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180節:雪中杜鵑泣血淚 密函解開多年怨(一)
    雪仍在茫茫地下著,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趙小玉的臉,身,髮絲,她很快就冷得不再有知覺,只是倔強的跪在雪地裡,跪在那個人的門前。

    雙眼逐漸迷茫,時昏時醒,無法聚焦。聽得清虛子不耐煩地聲音,似乎又在勸她起來,莫芊秋也柔柔地勸慰著,她唇色已烏,似乎舌頭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無力地搖了搖頭,卻很堅定。

    像一尊白玉石膏像一般跪著,跪著,神情決絕。

    「小玉——你這又是何苦?」

    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

    一個身著藍道袍的青年道士,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身邊。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只是於她而言,卻再也沒有了支持下去的力量,就如同當杜鵑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去,無辜哀鳴,啼出最後一滴血,也跟著死去一樣觸目驚心。

    似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倒在了雪地中。

    漫天雪花飛舞,但見那白雪之中的女子傾城脫俗,卻面無血色,嘴唇緊緊抿在一起,連顫抖的力氣也失去了,無知無覺,如梨花瀲灩,臉掛著的那一滴淚水早已凍結成冰珠子,宛若一顆泣血的明珠,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青年道士的眼被照亮了,心也跟著澄亮起來。

    他大叫一聲,再不顧什麼師命,什麼誓言,抱起了趙小玉,就向那丹房直奔而去。

    隔著兩人不遠處的一處靜室內,一個黑紗藍眸女子默默注視著這一幕,歎了口氣,放下了窗格子,轉頭看向床昏迷不醒的另一個白衣男子。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但見他:

    桃花葉一般修長的眼簾緊閉,卻勾勒出一雙近乎完美的眼線,英氣勃勃,如白龍太子英俊的臉龐,卻時不時透露出邪邪的氣質,烏髮幘著鑲嵌夜明珠的白玉冠,又長又密,嘴唇微微輕抿著,寫滿柔軟而誘惑的曖昧,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吻去。

    唯獨不同於往常的,卻是,他的眉頭輕輕鎖在一起,就算是昏迷不醒,也保持著這個表情。

    這個黑紗藍眸的歎息女子就是和合公主藍相楹,她坐到床前白衣男子身前,看了他很久很久,總覺得只有在這個時候,那床昏迷的男子,才是對自己最真實的。

    她也能猜得到他在想著什麼。

    自從那日在寒冰洞外再次遇見他,他吐血暈厥之前抓住自己的手牢牢不放,喊著的念著的,一直都是另一個女子的名字。那三個字的名字,似乎有著魔力,明明知道,他念得不是她,可他念得久了,她也任由他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柔聲地應著。

    他說,小玉,小玉,你再也不要離開我。

    手,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捏得人生痛。

    可更痛的,卻是她的心!

    她到底還是不是他愛的那一個。

    小玉,小玉,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又執著地說。

    她柔柔淺淺地答,好,我不離開,再也不離開。

    他滿足的笑了,微微平靜下來,躺在她的懷抱中安睡。

    可她到底還是落下淚來。

    藍相楹伸出手,輕輕撫他的臉,柔白的指肚帶著微微的溫度,拂過他的臉,他的唇,他的眉眼,一直到他的眉頭。

    緊鎖的眉頭。

    「駙馬,我的駙馬……你到底還在擔心什麼呢?」

    他睡得很沉,根本聽不見她的話。

    可她依舊笑笑,藍眸中露出一絲嬌柔和愛意:「擔心趙姑娘不愛你嗎?不,你錯了,她依然愛著你。」

    雖然她不太明白為何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致使趙小玉要離開,可她看得出來,趙小玉對辰弒的愛,一點也不亞於自己的。

    像一尊白玉雕像一樣,跪在那雪中,一動不動,如此決絕。

    如果不是愛,她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詮釋。

    甚至,比她的愛更甚。

    藍相楹有些自慚形愧,伸出手,輕輕撫辰弒的眉頭,向兩旁展了展,將那緊鎖的眉撫平,看著心人昏迷安睡的神情,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來,淡淡道:「也許,你們才是注定的一對。駙馬,楹兒只願看著你眉頭舒展的過著每一個日日夜夜,於願足矣。」

    ◆◆◆◆

    令狐行摟著懷中人冰冷寒涼的身子,看著她,喚著她,為她運功驅寒,拿大被暖著她,裹著她……可是她卻依舊毫無知覺。

    彷彿這個懷中女子再也聽不見他說的話,再也不能睜眼看他。

    記憶中,一種同樣的感覺被驚醒。

    第一次從半空雲端接住她時,也是這般摟抱,雲霧繚繞在兩人身旁,她那種觸目驚心的美,宛若九天玄女,舞著紗袖,翩翩起舞,落入凡塵。

    記得她背著雙手,神氣揚揚地對自己說:「我叫趙小玉,很高興在唐朝認識你。」

    陽光艷艷,正好打在她唇紅齒白的臉,是那樣的近,就如同在昨日,可他一伸出手,她卻沒有了。

    那首《君子偕老》的曲子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前彈唱,也是第一次見到了她驚艷四座的曼妙舞姿……

