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臣原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向他們走過來。謝芳菲心裡大歎倒霉,真不知道走什麼霉運,居然遇見這個假面人。表面上趕緊站起來敷衍說:「我道是誰,原來是江兄啊。原來江兄也來看明月姑娘的表演來了,只是就江兄一人來嗎?」
江臣原回答說:「江某並非特地來『雨紅樓』觀看明月姑娘的演出的,只是作為隨從陪著王爺一同前來而已。不知道芳菲姑娘和容公子為什麼會坐在過道上喝茶聊天呢?」
謝芳菲心裡暗罵江臣原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只好避重就輕的說:「出了點意外而已。」然後又故意裝作關心的問:「王爺今天也來了?傷勢痊癒了嗎?」
江臣原安然的回答:「這還要多謝芳菲姑娘的療傷聖藥『成勝『才是,江某就是為此特地前來致謝的。王爺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這還要多謝芳菲姑娘的關心才是。」
謝芳菲立刻笑著說:「哪裡,哪裡,芳菲可承受不起。王爺平平安安,大家才能高高興興,江兄你說是不是?」
江臣原笑說:「芳菲真是聰明伶俐,怪不得王爺讓在下前來請芳菲過去,一起觀看明月姑娘的精彩表演呢。」
謝芳菲聽的吃了一驚,有些愕然的看著他,然後皺眉說:「芳菲在這裡就很好,就不好過去打擾王爺的雅興了。」
江臣原依然笑著說:「有芳菲作陪,怎麼會打擾了王爺的雅興呢。王爺倒履相迎還來不及呢。」
謝芳菲心裡一驚,有些無措的看著容情,這分明已經帶上些許的招攬和威脅了。看見容情仍舊是一副安定從容的神情,心裡安穩了不少。仍然推辭說:「芳菲的視力不好,所以才會讓人在這裡就近擺下桌椅,好觀看明月姑娘名動天下的歌舞,所以對王爺的一番好意,芳菲恐怕是無福消受了。」
江臣原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說:「芳菲的視力不太好麼?那就更應該接受王爺的一番好意才是。王爺的房間不論是視野還是位置都是整個『雨紅樓』裡最好的,芳菲觀賞起明月姑娘的表演想必會更為精彩紛呈才是。」
謝芳菲沒有說話,對江臣原一味的逼迫充滿憤怒,可是又不能發作,還想搬出蕭衍來推脫時,聽到江臣原陰冷的說:「芳菲姑娘如果不去的話,王爺怪罪下來,我們這些作下手的可擔待不起啊。芳菲姑娘要是惹的王爺不高興的話,那可就不太好了。」
謝芳菲沒有辦法,和容情一起站起來說:「那就有勞江兄在前面帶路了。我們只好當面辭謝王爺的一番盛情美意了。」江臣原眼睛裡的凶冷一閃而過,帶領二人來到頂層南面的一間雅房前。
敲了敲門進去,裡面果然是始安王蕭遙光,臉上不怒自威,全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王者的威勢,只是隱隱的攜帶有一種陰寒的氣質,讓謝芳菲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謝芳菲在建康早就見過他,只是從來都不曾靠的這麼近。連忙恭身敬禮說:「小女謝芳菲,參見王爺。」見一旁的容情無動於衷,伸手使勁拉了拉他的衣角。容情終於說:「在下容情。」
蕭遙光等二人施完禮,才笑著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本王對二位可是喜愛的很,不用拘禮,坐下來陪本王隨便聊一聊吧。」絕口不提剛才江臣原所說的一同觀賞歌舞的話。顯然從江臣原那裡已經知道答案了,所以剛才才會故意為難一番。說著讓人上酒菜伺候。
謝芳菲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後背上恐怕也已經濕了。在這麼一個密閉的空間裡,蕭遙光要突然對自己發難簡直是易如反掌。看了看站在他後面的貼身護衛,似乎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謝芳菲有些無奈,硬著頭皮說:「王爺愛惜賜飯,本不敢辭。可是芳菲還要過去陪蕭大人,崔將軍他們一同用膳,然後觀看明月姑娘的表演,芳菲所以只好心領了。」
蕭遙光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容情這時候站出來說:「容情是蕭大人的隨身護衛,在外面不能呆久了。所以請恕容情斗膽,要馬上趕回大人的身邊才是。」
蕭遙光對容情頗有幾分顧忌。身手不錯是其一,另外也不能不考慮到天乙真人,據說他就這麼一個徒弟。當下立即笑著說:「蕭大人的手下果然都是忠於職守,忠心耿耿之輩,本王最敬重的就是這種人了。既然你們要回蕭大人身邊,不如本王就隨同你們一同前去和大家打個招呼好了。」
謝芳菲聽的叫苦不迭,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好跟在蕭遙光的後面出了門。走到三層時,蕭衍和一眾人已經得到消息迎了出來,看見跟在蕭遙光後面的謝芳菲和容情明顯錯愕了一下。謝芳菲趕緊走到他身邊笑著對大家說:「我奉大人之命正要和容情一起過來時,在來的路上正好碰見王爺,王爺說要和我們一起來拜會大人。」蕭衍當然聰明的什麼話都沒有多問。
只是笑著對蕭遙光說:「王爺原來也在這裡。早知道就應該先行過去拜會,還請王爺恕罪才是。今天見到王爺身體安康,風采依然,真是高興。」
崔慧景,曹虎和張稷都迎上來施禮問好,眾人一番寒暄之後,才重新落座。只聽蕭遙光笑說:「大家果然享受,你看外面,星火燦爛,美不勝收啊。」崔慧景點頭附和,討好的說:「王爺喜歡的話,不如讓下人們取來煙火,以供酒興。」
謝芳菲頗為不屑的看著崔慧景一臉諂媚的樣子,沒想到曹虎果然派人取來各式各樣的煙花,就在外面一片一片的放起來,引得附近包房裡的人都伸頭出來觀看滿天絢麗的煙火。
謝芳菲不喜這裡勾心鬥角,阿諛奉承的氣氛,悄悄對容情使了一個眼色,趁眾人不備,偷偷的溜了出來。容情果然也光明正大的走了出來。
謝芳菲又回到二樓過道裡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來說:「現在好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反正大人也已經發現我們在這裡了。只盼王大哥今晚不要和我們一樣大走霉運才好。」隨便斜躺在椅子上,然後說:「還是這裡舒服自在啊。剛才差點沒有把我給嚇死,我還以為蕭遙光真要下手殺我們了呢。他開始的時候可能有這樣的心思,不過自從你開口後,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死乞白賴的拖著你來果然是最明智的決定。」
容情歎氣的看著她說:「蕭遙光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使盡手段,恩威並施都不能將你收服,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自己以後要小心了。」
謝芳菲坐起來,有些無奈的說:「我自從跟了蕭大人以後就是這個樣子。大人有多少仇家我連帶著就有多少仇家。這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容情正要說話,忽然聽的底下一陣震天般的歡呼叫好聲,原來是明月心要出場了。開始只見眾多舞女眾星捧月一般擁著明月心出來了。明月心穿的是紅色的衣裙,繫著飄逸的腰帶,越發襯的眼如秋水,眉似遠山。黑的發,白的臉,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小小的臉上神情有些哀傷的唱著: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狿狁之故;不遑啟居,狿狁之故。聲音低沉哀怨,待她唱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時,謝芳菲的心早就已經不在此處了。最後的「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一歎三詠,如行雲流水,響遏雲霄。謝芳菲只覺得感心動耳,蕩氣迴腸,眼中含淚,低首凝思感慨。
底下的人聽的都癡了,想起山高水遠的故鄉,想起自己的哀傷,想起動盪的亂世,莫不感動的垂淚不語,心有慼慼然。一時間鴉雀無聲,只聽得低回纏綿的歎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
謝芳菲心神俱醉,她想起的依然還是臥佛寺裡的桃花和人,用哀傷,清冷的聲音低吟「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的人。或許她一生一世記得的依然是那個不真實的幻景。她記憶所記得的回憶和現實裡的存在完全不是一回事。對於秋開雨,她似乎永遠都活在自己的記憶裡,不肯走出來。
