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