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136節:雙飛燕子暖玉楓(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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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後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口,厲聲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從衣著辯來,那白衣人顯是她帶來這隊人的侍衛長,武功也自是不弱,可被她這般一揪,口中又吐出一口血來,濺了那藍後一身,斷斷續續道:「我……小人奉命搜尋女子的蹤跡,可惜遍尋不見……正欲回稟,竟然被一人以伏戎指相傷,另外……小人還發現了……發現了一個人……她就是……她就是……」

    「還發現了一人到底是誰?」藍後惱怒不已,不住搖晃。

    只可惜那人受傷太重,竟然氣絕,頭向後一歪,又從嘴裡努出一口血,便一命嗚呼了。

    藍後看了看身被噴的血跡,丟下那人,狠狠踹一腳,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忽而她心念一轉,道:「伏戎指?那是卞氏族人世代相傳的武學家數,而那老東西死了之後,當今世便只有一人會此等武功了!」

    忽聞中那申屠夔哈哈大笑。

    藍後踏前幾步,站立前道:「老毒鬼,你笑什麼?是不是老糊塗失心瘋了?再怎麼樣,你們也是甕中之鱉,始終都是逃不掉的,即便我那些隨從都死了,你們以為能掙得開我這金剛所鑄的金剛絲嗎?若沒有我獨門的金雀翎,你們這輩子也是出不了這個金剛絲的!待我料理完那個小兔崽子,稍後便來送你等歸西!」

    哪知,中眾人竟然皆哈哈大笑,笑得藍後心中發虛,不覺往後退了一步,忽然,一枚金色的髮釵如一隻金絲雀的圖案在辰弒手中舉著,金光閃閃,刺目的光芒,正躍入她的藍色雙瞳中。

    她心中一顫,驚道:「這金雀翎……怎麼會在你這的?」忽而心思一動,看向四處,她總算知道了方纔那個侍衛長說得那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看向寂靜如黑的黑幕蒼穹,急急呼喚了一聲道:「楹兒!」便急忙飛身退後而去,躍於長空,凝氣於指尖,發出那招「指尖摘花」,速度又急又快,十枚鮮紅如血的指甲尖,宛若長夜寒光利器,逕直向中四人飛去。

    令狐行站在最後,大叫一聲,「小心!」瞬即大喝一聲:「開!」

    四人集中力氣,一併掀起那金剛絲,那金剛絲竟已在不知不覺之際被一掀而起,四人相繼飛身而出,辰弒人在中最前,出之時也是最末。

    申屠夔唯恐不及,一手抓住辰弒的後領,順勢一提,大叫道:「辰兒!」

    辰弒大半身子猶在中,只有頭肩剛剛從那破處而出,而雙手被口所縛,苦於抵擋不得,驚駭不已,眼見那幾枚如利器的指甲瞬即便要打中辰弒的胸口大穴,一個黑衣身影瞬即從旁飛出。

    但聞「撲撲撲撲——」四聲,已有四枚指甲帶著藍後勁霸的真氣功力,一一分別打入那黑衣身影的肩頭、腰部、腹部、腿中四處。那黑衣身影,長哼了一聲,微微弱弱地叫了一聲:「駙馬!」便倒在了辰弒身旁,頓時血流如注,那傷口被藍後勁霸的真氣炸得肉骨可見,皮開肉爛,慘不忍睹。

    眾人定睛一看,盡皆駭然,那黑衣身影,卻是個女子,方纔那四枚暗器入骨,定然傷得不輕。

    藍後更是手腳一顫,道:「楹兒!你……」卻苦於大敵當前,不敢前。

    辰弒已然脫出金剛絲,瞬即抱住那黑衣身影,心中歉然酸楚,道:「香楹,你……你怎麼這麼傻?我方纔已經示意你不要出來了的。你怎麼……」縱使辰弒再是風流倜儻的五毒聖子,可眼下也是眼中帶淚,再也說不下去,啜泣不止。