容情似乎也被觸動了心靈的某一處,愣愣的看著遠處某個地方,眼神的焦距卻不在上面。忽然警覺的跳起來,一手摟住謝芳菲,機警的翻滾到樓道的另一邊。謝芳菲茫然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耳中聽到容情寒冷的聲音:「劉彥奇!又是你!」謝芳菲才知道害怕,死命躲在容情的身下,不敢亂動。剛才謝芳菲坐的位置上赫然是一根閃著螢光的細針,針尖尚有微微的顫抖。如果一針紮在謝芳菲的身上,現在恐怕已經沒命了。
容情已經拔劍迎了上去,對劉彥奇的行為憤怒不已,一上手就是狠辣的招數。容情的「有情劍」和劉彥奇的「影子劍」像是兩條纏鬥在一起的毒蛇,彼此狠狠的互相咬《苑降鈉嘰繆屎懟H萸櫓鸞ヶ叻⒊齙蘭抑糧絲姆ā疤瘜p姆ā保母堭簪L岷偷慕J酰嗉t擻腥縉衢ヱ檇楔pA躚迤嫻撓白詠H雌嬉斕納⒎⒊齙H埳蚖鋡儈y秀奔淙萌擻幸簧材塹氖亳Ir磴擔→_迤娉米糯絲棠訓玫氖被F
眾人突然見到打鬥刺殺的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已,尖叫聲,哭喊聲,都拚命向門口逃去,亂作一團。台上眾多的歌女慌亂驚恐間全都已經散去,惟有明月心仍舊保持著最後的姿勢紋絲不動的站立在舞台的中央。眼睛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眼前的打鬥,似乎只是在看一場不怎麼吸引人的演出一般。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虛幻中的景物一般,飄飄然遺世而獨立,漠不關心世間的一切恩怨情仇。羽袂翩躚,神色冷淡。
謝芳菲擔憂的看著正在前方緊緊糾纏不放的兩個人,劍鳴掌影間已經看不清楚具體的動作。突然想到蕭衍,自己待在這裡非但幫不上忙,只會讓劉彥奇有可趁之機,匆忙的跑到旁邊的樓梯邊,抬起頭,看見的卻是守株待兔的江臣原,趁亂混水摸魚,要將謝芳菲一舉擒殺。
謝芳菲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殘酷的神色,面無人色的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危急中大喊:「始安王蕭遙光殺人了!」江臣原聽的腳下一頓,眼神更加無情的盯著謝芳菲。謝芳菲大叫這句話當然大有深意,她不說江臣原殺人了,而說始安王蕭遙光殺人了,就是要讓擾亂江臣原的意識,投鼠忌器之下贏的逃命的時間。還留在「雨紅樓」的人恐怕沒有人不知道始安王蕭遙光的大名。
江臣原快速逼近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謝芳菲抬頭看時,居然是許久不見的左雲,面無表情的站在謝芳菲的面前。江臣原一見勢頭不對,立即笑著說:「大家恐怕都是一場誤會。」然後雙眼緊鎖住左雲,緩慢的退了回去,最後迅速的消失在謝芳菲的眼前。
謝芳菲虛軟的走到左雲面前。低聲說:「謝謝。」說著就要去找蕭衍。左雲在後面冷冷的說:「芳菲姑娘恐怕要跟在下走一趟了。」
謝芳菲睜大眼睛的盯著他,敢情是剛脫狼口,又入虎穴!她冷靜的問:「秋開雨是不是一直都潛伏在這裡?」
左雲沒有回答。謝芳菲點頭說:「好,我跟你走。不過要說一聲。」率先走到樓道間,容情和劉彥奇正斗的難解難分。倆人功力相當,一時半活間難以分出高下。這時,蕭衍的護衛已經搶了上來,將下面團團圍住,務要合力擊殺劉彥奇。劉彥奇無心戀戰之下,使了個巧勁,脫離容情的範圍,穿樓而去。
謝芳菲還沒有來得及對容情說話,突然聽到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音,伸頭出去看時,江臣原腦漿迸裂,面目全非,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早就已經死了。嚇的不敢說話,惶恐的看著左雲。左雲仍舊沒有表情的站在她前面,不容許她再上前一步。全身上下任何一處都在左雲的監視之下,不得動彈。
謝芳菲遠遠的對容情大喊一聲說:「容情,我先走了。」然後就聽到樓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忽然就傳來秋開雨的長笑聲說:「始安王可要保重了啊。」聲音漸行漸遠,慢慢轉弱,最後在耳邊消沒不見。左雲趁著眾人的目標都在秋開雨那裡,一把抓起謝芳菲,點了她的睡穴,從另一邊飛越出去,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
雨紅樓滿是打鬥的痕跡,留下遍地的傷員和屍體。明月心先是看著秋開雨離開的方向,然後轉頭看著謝芳菲和左雲飛離的地方,神情若有所思。容情還來不及動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左雲帶著謝芳菲離開。
樓上的蕭遙光痛失愛將和眾多心腹侍衛,鐵青著臉說:「好,好一個秋開雨,反過來倒咬一口。本王今天在此立誓,一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蕭衍也陰沉著臉色看著秋開雨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崔慧景在一旁也附和著疾言厲色的說:「這個秋開雨,簡直欺人太甚!」曹虎早就下樓去處理剛才的突發事件去了。張稷呆立在一旁,到現在還渾身發抖的說不出話來。
謝芳菲醒過來後發現狹小沉悶的屋子裡點著一盞發出微弱火光的煤油燈,自己正睡在一張簡易硬實的木床上,不過被褥十分厚而且軟。謝芳菲看著站立在自己眼前的秋開雨,只好苦笑著說:「今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過的真是精彩刺激啊,想必終生令人難忘,芳菲還得感謝秋宮主呢。」突然間再也裝不下去,半晌沒有說話,一手奮力捶在床頭,然後用力的狠狠的說:「我大過年的真他媽的倒運倒到姥姥家了。」然後轉過頭,死命瞪著眼,對秋開雨大聲說:「秋開雨,你不是說你不會再囚禁我了嗎你,不是信誓旦旦的答應過我了嗎?」
秋開雨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楚表情,影影綽綽間,只是沒有感情的冷聲問:「你知道劉彥奇放著那麼多人不去刺殺,為什麼偏偏要去刺殺你?」謝芳菲回過神來,仔細想了一會兒,心裡思索著這劉彥奇要刺殺的名單上怎麼排也排不到自己吧,今天晚上多的是身份顯赫,地位尊榮的大人物。就是要殺,刺殺的目標首當其衝也應該是蕭衍才是。因為蕭遙光和他目前似乎正在秘密進行某一種交易,暫時自然不在他刺殺的名單上。
秋開雨又慢慢逼近謝芳菲冷冷的問:「你知道我是怎麼暴露行蹤的嗎?不然蕭遙光絕對過不了今晚!」
謝芳菲看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一口吃下去的憤恨的模樣,心裡微微的害怕起來,不會說話,只能老實的搖了搖頭,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心裡十分害怕秋開雨突然就瘋了一樣的,失手將自己一手掐死。
第26章
秋開雨用殺人一般的眼神直直瞪著謝芳菲,終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在另外一邊坐下來冷聲說:「你以為憑劉彥奇的身手,在當時的情況下,要刺殺你還能事先讓容情發覺,然後避過他必殺的一擊?」
謝芳菲吃驚的看著他,然後苦澀的說:「那麼他是為了你才來殺我的?他怎麼能想到這個辦法,我從來就沒有透露出去。」秋開雨自然也不會到處去宣揚,那完全是自找死路。
秋開雨對謝芳菲是又恨又無可奈何,有些頹然的說:「劉彥奇當然不清楚我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他純粹只是用來試探我的反應罷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我究竟有沒有潛伏在附近伺機而動。上次在武昌他就已經發覺了事情的不尋常,所以才會用刺殺你這個方法來試探我。而且,蕭遙光也巴不得你死。劉彥奇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當場證明給某個人看。」
謝芳菲不敢再問他什麼事情,今晚秋開雨的如意算盤全是因為自己而打不響,看著他憤怒陰霾的樣子,心裡卻不由得的傷心起來,他是何苦,自己又是何苦呢?他今天晚上沒有殺死蕭遙光,日後蕭遙光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他。這時的雍州城說不定已經全城戒嚴,所有士兵護衛正在全力捕殺秋開雨。
