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夔手肘微微一沉,眼中一抹狡黠的笑意,一閃而過,心中喜道:「好——正合我意,這回看你這臭道士還死不死?」
他實乃武學高手,縱使方才再如何傷了元氣,對付區區一個武林後輩又豈會突而自露馬腳?
令狐行此招,申屠夔早便料中,只等令狐行的青雲劍揮來進攻自己故意空出的虛防,那便是失去了身前的防守門戶,那時只要趁機向其膻中穴直擊一掌,頃刻間便要這臭小子斃命當場!
果然,青雲劍已經朝著申屠夔空出的間隙,直擊他小腹位置,申屠夔暗自一喜:「來的好!這可是你自找的,若你不是一心向老夫下殺招,我興許會聽綠兒所言,留你小命,你可不能怪我!」頃刻間便欲橫掌劈向令狐行的膻中穴,誰知一旁忽有兩人同時驚聲高喊了一句:「小心!」
幾乎在同時,那青雲劍便已經改變了方向,不是刺向申屠夔的腹間,而是轉而去刺申屠夔右臂的穴道。
那右臂的穴道並不是要害,可申屠夔此時與一個後輩過招,若然這也讓令狐行刺中,那豈不顏面掃地?
申屠夔心中一驚,轉而反手揮掌,將令狐行的手握在了掌中,瞬間輕拍向他手肘的外關穴,卻並未使勁全力,大笑道:「算你這小子有點良心!如若不然,老子今日必要你小命!」
令狐行心中一驚,回想方才破綻百出,背心發涼,若不是自己心存善念,不願傷此人性命,恐怕此時躺在地的人會是自己!他手肘忽而發痛,若千萬芒針刺入肉中,手腕無力,那柄青雲劍「噹啷——」一聲跌在地。
一個人影頃刻間一閃伸手一拉,輕輕一帶,便將令狐行擋在身後數尺,道:「閃開——讓我來對付他!」
令狐行抬頭一看,此人正是師父李淳風。
想他自幼無父無母,同師父相依為命,儘管平日裡師父不苟言笑,可他對師父卻是既尊敬又愛戴,他一直將師父當做父親,如今見師父將他護在身後,心中那番情義便更自珍重。
申屠夔使出的虛招又豈能騙得了師父?方才定是早就看出了那個陷阱。
適才差點總計斃命,令狐行心下慚愧得緊,師父在前,他急忙拾起青雲劍退至一旁。
辰弒方才驚見令狐行劍尖幾乎要刺中爹爹小腹,心下一急,呼喝出聲,傾身向前。事後才知原來是爹爹的對敵之策,當下不由佩服爹爹,即便是身負重傷,也是臨危不亂,而自己方才一急,反倒提醒了敵手,心中好生懊悔:「若是爹爹方才一掌要了這小子的小命,那就再無一人可以阻撓我和小玉在一起了。」
驀地裡李淳風腳踏八卦,飄閃身形,如鬼魅一般,倏忽間晃動無常,頃刻間便連呼幾掌向申屠夔打去。
申屠夔笑道:「李淳風——來得正好,你這無恥小兒,當年拋棄綠兒,害得她終日鬱鬱寡歡,半日不曾見一分笑顏,終日以淚洗面。若不是你,我早就和綠兒雙宿雙棲,豈會讓她白白受苦?我今日便了結了你,為我綠兒報仇!」跟著就是一掌,向李淳風額前拍去。
李淳風身子一沉,腳下輕移八卦位,輕笑一聲,似是自嘲,語中酸澀不已道:「人你也搶了,兒子……也……同你生了,你還想怎樣?沈綠萼雖是我娘子,可她處心積慮只為長生不老,又豈會為我這個煉丹之人鬱鬱寡歡?難道你不也是想要長生不老?」
他越說越怒,身子微側,躲開一掌,施展身形,全力對敵,現下與方才與辰弒洞中相鬥之時,武功已是判若兩人。
申屠夔聞言啐了一口,怒道:「什麼搶不搶的?我和綠兒真心相愛,綠兒本來就是我的,我對她毫無半點私心,怎會想你這般傷她?」
李淳風冷冷一笑,道:「你說得真好聽!娘子當年定是誤信你這孽徒的甜言蜜語才會偷我長生不老的秘方!有種的,你就跟來!」
言畢便縱躍起身,從八卦的陽爻位跳出,復又從陰爻位跳進,步伐詭異,搞不懂他在做什麼,那模樣倒只有一層放在打鬥,其餘九層卻全用在了腳下步伐。
「我申屠夔怕你不成?」
申屠夔輕哼一聲,步步跟進,跟著縱躍翻掌向李淳風背心打去。