    那方才情急之下飛撲而出,以自身擋下藍後暗器的女子,正是吐蕃的和合公主,藍後的親生女兒——藍香楹。

    申屠夔站立於前,精神大好,雖然也依然身負有傷,可卻一點也不似方才苦痛無依,功力盡失的景象。他看了一眼那黑衣女子道:「辰兒,方才就是你這位朋偷偷從遠處擲給你這釵,是嗎?」

    辰弒看著藍香楹在懷中苦痛掙扎,疼痛不止,臉色慘白,便如將死之人一般,向爹爹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她就是那……老妖……」話到嘴邊,又看向藍香楹囁嚅喘息的嘴唇,心中愧意更甚,也不好再對她母后不敬,道:「她就是藍後的女兒,藍香楹。」復又轉頭,向藍香楹輕聲慰言,聲音無限溫柔道:「香楹……我對不起你……我辰弒欠你的,太多了!」

    原本是被各自利益而被拴住的兩個人,最先動情的一個,便是傷得遍體鱗傷的一個!

    藍香楹張張嘴,疼得說不出半句話來,那雙同藍後一樣的深藍雙瞳,此時飽含了淚水,眼中帶著對辰弒濃濃的情意,心中只道:「駙馬,區區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便是為你死了,只要你能為楹兒掉一滴眼淚,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忽而突見辰弒眼角一滴淚光,悄然無聲的滑落,順著他英俊的面頰流了下來,藍香楹瞬即決堤,淚水橫流,雖然不能言語,但仍然顫抖地伸出一隻帶著血跡的手,顫巍巍地附他的臉,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辰弒盈著淚光,不明是何緣故,急忙捉了她的柔荑在手掌中,放在唇邊輕輕一吻,道:「香楹,你要什麼?你要什麼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卻見藍香楹唇齒一動,頭向辰弒懷中一偏,瞬間不省人事。

    辰弒頓時失神,他已經欠了她太多,雖然他們不同路,可她卻幾次三番罔顧她母后的旨意救他,如今……他決不能讓她死了!他急急地喚了幾聲她的名字,又急忙抱起她柔軟的身子,扶在身前便運功過入她的體內,卻覺得毫無反應,如泥牛入海!

    他額騰起滴滴冷汗,背心寒涼,急道:「香楹,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藍後身子一震,退後幾步,自言自語道:「什麼?楹兒,死了?死了?」

    辰弒正急急呼喚藍香楹,卻忽見一人遞過一個褐色藥瓶來,他驚詫抬眼一看,竟然是令狐行。

    但聞令狐行道:「她只是暈過去了,你不用著急,這是天香續命丹,乃是群玉峰千年靈芝配以師父靈藥所煉,一顆內服,一顆磨礪成粉敷在她的傷口。若是信得過,你便拿去,給她服下!療傷的事以後再說!」

    辰弒微微一愣,看著眼前這位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顧不得多想,瞬即接過,依言倒出兩粒金黃色澤的藥丸,放了一粒在藍香楹的口中,指尖微微運力,又將另外一粒捏成了粉狀,一一塗在藍香楹的傷口處,果然立竿見影,那藥粉塗在傷口處,已瞬即沒入血肉之中,片刻功夫,那流血不止的傷口竟然止住血了。

    辰弒舒了口氣,對令狐行笑了笑道了一聲:「多謝!」見令狐行也報之以笑,瞬間敵意大減。

    藍後歎了口氣,盯著申屠夔,面若死灰,道:「你三人一直擋在前,便是為了掩人耳目?」

    申屠夔笑笑,雖然尚未回復功力,但如今已然脫困,似乎對藍後也不再忌憚,道:「想不到,連你的親生女兒都要反你!若不是你方才說這是金雀翎,我還當是這小丫頭送給我兒子的定情信物呢?如是看來,你好女兒對我兒子一片癡情,吾等不若就此做主,成全了他們便罷,就當老妖婦你先前自作主張的退婚一事沒有發生過,如何?」

    藍後聽出了他口中的譏諷之意,瞬即臉色一寒,冷言道:「全怪這個死丫頭壞了我的好事!」她轉頭狠狠瞪了昏迷不醒的藍香楹一眼,又將眼神從辰弒臉移到了李淳風的臉,伸手向令狐行一指,怒道:「方纔那老毒鬼給本宮下跪,也是為了迷惑本宮,好助你這臭小道士在後用金雀翎割開金剛絲嗎?」