秋開雨突然激動起來,看著謝芳菲狠狠的說:「當日在武昌我就應該讓劉彥奇一劍殺了你!明知道遲早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為什麼還容你活到現在?甚至見到劉彥奇要對你下手時,故意朝容情露出殺氣,而被劉彥奇抓到致命的一擊。現在你好好的給我待在這裡,此刻要我秋開雨命的人沒有一個不想要你的命。就是不要我秋開雨命的人還是一樣要你的命!」
謝芳菲看著他,心裡面驚濤駭浪,嘴裡卻平靜的說:「你現在不殺我嗎?」秋開雨狠狠的看了一眼謝芳菲,甩手離開了。謝芳菲苦笑,秋開雨曾經說過他絕對不會因為憤怒而殺人,看來此言非虛,他雖然痛恨自己,但是還不至於殺自己用來洩憤,那完全於事無補。
謝芳菲在腦海裡將今天發生的事情通通仔細的想了一遍,自言自語的嘲笑說:「今天晚上雍州所有的大小勢力,明裡的,暗裡的,因為明月心的到來可是全部都聚合在一起了。至於各自懷的到底是什麼鬼胎,那就只有老天爺才清楚了。」想到秋開雨,他現在的處境恐怕不妙的很。蕭遙光一定會舉全城之力追殺他,而蕭遙光後面還有一個劉彥奇,一直以來就要殺秋開雨。更何況秋開雨還曾經血洗他滿門。謝芳菲想到那天晚上極其恐怖的慘狀,無意識的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秋開雨完全是咎由自取,謝芳菲想同情他都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謝芳菲躺在床上,全身僵硬,一動都不能動。頭部轉了過來仔細打量四周的環境,真正的銅牆鐵壁。沒有門,沒有窗,似乎是位於某處的地下室。秋開雨原來也是早有防備。本來他今晚成功刺殺了蕭遙光的話,雍州混亂的哪還有時間精力來追捕他,處理後事都來不及。可惜,真正應了那句話,人算不如天算。秋開雨為了今天的刺殺,一定下了許多的工夫,本來是萬無一失的事情。
謝芳菲因為不能動,全身十分的難受。秋開雨看來是打算將自己困在這裡了。只是不清楚在這風聲鶴唳的情況下,他還要出去幹什麼。腦袋昏沉沉的想了一回,抵不過瞌睡,居然還能安穩的睡著。
秋開雨回來見到的就是睡的毫無意識的謝芳菲,不過全身僵硬著,不能動彈,睡的恐怕不會舒服。他任命的歎了口氣,走上前,仔細看著燈光下若明若暗的臉,皮膚不夠白皙,臉蛋不夠完美,五官不夠細緻,可是自己是發瘋了嗎,被這樣一個人給下蠱了嗎?竟然會心軟,會不捨!而且一日比一日陷的深。就是被她破壞了刺殺蕭遙光的機會,心裡首先想到的卻是她的安危問題。整個水雲宮的人恐怕都不會放過她。
謝芳菲因為不舒服的緣故,立馬就被驚醒了。朦朧中睜開眼睛,看見秋開雨,還停留在睡夢裡,沒有回到現實中來。於是衝他笑了一笑,再閉上眼睛瞇著。秋開雨在她突然睜眼衝自己笑的剎那,整個心神靈魂彷彿都被吸了進去。只要她一醒來,全身上下似乎都會發光一樣,而自己,就是撲火的飛蛾。一動一靜,一顰一笑間,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將自己一步一步拉向她。
謝芳菲突然睜開眼睛,看著秋開雨半晌,然後平靜的說:「你回來了。」秋開雨明白她已經完全醒過來了。走到她身邊,一手拍開她身上的穴道,說:「你去吃飯吧。」
謝芳菲沒有多說話,默默的下床,坐在桌子邊上安靜的吃飯。心裡嘀咕,難不成他剛才竟然是出去張羅自己的飯菜去了?
秋開雨坐在她剛才睡的床上冷靜的問:「太月令在哪裡?我現在就要。」
謝芳菲吃飯吃到一半聽到他這句話,愕然停下筷子,說:「情況這麼糟糕嗎?」糟糕到就連秋開雨也需要用太月令的威勢來重新立威?
秋開雨一時沒有回答,臉色看起來十分的平靜,仍舊問的是:「太月令到底在哪裡?你拿著它也沒有用。」
謝芳菲仔細思索了半天,然後沉吟說:「在雍州城外臥佛寺附近。被我藏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
秋開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你和當日發生的事情果然脫不了干係。李存冷為什麼會將太月令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謝芳菲回答;「其實他不是要交給我,而是讓我扔掉。我也的確找個地方將它扔在那裡了。」於是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大致的說了一遍。
秋開雨聽了後說:「李存冷是越老越糊塗了,不然也不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而真的將你誤認為是得道的妖精,連太月令也交給你。」而謝芳菲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妖精才是真的。
謝芳菲反駁:「人在臨死之前的心理總是很奇怪的,恐怕連他自己也不能解釋當初為什麼會將太月令交給我。或許在他臨死前的一剎那,已經想通了某些事情,認為這個什麼勞什子太月令不再重要了呢。」
秋開雨的口氣稍微有些緩和的說:「後來我是在另外的地方尋到李存冷的屍體的,還以為他已經將太月令給毀了,沒有想到居然交給了你。」
謝芳菲遲疑的問:「李存冷當真是你殺死的嗎?很多人都說他武功好的很,曾經縱橫天下,未曾有過敗績。」
秋開雨抬頭說:「再厲害的人也會有弱點。我只不過找到他致命的弱點,用力一擊而已。李存冷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然後看著謝芳菲,一字一句的說:「我秋開雨在此當著謝芳菲的面起誓。絕對不會重蹈李存冷的覆轍。」說完眼神堅毅,神情冷酷。謝芳菲雖然不知道他要引以為戒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可是卻隱約覺得不安和害怕。秋開雨說要做到的事情,謝芳菲從來不懷疑他會做不到。
謝芳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說:「現在什麼時候了?要連夜帶你去拿太月令嗎?」
秋開雨冷冷的說:「現在大街上到處是挨家逐戶搜查的士兵,還是等到晚上再說吧。我現在要出去探察情況,你最好呆在這裡不要到處走動,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用你來威脅秋開雨了。」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謝芳菲心潮澎湃,一時難以平靜下來。倆人的這段孽情現在已經是昭告天下了,如今沒有人不想殺自己,借此來打擊秋開雨。只怕蕭府自己也是回不去了,不知道蕭衍在這四面楚歌的窘況下還敢不敢收留一個和秋開雨有所牽扯的手下。秋開雨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此刻倒像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不,不,應該是過街的老虎才是。老虎出了山林,那就如拔了毒牙的毒蛇一樣,沒有大的危險性。秋開雨這頭惡虎,恐怕要虎落雍州被犬欺了。
謝芳菲倒不擔心他,他如果這麼容易死,早不知死了千百次了。仍然坐下來,將剩下的冷飯冷菜繼續吃完。剛吃完最後一口菜,左雲就進來了。
謝芳菲抬頭看見他滿臉的不善,吃驚的說:「左兄,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左雲的眼神似乎要殺了謝芳菲一樣,毫無感情的說:「宮主居然會為了你而破壞了我們精心策劃的刺殺計劃。宮主向來都是以大事為重,從來都沒有心慈手軟過,連對師妹也是一樣的冷酷無情。而你,你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禍害。從宮主命令我跟在你身後監視護衛你開始,你就是一個禍害。宮主之所以會陷入今天如此不利的局面,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還有什麼顏面坐在這裡?你居然還是一副心安理得,神情自若的樣子!你知道宮主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嗎?整個水雲宮的人全部要求宮主交出你的屍體以平息大家的憤怒。而宮主對此居然毫不理會,一味護衛你的安全,甚至將你藏到這裡來!」
謝芳菲聽的大吃一驚,不解的問:「為什麼水雲宮的人要群起反對秋開雨?蕭遙光應該正在全力圍剿水雲宮才是。在這樣不利的局勢下,居然只是一味的逼迫秋開雨,不是應該同心協力,共禦外敵才對嗎?」
左雲心裡也歎氣,頗為無奈的說:「水雲宮向來都是勝者為王敗者寇的地方。何來的同心協力,共禦外敵?」然後狠聲說:「如果不是你,水雲宮也不會人心渙散;宮主也不至於進退艱難;我也不會背著宮主,明知道一定會惹怒他,還是冒死前來殺你以洩眾怒!」
謝芳菲現在連話也說不出來,居然連左雲也要殺自己了,天下恐怕也沒有謝芳菲的立身之地了。心裡覺得無比的冤枉,是秋開雨他自己一心要統一魔道,爭霸天下的,現在出了事,就將所有責任推到自己這個根本不相干的人的身上。殺了自己以後,秋開雨就一定能成的了大事嗎?