「師父小心身後!」俗稱旁觀人眼清,令狐行駐足觀戰,如洞若觀火,眼見敵人偷襲,驚得大叫多言提醒。
李淳風回身見申屠夔掌風襲來,倒也不避,雙掌齊發,向其額前陽白穴發力擊出。
申屠夔一驚,回手一擋,並起右手五指又向李淳風左手手肘的尺澤穴打去。
李淳風腳下步子未停,旋身擋開,冷笑道:「想廢我五劍合璧?沒那麼容易,這便讓你嘗嘗昭陽神功五劍合璧的厲害!」
話音剛落,李淳風頓時凝氣運勁,將真氣很快衝破左手肘部的尺澤、手三里、陽池等三處穴道,經由指間穴,迸發而出。
只聽李淳風嘴中喊道:「落枕劍!」
一股真氣迎面而到,勢力強勁。
申屠夔臉色一沉,即刻一個倒空翻,閃身躲避。
李淳風口中唸唸有詞,每念一劍劍名,便有一股真氣由不同的左手指尖發出,只是每人每個指力不同,每一劍的威力也自有不同。
「中渚劍!」
「太淵劍!」
「少衝劍!」
申屠夔頻頻躲避,不及還擊,雖然他動作極快,身形敏銳,但那四劍的速度也是極快,他翻到哪裡,那劍便跟到哪裡。
最末李淳風喊了一聲:「合谷劍!」
此劍恰巧是五劍合璧中的拇指劍,剛好五指。
陡然間,一股白色的真氣由李淳風左手拇指指尖處衝出,直擊申屠夔。
因常人拇指指力最強,故而這合谷劍便是五劍合璧中最厲害的一劍。
申屠夔長身而立,不再避讓,道了一聲:「原來也不過如此,你以為只有你有五劍合璧?嘗嘗我的二十五指彈,我多年苦心鑽研,專門對付你的五劍合璧!師父——接招!」
申屠夔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李淳風逐出師門,如今卻突然稱李淳風「師父」,言中甚是不屑和鄙夷之意,瞬即十指輕彈,將體內真氣凝集成氣彈,若小銅球輕彈一般,連連發出數枚真氣,速度極快,向李淳風的合谷劍擊去。
常言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申屠夔所發的每一顆真氣彈雖小,可卻不似李淳風那般要凝集良久真力才能發出一股真氣劍,很快便可見那些若小銅球一般大小的真氣彈,一經發出體外,便瞬間同時擊向李淳風那最大力的「合谷劍」。
只聽「彭——」一聲炸響,兩股真氣便在兩人之間轟然炸裂。
李淳風兩眼一瞇,退後兩步,踏入八卦乾位,道:「果然厲害!」
申屠夔冷冷一笑,忽而兩眼精光大盛,道:「廢話少說,待我打得你經脈盡碎,看你還怎麼長生不老?」
李淳風臉色一緊,騰地而起,又連續發出幾股真氣劍。
這一邊若長劍出鞘,蓄勢而發。
那一頭,卻如指落琴弦,連連輕叩而出,鏗鏘有力。
兩人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連續拆了十幾余招,也難分勝負。兩人在空中互抗掌力,瞬間電光石火,若刀火相接。申屠夔乃一武學奇才,修為甚高,而李淳風雖對武學資質有限,但卻因長生不老待得了近乎百年的修行,即便是平日精專於修道煉丹,卻依然有極高的武學造詣。
兩位高手對招,一時之間看得兩位少年傻了眼,近乎都要忘記了爭鬥。
李淳風一直腳踏八卦位對敵,看似不緊不慢,沉力而發,實則卻是要將申屠夔引入他所畫的八卦位中心,再聚集力量給予沖天一擊。
五劍合璧雖在速度慢了二十五指彈許多,但每每發出卻依然勢道強勁,李淳風面容沉靜,心中卻暗自欣喜,因為如今只差五步便可將申屠夔引入八卦位中心點了,到時便可輕鬆將之擊滅。
申屠夔雙掌翻飛,正凝神對敵,忽而驚見眼前一高大純白玉雕塑,頃刻間凝神觀看,但見那白玉美人手中半抱琵琶,羞羞怯怯的模樣,甚是熟悉。
他面一驚,此人不是沈綠萼卻是何人?李淳風也是一愣,他不明白,如何不知不覺間卻已將申屠夔引至了這院中假山背後那塊白玉雕像前?
