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史君者,乃吾同窗.身余七尺,貌比周郎,性脫塵俗,懷蓄海江。迫學於衛校,棄醫而功商。惜哉天賜內美,地蕪其穰。無引渡之船夫,鮮高登之朝卿。遂飄風帆於歷世,泊天涯而累經。二十有五,事且未成,將離廬州,復踏征程。時維臘月,嚴寒不勝,邀吾話酒,共抒人生。
何為知己,唯吾與君。常縱談於夤夜,橫行於朝雲。形方離兮翹盼,途將異兮回轅。君此去兮路遠,重相見兮何年?憶昔時濉河三秋,張公兩寒,身在咫尺,罕相與言。同藏寶於內腑,共掩玉於學間。然龍涎之香,萬淵猶馨;鳳身之光,千仞難蔭。君暗許兮吾能,吾潛慕兮君心。將陳寶以換玉,恐錯言而難親。嗚呼!孤高山之不遇,獨流水之知音。
後遷學於醫院,暫居於定遠。六人一室,三餐見顏。幸哉樂哉,與君同簷。平旦則微笑而視,入寐則恭喧以安。形雖相近,志未比肩。鯤鵬求,鸚鳴可觀,君可知之,度君輾轉?備與君兮一語,思長夜兮熬肝,列君素行之蹤跡,羅往事之經典,推君志之所向,析動君之語言。蒼天不負,賜吾以憐,終有所得,滿心喜歡。遂靜待時機,巧設酒筵,步步相試,句句鋪延。君中高明,輕識機關,以吾道兮復吾,借閒言兮洞天。你謀我略,不見烽煙,一來一往,互諳其玄。吾放狂言兮習詭,檄戰兮君前;君淺笑兮放馬,吾高歌兮晴天。歌之曰:「遇者如斯夫,三冬又何寒?知者如斯夫,三暑又何炎?」
得與君之相知兮實吾人生之大快。自茲則翔羽翼兮有伴翅,行長途兮得方軌。且君與吾皆好酒,常倒樽痛飲兮飄然醉,借酒直抒兮茫然志。更兼吾喜好弄粗陋之文,曾歌《痛飲》篇曰:
「何謂之痛飲,以鯨之腹欲吞海之汪,毋慮其大,莫憂其茫。神可翱蒼穹,言以灑八荒。無須幾多朋,仰邀月吹笙,俯伴夜流螢。若與一知音巧坐,也罷,隨即大快人生。屏氣息之內斂,開經略之卷宗;念時世之艱辛,期廟堂之玲瓏。少年酒話志,豈是囈語聲。他人不是共飲客,竟不知,淺盞素箸,菜自清香酒自濃。嗚呼!眾生浮世載萬夢,幾人一杯同?」
獨時夜長,時日短。丙戌之歲,初暑之間,畢業爾後,天各一邊。自彼至今,以歷三年,創業酸辛,難與人言。君先客居徐州時,後吾至,邀君共謀超市。君默思喑然兮不語,偕吾游於雲龍。環湖之徑,柳綠花紅,水耀金鱗,天碧雲彤。置此美景兮無心賞,欲脫塵囂兮奈何在其中。深談流步,細論立影,博采眾長,留神去形,計議方定,明月稀星。
然不測風雲,旦夕禍福,孰人能馭,人世沉浮。悲與?喜與?命運多舛,蒼黃反覆。超市一役,謀而未果,君失大望,嗟歎幾多。此後有年,君與吾時合時分,時離時從。別於徐淮,聚於滬肥。合則論業析勢,分則自修其能;離則寄許其期,從則托剖其胸。君定略於金融,吾沉思於創意,互提互攜,相期相待,得甘露兮二飲,遇險阻兮一邁。比吾與君之知者,千秋幾人?若吾與君之交者,萬卷未申。君曾云:「君之經亦吾經,吾之明亦君明。」吾嘗對:「男兒相傾,至誠至情;男兒共鳴,篤定篤行。」有年種種,雖萬言而難陳;君今此去,奉薄酒以為斟;天涯路遠,常念海角之人;深圳之行,立大業而生根。