謝芳菲極力穩住正處於憤怒失控中的左雲說:「可是現在你還不能殺我。如果你想讓秋開雨重掌水雲宮的話,你現在絕對不能殺了我!」
左雲冷笑說:「謝芳菲,我知道你向來足智多謀,詭計多端,所以不用白費唇舌,蠱惑人心了。左雲既然下定決心要殺你,就不再考慮其他的後果。若是宮主怪罪下來,就只好以身殉主!」
謝芳菲見他立即就要動手殺害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恐怕還是念在以前的主僕之情讓自己死的瞑目而已。連忙後退大聲說:「太月令還在我手上,難道你也不要了?」
左雲錯愕的看著謝芳菲,茫然的問:「什麼?太月令居然會在你手上?」謝芳菲看見左雲吃驚的樣子,才明白過來,原來太月令的事情秋開雨就連左雲也瞞著,真是心機深沉,性格極其多疑的一個人。謝芳菲趕緊打鐵趁熱的說:「太月令一直就在我手上,這也是長久以來秋開雨為什麼不殺我的原因了。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秋開雨事事以大局為重,從來都不曾心慈手軟過,怎麼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放過我這個破壞他大事的人呢?所以你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殺了我,秋開雨只要拿到太月令,水雲宮的內亂自然就不解自消了。」
看見左雲仍舊半信半疑的神情,不過眼中的殺氣確實少了許多,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你想一想,為什麼秋開雨三番五次的生擒我而不殺掉我?全都是因為太月令的緣故。何況我已經答應秋開雨會盡早將太月令交到他的手上。」
左雲開始的時候似乎真的被謝芳菲的一番說辭給說動了,可是突然想到武昌城裡秋開雨說的那一番話,還有「雨紅樓」的功敗垂成,冷笑說:「謝芳菲,你果然厲害,連我差點都上了你的當,受你口舌的迷惑快要將正事給忘記了。且不論太月令的事情是真是假,反正你死了,宮主要不要太月令照樣還是水雲宮的宮主。你休怪我心狠手辣,誰叫你自己命運不好!」舉掌走過來,眼中的神情沒有任何其他的顧慮,下了死心要將謝芳菲一舉殺死。
謝芳菲心想這樣都不能將他騙倒,大駭就要一命歸西的時候,突然傳來熟悉的清冷的聲音說:「左雲,是誰讓你如此放肆的?竟然連我的事情你也敢插手?」
左雲渾身一僵,轉身看著幽靈一般的秋開雨,然後跪了下來,臉色平靜,沒有再說話任何辯解的話。
秋開雨對謝芳菲冷冷的說:「芳菲,原來你不止計謀厲害,口舌也是這般了得。就連我身邊得意的水左使差點也給你騙倒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冷聲說:「我秋開雨事事以大局為重,從來都不曾心慈手軟過,怎麼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放過你這個破壞他大事的人呢?果然說的是太好了!我如果不如你的願,是不是就枉為天下人叫我『邪君』了!」
謝芳菲知道他剛才將自己那一番胡說八道,胡言亂語用來拖延左雲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心中叫苦,沒有辦法,越說只會越黑。只好裝作不明白,沒有多說。反正等到秋開雨冷靜下來之後,自然就不會計較了。眼睛亂轉看著跪在地上的左雲,心裡實在有些同情他,對秋開雨真是忠心耿耿啊。
秋開雨過了一會兒,轉過來對左雲說:「你起來吧。」
左雲仍舊倔強的不肯起來,沉聲說:「宮主如果不殺謝芳菲那就將我殺了好了。宮主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啊。」
謝芳菲不可思議的看著左雲,發威的大聲說:「你怎麼就那麼想我死啊?你自己不想活了為什麼還要拉我陪葬?秋開雨的事情關我什麼事了?我還沒有埋怨起你們將我拖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你們卻是一副不殺我不足以洩憤的樣子!」
秋開雨看著左雲,皺眉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你以為事情就這麼簡單?殺了謝芳菲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天下太平了嗎?你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後策動水雲宮的政變?背後的目的究竟是像表面上說的那樣交出芳菲的屍體就可以,還是成心要置我秋開雨於死地呢?你究竟有沒有仔細的想過,芳菲只不過是某人用來生事的導火線罷了!」
左雲聽的渾身一震。秋開雨抬了抬手,左雲識相的站了起來。秋開雨繼續說:「剛才芳菲說的其實沒有錯。水雲宮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都只不過是借口罷了。你現在是我唯一的手下了,所以絕對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一番期望。」左雲臉上似有愧色,默然不語,站在秋開雨的身後。
謝芳菲聽見秋開雨說的話,心裡大表贊同。自己哪裡有什麼本事迷惑秋開雨啊,一切都是秋開雨自己選擇,幸好他還明白事理,分得清黑白主次。天下人都說,滅商的是妲己,亡周的是褒姒,吳國是西施破了的,而董卓的確是貂禪給害死了!可是爭天下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只能任人擺佈的弱質女流。男人沒有用就只會順水推舟的將過錯推給更沒有用的女人。謝芳菲對秋開雨才真正的有些欣賞起來,他再怎麼樣,見識胸襟也都異於常人,不是一般的世俗之人。
秋開雨見成功的收服了鬧彆扭的左雲,然後對謝芳菲淡淡的說:「不過太月令我還是要盡快拿到手。現在我們來討論討論怎麼去拿太月令吧!