    李淳風淡淡道:「不錯,如若不然,老夫又豈會和老毒鬼這孽徒演這齣好戲給你看?」

    申屠夔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妖婦——你一心妄想長生不老,想不到,如今竟然害了你的寶貝女兒!」

    藍後那張藏在蝴蝶面具後的眸子,騰地躍出藍色妖火一般的色彩,怒不可遏,喝道:「我殺了你!」

    言畢騰起身子,飛躍向前,氣凝於丹田,湧百會穴,突而陡直呼出一掌。

    申屠夔明顯感到那迎面而至的掌風,不同於適才藍後先前的掌力,只感掌風犀利,他神色大驚,道:「斷魂銷魄掌!」他料定這老妖婦的此套掌法離奇古怪,掌力非比尋常,只可惜,方才苦鬥,他的九九歸一重陽功已去大半,餘下的功力不到三成。

    申屠夔正躊躇間,掌力已至近前,卻又不敢不接,只好運氣於掌,強硬對接,雙掌相碰,頓覺吃罪不小,心下駭然:「想不到,方才以她女兒受傷之事相譏,竟然忘記了她還有這套斷魂銷魄掌,老妖婦這套掌法著實厲害,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若無人相助,我便會油盡燈枯,真氣耗竭而死。」

    但見此時,藍後藍瞳如火精亮,凝神對敵,儘管她很快便佔了風,可卻一點也不敢怠慢,掌力愈發勁猛滲進申屠夔的體內,只望能早一刻解決掉這個大患。

    辰弒眼見申屠夔額頭汗如雨下,頭頂騰起絲絲白霧,料定爹爹方纔已然到了逼仄難奈的時刻,如今已是杯水車薪,以體內所剩無幾微弱的真氣,護住丹田心脈,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卻是在此時,藍香楹竟然幽幽醒轉,抱緊了辰弒的胳膊不放,低低哀求道:「駙馬……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楹兒……」言畢滿眼是淚,臉色慘白,甚是軟弱無力。

    辰弒看了看苦鬥的爹爹,又看了看藍香楹,更加心急如焚,:「香楹為我已經如此,我甚是有欠於她,如今如何能丟她在一旁?可爹爹……」抬眼又看看申屠夔已現慘敗之象,急得反覆大叫幾聲:「爹爹……爹爹……」又低頭看看神志不清、渾身是傷的藍香楹,又歎了一聲,最後點點頭道:「好香楹……我不走,我不離開你。」

    但他始終苦於不能相助爹爹,正焦頭爛額,有些茫然無助之際,忽而將目光轉向了一旁一直站立不動的李淳風。

    眼下,恐怕只有他能救得了爹爹了!

    辰弒顧不了許多,即刻出言相求道:「李道長——小侄不明白你與爹爹二十年前有何仇怨,不過,這老妖婦如真的殺了我爹爹,恐怕道長所餘的功力也不是她那斷魂銷魄掌的對手!還望道長同爹爹聯手,尚有一線生機……」

    李淳風緊蹙眉頭,似在沉思,默默不語。

    令狐行道:「師父常教導弟子為人,如今弟子實在不能見死不救,若是那老妖婦得手,還可對師父不利的!」

    話落半晌,李淳風雖然依然沒有言語半句,可也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是欣然同意了!

    令狐行忽而轉頭看向辰弒道:「我這不是出手救你爹爹,我只不過希望你好好珍惜你懷中這位香楹姑娘,莫要再擾小玉的清淨了!」

    辰弒微微一愣,心中又是一痛,「小玉?我至今未曾見她!也不知方纔那一摔,是否摔傷了她?」心中猶豫片刻,可忽而聽聞爹爹又是一聲低吼,見爹爹已是背成弓形,倒退了兩步,又勉力抵抗撐住。

    辰弒不敢再作多想,急忙應下,道:「好!我答應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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