飲情深處,天幕將白,酒家笑言,財客莫哀。莫哀,莫哀,孰為哀哉?酒家他意,財客明懷!遂起身出帳,行於寒街。古今離分,江淹曾《別》。別矣,別矣,今吾長嗟:月如鉤兮送孤鴻,行寒街兮葉飄零,風奏羽兮聲細細,吾送君兮意盈盈。身別境兮淚與涕,復聚時兮功與名。金與玉兮無相送,情與志兮為君傾。流水逝兮山絕琴,只雁飛兮誰和鳴,馮唐老兮君常歎,賈誼悲兮吾中情。肆馳騁兮多羈絆,天降任兮數礪成,君莫笑兮吾空語,作比古兮渭水翁,披葛麻兮懷《韜》《略》,道微言兮有宏聲。飛熊漁兮非無用,大鵬棲兮待乘風,有一日兮得浮槎,凌天界兮何須等。造將別兮感寂寂,方已分兮心冷冷,君此去兮莫回顧,自有人兮目送程。車轟鳴兮輪音徵,壯君行兮氣昂昂。窮天際兮終不見,環月台兮四茫茫,下層階兮步履重,悠舊人兮斷心腸!
副釋:1周郎:周瑜,字公瑾。東漢末年東吳名將,人稱「美周郎」。
2廬州:古廬州郡,今為合肥。
3濉河:即淮北衛生學校門前一條河流。故「濉河三秋」。
4張公:即張公山,由於講求對稱和簡述的緣故,故「張公兩寒」。
5高山:此句高山與下句流水為同一典故,將其分拆,用以互文見義。其典故為俞伯牙與鍾子期高山流水之曲。
6鸚鳴:原句為「鸚其鳴矣,求其聲。」出自《詩經》伐木篇中。
7江淹曾《別》:江淹,字文通,南朝著名文學家。作《別賦》一篇。
8孤鴻:取自蘇軾《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中「飄渺孤鴻影」一句。
9羽:為中國古代五音之一,其聲細,令人淒。對五行水,對臟器腎,對人五志之一「恐」。
十流水逝兮山絕琴:相傳鍾子期死後,伯牙以為世不會再有知音,便把琴給摔了。故「山絕琴」。
1馮唐:西漢時趙國中丘今邢台內邱人,後徙居西漢代郡今張家口蔚縣。由於此人少時高才,但到老都不見被任用,故「馮唐老兮君常歎」。
2賈誼:漢朝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從小才學過人,後仕宦官場受到排擠而遭到貶謫,未能展其才。又曾寫《吊屈原賦》以自悲。故「賈誼悲兮吾中情」。需要說明的是在此只是修辭手法,本人並不自生悲。
3渭水翁:即姜子牙,姜姓,呂氏,名尚,一名望,字子牙,尊稱太公望。由於曾直鉤釣於渭水,故此稱「渭水翁」。
4《韜》《略》:即相傳姜子牙所作的《六韜》《三略》。此簡稱。
5飛熊:即姜子牙,道號飛熊。
6大鵬棲兮待乘風:取自李白《李邕》: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九萬里。
7浮槎:根據晉張華《博物誌》記載的一段神話,傳說天河和海相通,每年八月都會有木筏按期往來,乘此木筏者可以去到天庭。用來形容可以在海遠航,或是能夠天遨遊的工具。
8徵:為中國古代五音之一,對五行火,而火能揮發功能。對臟器心,心音為言,言著徵也。由於其具有火氣的特徵,則有利於防治氣機的下陷。故「輪音徵」:車輪發出的轟鳴在作者聽起來就像是為史君送別所做的徵調音樂一樣,能夠令他志氣昂揚,奮發向。
9悠:思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