第27章
謝芳菲有些時疑惑的問:「現在外面的形勢究竟怎麼樣了?我們就這樣直接出去可以嗎?」
秋開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冷冷的說:「太月令就在臥佛寺附近?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謝芳菲不清楚他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只是想了想,遲疑的點了點頭,說:「我埋在深土裡。」秋開雨點點頭,突然說:「好,你現在就帶我去那個你口中所謂的隱秘的地方,免得夜長夢多,突生變故。」
謝芳菲隨著秋開雨和容情一塊鑽出這個地底的密室時,才明白過來秋開雨剛才所說的話。原來他們就藏身在臥佛寺的地底下,出口則是側臥的巨大無比的釋迦牟尼銅像。怪不得絲毫不用擔心雍州全城的追兵,他們根本就不在雍州城內。秋開雨從一開始就料到了眼下這種情況,所以才會藏身在雍州城外。
謝芳菲從出口慢慢的爬出來,突然「砰」的一下沒有站穩,身體撞到旁邊大廳的木柱上,驚起一隻黑色的蝴蝶,翩然飛起。似乎一直就在這裡徘徊流連,突然間像是得到確定的答案一般,迅速的在謝芳菲的眼前消失不見。謝芳菲不動聲色的背著秋開雨和左雲,看著那只蝴蝶漸漸遠去,眼中神色複雜難明,心裡無奈的暗自長歎。她自然明白應該要做什麼。
秋開雨吩咐左雲先去雍州城內察探最新情況,然後跟著謝芳菲下山來。
謝芳菲帶著秋開雨摸索著來到當日攀爬的地方,時移世易,曾不知幾何,幾乎認不出當日的山型地貌來。抬頭看著前面茂密叢生的原始樹木和遍地纏繞的草叢灌木,人幾乎沒有辦法行走,果然是埋伏擊殺的絕佳場所。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帶頭走進去。秋開雨卻說:「我先走。」順手清理出窄小的通道,好讓謝芳菲過去。
謝芳菲一路無語的領著秋開雨伏高穿低艱難的行走著,山道曲折難行,一路上斷斷續續的休息了好幾次。抬頭遠遠的看見前面依稀是當日埋藏太月令的那片密林,轉頭看著前面的秋開雨,忽然就停了下來。秋開雨以為她是累了,找了塊乾淨一些的石頭對謝芳菲說:「你先在這裡歇一會兒吧。」
謝芳菲終於忍不住了,聲音有些哽咽的說:「我們走吧。前面有埋伏。」
秋開雨深深的看了一眼謝芳菲,走近她淡然的問:「芳菲為什麼不乾脆領我進去,卻在這個時候提醒我?」
謝芳菲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抬頭恨恨的看著他說:「你還要問我這種話!如今我是連蕭府都回不去了!你還要問我這種話!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什麼,卻還要問我這種話!」聲音逐漸哽咽激動起來。
其實她因為秋開雨早就已經背叛蕭衍了。當日在建康的絕壁下,如果不是因為謝芳菲的事先示警,秋開雨很有可能會中蕭衍的埋伏。當時秋開雨因為擔心她的病況,讓手下劫持了那批火器後,匆匆往回趕去。如今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本來的情況是,謝芳菲就算是和「邪君」秋開雨有所牽扯,蕭衍的心裡還是打算頂著周圍的壓力讓她繼續留在自己身邊。可是經過這樣一件事,謝芳菲已經沒有面目繼續留在蕭府了。蕭衍可能也有所懷疑,或許正用這件事情來試探謝芳菲的真正心意也未為可知。
秋開雨心裡也想到她現在無處可去的處境,沒有另外多問什麼,只是果斷的說:「我們立即離開這裡。」帶著謝芳菲迅速的回到臥佛寺的外面。
謝芳菲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只是盯著秋開雨看。裡面等著的人當然是容情和蕭府眾多的高手。終於下定決心,長歎了一口氣,往山下的原路走去。秋開雨馬上就瞭解到謝芳菲的心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裡面,沒有多說什麼,立即跟著也走下山來。
謝芳菲在前面說:「你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裡面有埋伏?」秋開雨只是說:「我要趕緊通知左雲,不能讓他再回到這裡來。」然後負手站立不動,看著謝芳菲說:「馬上就會有大批人馬將整個山頭團團包圍。我們要立即離開,遲了就來不及了。」
帶著謝芳菲一路飛越下來。天色尚昏,在山腳果然看見眾多持著火把的大隊軍馬,井然有肅,人馬無聲,在統一調動指揮下,正逐漸形成合圍之勢。秋開雨繞到後面,趁包圍網還未完全形成之時,覷著一個空隙,如一縷輕煙般逃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多數人手都調到城外臥佛寺去捉拿秋開雨去了,倆人喬裝一番,很容易就混進了雍州城內。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秋開雨帶著謝芳菲七彎八拐的潛伏進了一家普通的院子。推開門,裡面乾淨整潔,一切日用物事全部齊備。謝芳菲看著這個地方,想到的卻是狡兔三窟這句古話。
秋開雨看了看周圍說:「我們今晚就先在這裡過夜。天黑了,芳菲自己隨便找點東西吃,然後早點睡了吧。我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辦。」說著便走了出去。
謝芳菲無力的坐在椅子,頭垂的很低,後來乾脆伏在桌子上,雙肩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幾年來的辛苦全都完了。天下哪裡還有謝芳菲的容身之處!蕭府是回不去了,以前更是回不去了!想起當初為了進入蕭府,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如今等她真的將蕭府看作自己另外的一個大家時,她又是永遠的回不去了!
終於低低的哭泣起來,為了一個永遠都沒有結果的秋開雨,自己是什麼都沒有了。不敢拋頭露面,整日東躲西藏,甚至無家可歸。可是以後呢,以後呢?自己反正是完了,哪裡還有什麼以後!
就這樣邊哭邊伏在桌子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房間裡有動靜,以為是秋開雨回來了,慢慢的抬起頭來,看清楚眼前的人時,大吃了一驚,居然是「天下第一名妓」明月心。
明月心冷冷的看著眼前的謝芳菲,悠然的在另一邊坐下來,笑說:「芳菲姑娘睡的可好?」
謝芳菲意識到不對勁,疑惑的說:「明月姑娘怎麼會在這裡?」
明月心突然嫣然一笑,輕聲說:「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可就要問你那個冷情絕義的秋開雨了。」
謝芳菲變了臉色,沉靜的問:「明月心,你究竟想怎麼樣?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明月心依舊笑著說:「芳菲姑娘不用著急,明月心是不敢拿你怎麼樣的。只不過要請你小住兩日,幫小妹一些忙而已。想起當日芳菲公子出口成章的才華,明月直至今天仍然如有在耳啊。」停了一下,又說:「至於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倒要看看,秋開雨到底有多緊張你!為了你,他可是連我都不要了呢。」
說著走了過來,臉上慢慢的現出狠冷的神色,手上輕輕撫摩著謝芳菲的臉說:「你究竟有什麼好?長的勉強算是差強人意。秋開雨為了你,不但連我的警告不予理會,甚至連我也不要了。他既然這麼的在乎你,那我就只好讓他嘗一嘗失去至愛的滋味了。」
謝芳菲聽的心驚膽戰,逐漸明白過來,原來明月心喜歡的竟然是秋開雨,看來她和水雲宮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謝芳菲不敢亂動,拚命壓抑著呼吸,不敢大聲出氣。明月心不是左雲,稍有不慎,便會引得她心生嫉妒,痛下殺**手。謝芳菲識相的沒有說一句話。
明月心用指甲在謝芳菲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鮮紅的傷痕,鮮血慢慢的滲出來,滴在謝芳菲的衣領上。謝芳菲卻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僵硬著身體,沒有動彈,眼睛都不敢亂眨一下。完全任她擺佈,希望盡量可以拖延時間,等到秋開雨回來,自己就可以脫離苦難了。她實在很怕妒忌發瘋的女人,那種女人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
明月心看著謝芳菲驚懼恍惚的表情,突然笑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不過芳菲姑娘還請放心,我會再給秋開雨最後一次機會,讓他明白誰才是他真正所需要的人的。」說完,一掌將謝芳菲敲昏,迅速帶著謝芳菲離去。
謝芳菲是被冷醒的。睜開眼睛,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似乎被囚禁在地窖裡。掙扎著坐了起來,靠著牆角,抱緊自己,拚命搓動雙手。她現在又冷又餓,頭昏腦脹。不知道明月心究竟將自己囚禁在哪裡,到底要怎樣對待自己。果然這才是囚徒應該呆的地方啊,以前秋開雨對自己的囚禁實在是太好了。明月心看起來暫時還不會殺自己,似乎要拿自己和秋開雨談條件。因為體力不濟的緣故,連帶腦子裡也是紛紛亂亂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謝芳菲已經感覺不到飢餓了,只是覺得冷,透骨的寒冷一絲一絲的侵入自己的五臟六腑,越堆越多。渾身上下如冰塊一樣,手腳早就凍的麻木了。飢寒交迫之下,意識昏迷不清。到了最後,謝芳菲僅存的意識是,小命如今真的要丟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了。
明月心走進地窖,看見的就是已經昏死過去的謝芳菲。皺起眉頭,說:「怎麼這麼嬌貴?一點苦都吃不起。秋開雨居然就為了這種人和我決裂!」吩咐手下說:「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將她給我弄醒。我要帶她出去。」
最簡單迅速的辦法就是用刑。謝芳菲雙手是血的被帶到明月心的跟前,臉色蒼白,神情萎靡,一條命差不多已經去了半條。一輩子都沒有吃過這種苦,沒有受過這種非人的虐待。現在因為秋開雨,全部都經歷過了。
明月心抬頭看了謝芳菲一眼,毫無表情。對身邊的一個心腹侍女說:「待會兒你和她先潛伏在後面的竹林裡,看抪~氖質疲⒓聰率稚繃慫瞳|堈穄鍡v窒鋁羥欏!比緩笸溲S園胨啦換畹男環擠撲擔骸胺擠乒媚錚髟孿衷諞f肽慍鋈к咭蛔擼岷⑿牧恕!