兩人心意同時為此雕像所牽,打鬥也皆慢了下來。
那座下居然寫著一行剛勁有力的小詩:「昨夜佳人奏琴曲,今夜吾亦思妻歸!」
申屠夔乍看那詩,似乎是一個丈夫在傾訴著對愛妻的思念之情,再看那行字,力透白玉石座,勁力沉雄,不是出自李淳風的手筆,還會有誰能使出此昭陽神功中的「五劍合璧」的指力,在此鏤刻此字?
他登時勃然大怒,再也不受李淳風八卦相位的牽引,大罵道:「李淳風你這無恥小兒,綠兒早就答應嫁我為妻,你何時做過她的夫君?你竟然還恬不知恥,在此鏤刻此淫詞穢詩,玷污我綠兒,你豈配做一代得道高人?我呸——」
申屠夔陡然出掌,不顧方纔已使過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破碎無雙不可大動真氣,瞬間凝氣於掌,對準那塊漢白玉雕像一陣陣猛拍,將胸中鬱結憤怒一併打出,當下便擊得那塊漢白玉雕像轟然碎裂,散落在地,如玉珠點點,晶瑩散落在地。
李淳風站立在離申屠夔幾丈開外,想要阻止卻已不能,見心愛之人雕像被毀,兩眼忽而圓睜,勃然大怒,大吼一聲,瞬間失控,他再顧不得是否已將那申屠夔引至那八卦位正中,回轉凝氣,以昭陽神功功力將體內真氣陡然打出。
一瞬間,自李淳風腳下站立處,發出一股強勁的功力,若餓虎出山一般,勁力勢頭竄躍,竟將他腳下石板徒然全部掀翻,若狂風呼嘯一般,一路激得那些石板四處飛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申屠夔襲來。
趙小玉躲在碎石後幾乎看傻了眼,一瞬間,她好似聽見了一頭老虎凌空咆哮的聲音,驚得張大了嘴巴,剛說了一聲:「好厲害啊……」
整個人卻猛覺腰間一涼,身體一麻,瞬即僵硬不能動彈。她驚訝地張張嘴,想要出聲叫喊,卻連嘴巴也不能動了。
半晌,她才明白過來,她是被人點穴了。
趙小玉心下驚慌:「辰弒和令狐行便在眼前不遠看兩位高鬥,那點她穴的人到底是誰呢?此人制住她,又想做什麼?」
辰弒和令狐行站立在前,絲毫未覺身後趙小玉已經被制,只一心觀戰,一個憂心爹爹,一個記掛師父。
辰弒驚見此狀,料定這便是李淳風畢生精華修為——昭陽神功,心中一驚,即刻大喊一聲:「爹爹——」縱身便欲前去助陣。
哪知卻被令狐行揮劍擋住,道:「高手過招,豈容他人一旁放肆?想合力對付我師父,先問過我這把劍!」瞬即便使出一招「蒼山不老」,青劍連呼,劍影橫斜,搖擺不定,招招向辰弒身前大穴攻來。
「你攔得住我嗎?」
辰弒冷笑輕哼,一個閃身,翻掌擋格而過,運氣於手臂,瞬間右臂若鐵劍一般,避開令狐行的青雲劍鋒芒,向令狐行的手肘擊去一指,轉身又向前縱躍,向他爹爹方向跑去。
令狐行反手避開,一個倒翻金鬥,瞬即又擋在了辰弒面前,提劍又刺。
辰弒怒道:「滾開!」卻不得不一手飛掌擋格令狐行的劍勢,一手並起兩指向對方腰際的「腰腧穴」急點而去。
令狐行卻是不讓,絲毫不懼,青雲劍劍尖一抖,面有怒容道:「當日是你派人去修仙觀擄走小玉的?次的帳還沒有跟你算,今日又來此羅皂!我豈可再饒你?吃我一劍!」言畢大步踏前,搶兩步,挺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