    他輕輕地唱著: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像服是宜。子之不淑,雲如之何?玼兮玼兮,其之翟也。

    然後,看著她那雙如青蔥嫩白的手,劃過眼前,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恰似鏤刻在了他的心。

    她對他講了桃花夫人的故事,然後,很自豪地命了那道菜名。

    他不解,問為何要叫如此古怪的菜名。

    她笑容柔柔,看著他,神情自若答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便如令狐哥哥一樣啊。」

    他一怔,收回思緒,有些汗顏:「怎麼我在她心裡是君子嗎?算得是君子嗎?」想著自己方才因為妒忌而拒絕她的請求,逼得她走投無路,才會這般跪在雪地中求爹爹。

    越想越是愧疚,幾欲落下淚來。

    「小玉,你醒醒啊,你快點醒過來啊……」他捉了她柔若無骨的手,拉起來打在自己臉,他紅了眼,一巴掌,又是一巴掌,狠狠地,響亮地打在自己臉。

    「小玉,你快點醒醒啊,你快醒過來罵我,告訴我你看錯了我,我根本就不配做什麼君子,不配的……」

    趙小玉的手,柔柔垂在一旁,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啞著嗓子,雙眼通紅,「明明已經運功逼過寒氣了,可如何她怎麼還是不醒?難道……小玉她……」

    一想到眼前女子再也有可能活不過來,他急了,拉起她的手,放在兩手之間不停地揉搓著,嘴邊哈著熱氣,又解開衣襟的袍子,把她整個人裹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

    終於……

    「我好冷……好冷……」

    懷中人有了知覺,卻還是沒能睜開眼,兩手凍得裂開了口子,血從裡面流了出來,又凝固了,又往那溫暖的源泉縮了縮,團得更緊了些。

    有時候,有了知覺比沒有知覺更難受。

    「小玉,小玉……你醒了……你醒了……太好了……我捂著你就不冷了……我捂著你就不冷了。」令狐行早將仁義廉恥忘得一乾二淨。

    眼下,他最為關心的,只是懷中人的寒暖。

    她柔柔的身子,只穿著一層輕紗,如此近的近著他的胸膛,他感到一陣陣幸福的戰慄和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幸福,本該在多年以前那個長長的草坡就是他的,只是,那個時候,他不懂,也太傻,什麼都不敢違逆。

    如今,這幸福再次來到身邊,再也不想放手了。

    他把懷中人捂得更緊了些,重複著方纔的話:「真的,捂著你就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似乎他的溫暖起了作用,懷中的女子身子間或一陣顫抖之後,逐漸平息,窩在他的心口,睡得很香甜。

    令狐行看著她的臉,有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和柔媚,似乎她站在陽光下,又調皮地衝他眨著眼,輕輕喊道:「令狐哥哥……」

    他的心猛然抽緊,胸口狂跳不歇,方才只為暖她的身子,逼走她的寒氣,一直沒有覺得,可如今她的呼吸漸漸均勻,越來越平穩,他才發現,原來他和她隔得如此近。

    適才為了給她驅寒,將她的毛斗篷扯了,如今才發現,她的身穿得很單薄,玉肌香唇,酮體嬌柔地蜷縮在他的懷裡,兩個人裹在一床大被之中……

    她甜甜的呼吸,鼓蕩著他的心神,任誰一個男子都受不了她這般撩撥,儘管她並不是刻意的。

    他下意識地湊近她漸漸恢復紅潤的唇,緩緩近,大著膽子,親了一下。

    瞬間,一種熟悉的香甜又傳遍了他全身,又酥又麻,弄得他的心裡癢癢的。

    這個味道,在修仙觀那個蔓草兮兮的草坡,也嘗過。

    只是,那一次,他背負了太多的東西,違心地推開了她,而這一次再見之時,她卻抱著另一個男子哭泣。

    那香甜,他恐怕是再也嘗不到了。

    他心底陡然騰起一股強烈的罪惡感,壓制住了身體的衝動。

    他輕輕歎了口氣,鬆開了手,將她獨自放在了床,坐在床沿守著她不願意離去。

    他看得很癡迷,就如只看她熟睡的容顏,也是一種幸福。胸膛的道袍也忘了扣好,恍然未覺。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震怒:「行兒——」震怒之人正是先前一直閉門不出的松鶴子李淳風。

    令狐行轉過頭去,臉便已經挨了結結實實一個巴掌。

    「啪——」一聲。

    這一巴掌,下得力道不小,他的臉瞬即又紅又腫起來。

    2001222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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