明月心帶著謝芳菲來到的地方居然是「心扉居」,看來是故意要向秋開雨示威來的。
秋開雨果然站在木橋邊,迎風而立,看著被挾持在後面的謝芳菲慘無人色的樣子,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對明月心冷冷的說:「明月,沒有想到我們之間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見造化弄人。」
明月心打個手勢,讓侍女退回到竹林裡,以防萬一。而她自己則集中精力,全神貫注的緊盯著秋開雨的一舉一動,以防有什麼不測。秋開雨的武功身手她十分的清楚。
明月心聽了秋開雨的話,然後有些黯然的說:「開雨,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你一時之間,受人迷惑而已。今天只要你肯讓我殺了這個女人,水雲宮依然是你發號施令。整個天下還不是任你縱橫馳騁,這樣的日子豈不快哉!你何必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毀了眼前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呢。」
秋開雨負手而立,衣帶隨風飄飛。即使是在這樣不利的情況下,依然是一副傲視群雄的神態。面無表情,緩緩的說:「明月,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而你現在居然敢來威脅我!你看清楚,究竟是誰讓我們之間變成這個樣子的!」越到後面聲音越發的寒冷。
明月心似乎想到秋開雨一向殘忍無情的手段,眼神些微的閃爍了一下,口氣鬆軟下來,歎氣說:「開雨,我不是在威脅你。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了讓你登上水雲宮宮主的位置,我甚至將宮裡反對你的一切勢力連根拔除。就連李存冷的死,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劉彥奇糾結其他門派的勢力聯合討伐你的時候,也是我親手摧毀的。為了你爭霸天下的雄心,我努力為你籌措資金,甚至不惜淪為歌妓。可是你,你又是怎麼樣對我的呢?你自己仔細想一想!為了這麼一個什麼都沒有用的女人,你究竟值不值得!」
秋開雨絲毫沒有被打動的神色,還是冷冷的說:「秋開雨的事情還輪不到明月心你來說三道四!所以怎麼樣?你就和劉彥奇聯合起來對付我是不是?」
明月心似乎有些心虛,懦懦的說:「我沒有真正想對付你。你上次對我那麼絕情,絲毫不顧及我心裡的感受。我只不過是質問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而已,而你居然那麼乾脆絕情的拒絕了我。我一時憤怒之下,就答應了劉彥奇的提議。我發動整個水雲宮的力量也只不過是要你殺了這個女人罷了。你為什麼就對我如此狠心無情呢?」說到後面,聲音哀傷了起來,有些怨恨的看著秋開雨。
秋開雨冷笑說:「哦?那麼說來,你還是為了我好?好到派人到處追殺我?」
明月心抬頭愕然說:「沒有,我絕對沒有讓我的手下去追殺你。那肯定是劉彥奇派出去的人。開雨,難道你就不能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次嗎?只要你肯讓我殺了這個女人,我仍舊還是以前的明月心,劉彥奇也任由你發落。天下間還有誰敢得罪你呢。」
秋開雨沒有理睬明月心的苦苦哀求,只是冷淡的說:「明月,你知道我最痛恨別人威脅我。如果我偏偏不答應你呢?你又想怎麼樣?」
明月心恢復狠冷的神情說:「開雨,那你就不要怪我無情了。今天我是一定要這個女人死。還有,只要我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會在竹林外面待命。開雨,你一定要想清楚了,究竟值不值得。」
秋開雨寒聲走過來說:「明月,我想清楚的事是,絕對不可以依靠別人的力量。凡事都應該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是。你這是恩威並施了?可惜我秋開雨從來就不吃這一套。」
明月心見秋開雨仍然不肯低頭,於是攤牌說:「開雨,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當著你的面親手將這個女人殺了?」
秋開雨的聲音仍舊沒有什麼起伏,看著明月心的眼睛沒有一絲的感情,一字一句的說:「你今天殺了她,日後我自然會將她身上所受的痛苦十倍的還給你。我秋開雨說出來的話,一定就能做的到。」
明月心看著秋開雨,眼中露悲憤的神色,激動的說:「秋開雨,你為了這個一文不值,什麼都不是的女人,居然對我說出如此絕情無義的話來。人家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對我就是這樣的嗎?我們這麼多年來同生共死的情分,你就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好,好,好,好的很那。你果然夠狠心絕情!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秋開雨沒有說話,臉上神情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看著明月心,伺機動手。
明月心憤怒之下,朝後面伸手打了一個手勢。竹林裡立刻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人倒在地上的聲音。
第28章
秋開雨的雙眼突然從冷淡無情轉變為充滿仇恨,痛苦,悲憤的神色,雙掌夾帶凌厲的真氣向明月心排山倒海,鋪天蓋地的捲過來。以明月心的老到狠絕也大吃一驚,不敢正面交鋒,快速的往竹林後面退去,好不容易站住腳步,猛的噴出一口鮮血,終於化解了秋開雨這必殺的一招。待轉頭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時,花容失色,死命盯著站在遠處,雙手緊抱著昏迷不醒的謝芳菲的容情,眼神射出刻骨的仇恨。
秋開雨見到仍然活著的謝芳菲,看了一眼容情,然後一步一步朝明月心逼近。明月心在局勢突然逆轉的情況下,看見秋開雨眼中冰冷無情的殺氣,寒心的放出懷裡的煙火。特製的煙火在高空中「砰」的一聲爆炸開來,方圓數十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月心和秋開雨終於決裂。
容情痛心的看著面無人色,憔悴不堪的謝芳菲,沒有再理會正在纏鬥的秋開雨和明月心,快速的離開了。
秋開雨的真氣緊緊鎖住明月心全身要害,一掌來勢洶洶的拍在明月心的胸口,另一隻手使的是擒拿手法,往明月心的脈門抓去。明月心憑借靈巧多變的身法,勉強逃過秋開雨的進攻,然後迅速往旁邊躍開。心裡面翻江倒海,氣息如一把把小刀一樣到處亂竄,使盡全力壓制下來,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秋開雨哪還會給她喘息的機會,另一輪進攻又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手掌往明月心的天靈蓋狠狠拍去,腳下對著她的心窩是致命的一腳,另一隻手擋住明月心的回擊。就在明月心左支右絀,危險之極的時候,一把劍無聲無息的朝秋開雨的後心刺來,角度刁鑽,飄忽不定,來人的劍術十分高明。秋開雨無奈下只得放過明月心,接了劉彥奇用盡全力的一劍,然後飛離現場,轉眼消沒不見。已經失去了殺明月心的最好時機,如果等到大隊人馬趕過來的話,任憑秋開雨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
劉彥奇走過去,伸手要將跌坐在地上神情狼狽的明月心給拉起來。明月心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勉強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往竹林外面走去。劉彥奇有些發愣的看著明月心的背影,眼神閃過一絲苦痛,然後轉過頭望著秋開雨離去的方向,拽緊了手中的影子劍,臉容堅毅無情。
容情帶著謝芳菲躲在雍州城外的一座道觀裡。這座道觀的中陽道長和天乙真人時有來往,是雍州有名的世外之人,就連曹虎也不敢輕易開罪他,因此不用擔心官兵的追捕和水雲宮的刺殺。
謝芳菲努力的醒過來,看見身邊的容情,慘笑說:「容情,我不知道欠下你多少條命了。」容情沒有說話,坐在一邊神色有些異樣的直盯著謝芳菲。謝芳菲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大驚失色的說:「容情,我的臉怎麼了?明月心那個蛇蠍女人難道毀了我的容?」容情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擔心的竟然是這個,走到桌子旁,遞給謝芳菲一面銅鏡。
謝芳菲遲疑的接過來,抱著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心態,照了一照,然後撫胸長歎的說:「幸好,幸好,這個女人還沒有壞到家。雖然這張臉本來沒有什麼特別,可是終究還是自己的好。」其實以明月心的姿色,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毀哪個女人的容。
容情看著她,終於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你喜歡秋開雨?」
謝芳菲聽見這句話,看著鏡子裡消瘦蒼白的自己,許久沒有回答,神色逐漸悲傷了起來。容情看見她這個表情,有些痛苦的說:「你為什麼喜歡的是秋開雨?你連命都不要了嗎?你有沒有考慮到後果?」
謝芳菲開始的時候沒有說話,眼中似乎有淚。半晌後看著憤怒激動的容情說:「我知道,我這一生因為他差不多是完了。不過卻沒有恨過他,也沒有恨過別人。我總認為,不管什麼事情,歸根究底起來,都不能怪到別人的頭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選擇。」
容情用眼睛深深的看著她,然後問:「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你就這樣一直跟他糾纏不清,然後沒有任何的結果?」
謝芳菲被他說到痛處,也激動起來,大聲說:「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怎麼會知道!」聲音逐漸低下來,喃喃的說:「我也不知道,不要來問我。」
容情的神色緩和下來,柔聲說:「芳菲,芳菲,你總要好好的想一想,外面的形勢那麼緊張,你不能和秋開雨再牽扯在一起了。」
謝芳菲的情緒也稍微平穩下來,想了一下說:「容情,我真的不知道。秋開雨做的事情是他自己要做的,而我的心也是我自己選擇的。一切等明天再說吧,明天或許就會好起來,形勢也許不再這麼惡劣。我累了,想要睡覺。等再次睜開眼睛,這些問題或許就沒有了。所以我要好好的睡一覺。」
容情歎了一口氣,好一會兒說:「你睡吧,我看著你睡著以後再走。」謝芳菲點一點頭,多日來受的煎熬痛苦彷彿要在睡夢中趁機遺忘一般,馬上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容情用手輕輕的撫摩謝芳菲被白布緊緊纏繞的雙手,當日的情景如在眼前。一大片,一大片乾涸的血跡,冰冷的身體,灰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毫無意識的反應。自己從來沒有那麼驚惶失措,痛心無助過,原來謝芳菲不知不絕中已經住到了自己的心裡。可是,不管怎麼樣,她總算是活下來了,又吵又鬧,又哭又笑的活生生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以後的事究竟會怎樣,以後再說吧。
謝芳菲的傷勢在精心的調養下很快就好起來了,畢竟只是皮外傷,沒有動到筋骨要害。她溜到後面的廚房,拉住一個剛剛從城裡面買柴米油鹽回來的小道士笑嘻嘻的說:「小師傅,你上城裡面去了?怎麼不早告訴我一聲呢,我也好讓你捎一些東西回來孝敬孝敬大家啊,打擾你們這麼多日子,這也是應該的。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些銀子,下次你再去的時候記得幫大家帶回來就好了。」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那小道士多番推辭不果後,終於收了起來。謝芳菲故意套近乎的笑說:「小師傅剛從城裡面回來,有沒有聽到一些什麼重大的新聞啊?說出來聽一聽,不然一直呆在這裡也太無聊了。」
那小道士也笑著說:「姑娘在這裡氣悶了吧。我這次上城檢查的可嚴了,一個一個的檢查才放回來呢。不過我倒沒有遇到什麼困難,人家一見我是道士,然後就放行了。」
謝芳菲想聽的當然不是這些,乾脆直接的問:「小師傅在街上有沒有聽到什麼惡貫滿盈,臭名昭著的壞人被抓起來或是被殺了啊?」那小道士笑著看著謝芳菲說:「姑娘是聽多了吧?哪裡有什麼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啊,更不用說被抓或是被殺了。」
謝芳菲心裡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對於秋開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他被抓或是被殺,整個雍州恐怕動會動三動,魔道的勢力又要重新劃分了。又套了幾句話,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於是就走出來。
剛走到轉角,迎面就碰上容情,知道剛才的話全被他聽了去,心裡有一些做賊心虛的感覺,對著他尷尬的笑了笑。
容情因為擔心她的傷勢,所以就尋了出來。看見她這個樣子,歎了一口氣,說:「芳菲想知道什麼?跟我來吧?」倆人出了道觀,迎風立在前面的山頭上。微濕的空氣,柔軟的春風,不知不覺中又是一年春。謝芳菲環顧遠處,蒼茫的山,迷濛的霧,無邊的光景,生命的感動。
她用力呼吸了一下新鮮潮濕的空氣,然後淡淡的說:「我想知道的是,秋開雨現在怎麼樣了?」
容情知道她心裡念念不忘的還是秋開雨,自己不告訴她,憑她的本事,最後還是會通過其它的渠道知道。於是說:「目前仍然沒有結果。蕭遙光舉全城的兵力捉拿秋開雨,不但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看見,反而折損了許多手下。水雲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明月心和劉彥奇聯手,準備合力圍殺秋開雨。聽說交過兩次手,不過最後還是讓秋開雨給逃脫了。曹虎加緊了雍州的城門的關防,並且派人挨家逐戶的搜查。蕭大人也率領眾多高手,務必要趁秋開雨失勢之時一舉擒殺。」
謝芳菲聽了,心裡苦笑,然後說:「看來他的情況是差的不能再差了,簡直就是四面樹敵。不過這也怨不得別人,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容情看著她,直直的說:「芳菲既然知道秋開雨罪不可恕,咎由自取,為什麼還要想盡辦法探聽他的情況?」
謝芳菲心裡歎一口氣,悠悠的說:「我理智上告訴自己秋開雨是『水雲宮』的宮主,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邪君』,是死有餘辜;可是,感情上不能夠接受,一直不能接受,感情上他就只是秋開雨而已。」一個人不想接受的時候,有千萬個借口拒絕;想要接受的時候,有無數個理由承認。
容情聽見她這一番話,沒有再說什麼,上前走了幾步,背對著謝芳菲說:「可是你們注定是沒有好結果的。秋開雨縱然再厲害狡猾十倍,今次恐怕也是在劫難逃,因為他不得不迎戰。」
謝芳菲卻完全沒有聽到他說的這些話,只是驚恐的瞪大雙眼,吃驚的看著山腳下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大隊人馬。旌旗鮮明,隊伍嚴整,井然有序,綿延數十里朝雍州城門的方向行去。謝芳菲有些口吃的說:「這究竟有多少人馬?五萬,還是十萬?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突然間調動這麼多的人馬,究竟出了什麼大事?」單單一個秋開雨,還不需要到要調動數萬人馬來對付。
容情臉色也變了,說:「一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這些人馬都是駐守襄陽,準備對抗北魏大軍的精兵好手,難道北魏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謝芳菲突然間看見這麼多的軍馬,猶有餘悸的說:「不可能,崔慧景再怎麼無能,到底也是一個上過戰場,領過兵馬的將軍,不會愚蠢的等到敵軍兵臨城下才匆匆調兵迎敵。而且仔細看這些人馬,行動整齊卻不緊急,顯然是事先有所準備的一次軍事行動。雍州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居然需要調動這麼多的人馬?」
容情想了想,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謝芳菲看著山腳下緩緩穿行的軍馬,果斷的說:「我要立即回雍州瞭解情況。」
容情愕然的看著謝芳菲說:「芳菲,你已經不再是蕭府的人了。這件事情跟你完全沒有關係,你又何必插手到這趟渾水裡來呢?」在這個時候重回雍州對謝芳菲來說是一個極其不智的決定。首先,水雲宮的人仍然不肯放過她,更何況其他的人心思也難以確定。
謝芳菲神情有些激動的說:「這說不定是我重回蕭府的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兩軍交戰的話,蕭大人一定有用的著我的地方。而眾人的焦點也會轉移到這件大事上來,秋開雨的事情自然就只是他們水雲宮的內部鬥爭了。」
容情不知道謝芳菲為什麼一定要回到蕭府,遇到這種事情,其他人避都惟恐避之不及,而她卻一頭往裡面鑽。況且蕭衍對她雖然器重,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恩情,仍然當她只是一個得力的手下而已。於是不解的問謝芳菲:「芳菲,你為什麼一定要在蕭大人手下做事?憑你的才能,何愁沒有施展抱負的機會?」
謝芳菲心想待在蕭衍的手下那才是真正深謀遠慮,大有前途的事情啊!當然不會將這個說出來,臉上認真的回答:「其實我真正想回的是蕭府,我在這個時代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蕭府了。蕭府有我熟悉,留戀的事物,所以我一定要重新回到蕭府去,而這次是天賜良機。」兩年前謝芳菲可以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現在就沒有那麼瀟灑乾脆了。
雍州因為突然調動了數十萬人馬,一夜間突然變的躁動起來。戰爭臨近的恐懼重新回到眾人的臉上。路上行人稀少,都是來去匆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謝芳菲待在一家客棧裡,看著外面人人自危,一片兵荒馬亂的情景,然後對容情說:「我想情況可能有些不妙。我要見一個人,問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打算怎麼調動這數十萬的大軍。」
容情問是誰,謝芳菲對他嚴肅的說:「容情,你一定要將呂僧珍帶到我面前來,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他。」
當天晚上,謝芳菲見到一臉風塵僕僕的呂僧珍,問:「為什麼突然調動數十萬人馬?大人是怎麼想的?」
呂僧珍神色疲倦,一臉無奈的說:「崔慧景準備率領數十萬大軍直接北上,趁其不備,進攻元宏的大隊人馬。」
謝芳菲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就是為什麼調動大軍的原因,有些惱怒的說:「崔慧景是吃錯藥了嗎?居然跨越千山萬水的主動進犯北魏如狼似虎的大軍,他這簡直就是瘋了!他一心想吃敗仗嗎!」
呂僧珍恨恨的說:「他哪裡是想吃敗仗,而是急功近利,求勝心切!芳菲知不知道,宮裡傳來消息說,皇上病情嚴重,情況十分危險。聽說太子都正在準備登基的事宜。這就是崔慧景和蕭遙光為什麼要急於打一場勝仗來立穩腳步的原因了。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宵小之輩!」
謝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崔慧景要不顧危險,孤軍深入進入北魏的領地作戰,原來是想立威,以保住富貴權勢。至於蕭遙光的動機,恐怕就沒有這麼單純了。皺眉說:「難道大人就放任他們作出如此不智的決定?數十萬人將士的性命豈是他們用作權勢的踏腳石?且不說其他,在這個時候揮軍北上,如果碰到連綿的雨季的話,就夠大家受的了。」
呂僧珍憤怒的說:「大人聽到崔慧景的這個決定的時候,連忙趕去對崔慧景分析目前敵我的形勢,勸他說最佳的辦法還是靜待良機,以靜制動。沒有想到崔慧景不但不聽大人的勸告,反而將大人斥責了一番,說只要我軍兵分兩路,趁敵人不備,前後夾擊,一定可以大破敵軍。軍中其他將領對他的這個提議也沒有人敢提出反對的意見。大人孤掌難鳴之下不得不同意了這個決定。」
謝芳菲無奈的說:「當日你說的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全部都反了過來,這仗我看不打也罷,早晚也是輸。」
呂僧珍反駁說:「芳菲也不用如此悲觀。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我方大軍只要調動統一,計劃合理,思慮周詳,未必沒有取勝的機會,只不過不是最好的辦法。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如今深入敵陣,傷亡一定慘重,就算戰勝亦猶如慘敗而已。」
謝芳菲心裡說你跟我爭論這仗是勝是負?嘴上說的卻是:「僧珍清不清楚元宏這個人呢?」
呂僧珍回答說:「元宏此人野心勃勃,頗有作為,而且精通兵法。」
謝芳菲點頭說:「元宏的確是一個很有作為的君主。你知道元宏為什麼不姓拓拔而姓元?北魏的君主一直都是拓拔姓氏的。」
呂僧珍看著她,不知道謝芳菲說這番話的真正用意是什麼。謝芳菲繼續說:「元宏,原名是叫拓拔宏。他五歲即位,當時的朝政是由馮太后一手把持。馮太后臨朝聽政的時候,實行一系列的改革,頒行班祿制,嚴懲貪官污吏,推行三長制,均田制,租調製等改革,解決了北魏面臨的一系列的嚴重社會危機,鞏固了北魏的統治。而馮太后死後,元宏親政,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遷都。你知道他是怎麼遷都洛陽的?」
謝芳菲不等他回答,繼續說:「因為北魏守舊的貴族全部反對遷都一事,於是他親自統領步兵,騎兵一共三十萬從平城南下,表面上是去進攻齊朝。到了洛陽,遇上了連綿不絕的秋雨,道路泥濘,行軍十分困難。元宏仍然下令繼續南下。大臣們都拿當年太武帝拓拔燾南征劉宋慘敗而回一事勸戒元宏。元宏說:『這次南征,影響甚大,興師動眾,無功而回,那成什麼體統。你們既然不願意再南下,可以,但是首先得把都城先遷過來,等到機會再進攻南齊,統一天下。』大臣們仍然猶豫,元宏下令:『同意遷都的站左邊,不同意的站到右邊去。』南安王拓拔楨立即說:『只要陛下停止南進,我們一定贊成遷都洛陽。』由遷都一事可以想見元宏的為人,能屈能伸,深謀遠慮,胸懷天下的一個人。你覺得我們這次勞師遠征的進攻元宏親率的十萬精兵有多少取勝的機會呢?」
呂僧珍啞口無言的看著謝芳菲。謝芳菲繼續說:「後來,元宏又親自回到平城,說服留在那裡的王公貴族也同意遷都洛陽。然後,他全面改革鮮卑習俗,規定以汗服代替鮮卑服,以漢語代替鮮卑語。鼓勵鮮卑族與漢族通婚,採用漢族典章,評定士族門第,從而加強了北方民族之間的融合,解決了*****。他還改鮮卑姓為漢姓,所以他才會叫元宏這個名字。而且強行規定遷到洛陽的鮮卑人以洛陽為籍貫,死後不得歸葬平城。北魏從此經濟繁榮,商業興旺,國內政局逐漸趨於安定。可是反官南齊,內亂不斷,大誅皇室臣僚,弄的舉國上下人心惶惶。如今卻要興師動眾不顧後果的前去討伐北魏,呂參軍現在認為我們取勝的機會又是多少呢?」
呂僧珍一臉死灰的看這謝芳菲說:「如今應該怎麼辦?大軍近日就要出發了,而崔將軍絕對是不會撤回軍隊的。」
謝芳菲歎氣說:「到了今天這個情況,我也無力回天了。我要你過來的目的並非要阻止這次軍事行動,而是要你一路上多加注意蕭大人的安全情況。尤其是到達鄧城,兩軍短兵相接的情況下,保不定有人趁機下手殺害大人。這次的出兵既然勢在必行,卻又注定慘敗而歸的話,無可奈何之下你一定要想方設法的保住大人的親兵近衛。僧珍,你聽芳菲一句話,只要你能在這次軍事行動中保的蕭大人安然無恙的回到雍州,日後你一定會大有作為的。蕭大人的性命直接關係著你今後的前途和命運。」
呂僧珍吃驚的看著謝芳菲,對她精明厲害的分析推理佩服的五體投地。想到她目前困難的處境說:「我回去一定將今晚的這番話轉達給大人聽,大人一定不會辜負芳菲姑娘的一片苦心的。」
謝芳菲心裡暗自說我苦心倒沒有,私心卻不少。再仔細叮囑呂僧珍幾句,讓他趁夜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