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111節:情仇不眠即成殤(十五)
    楚姑見云云似也對那辰弒喜歡得緊,談笑間不由蹙眉,心中暗忖:「云云是這樣,楹兒也是這樣,看來那辰弒的魅力的確不小,便如那人當年一樣……」她目光悠遠,忽而又想起了她表哥,那靜靜守候,躺在寒冰床一動不動等待著她的人。

    「其實若不是那騷狐狸正好碰見了她相公,被那臭道士帶走,我便可一掌劈死她,可惜……」她的左肩又開始隱隱作痛,是那日被申屠夔用九九歸一重陽功打中的一掌,看來此大仇不知要何時才能相報了。

    ◆◆◆◆

    「臭算命的,放下我!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強搶民女,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趙小玉只覺背部大椎和至陽兩穴微微一麻一癢,料知那算命的相士隔著麻袋便解開了她方才被點的啞穴和週身被封的大穴,舌頭一活絡,又開始破口大罵。

    想她這21世紀的人,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被綁票了,而且還是個臭算命的相士。

    而如今,她被那臭算命的,當做牲口一般被裝在大麻袋裡,一路顛簸,抖得她整個人都腰酸背痛。

    估摸著如此趕路也已是好幾個時辰了,朦朧間聽那臭算命的買酒買肉又買米添置炊具的,還約好了要貨的時日去取,計算著他買入的數量不少,趙小玉在麻袋裡暗自嘀咕:「難不成要野營啊?」

    如今解開她週身穴道,必定已是到了無人之境。

    「哎喲——」也不知那臭算命的,現下是否累得慌,好似托著那麻袋在走路似的,她的頭磕在了石頭,痛得厲害,又開始呲牙咧嘴的大罵。

    那人也不說話,不知是不是累得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可聽她喊痛,也自然而然地行得慢了一些,果真後來磕著的情況便沒發生過了。

    又過了大約一兩個時辰,趙小玉正昏昏欲睡,她的確是個在哪裡都睡得著的主兒,忽而覺得屁股落在了冰涼的地,麻袋也散開了,她睜開眼,揉了揉,看向四周,驚訝地張大了嘴,想不到這算命的相士一夜兼程,竟將她帶到了無人之地。

    天已經濛濛亮,天邊在一片金紅色的氤氳下,露出了些許魚肚白。

    「臭算命的,我要走——」趙小玉顧不得欣賞日出,急急道。

    那相士坐在一塊石頭,臉不紅氣不喘,淡淡道:「姑娘要走便走,老夫絕不相攔!」言畢還頗有風度的捋捋顎下那兩縷黑長的鬍鬚,輕輕一笑。

    「你——」

    趙小玉對這臭算命的已經無語了,她挪著腳尖,移到那崖邊,踢一粒小石子下去,看那粒小石子一路滾下骨碌碌沒了蹤影,環顧四周,都是被一片雲霧繚繞著,景色甚是壯觀。

    想不到,她人已經在了高聳入雲的山峰之,難怪方才覺得他是在拖著麻袋走?原來是在爬山。看看四周無路,全是懸崖陡石峭壁,也不知那人是如何爬來的。

    她嘟囔著嘴,又縮回了探視的身子,狠狠瞪了那算命的一眼,心道:「媽的,說得好聽,絕不阻攔?明知我不會武功,帶我這麼高的山峰,又沒有路下山,不是誠心的嗎?」

    「臭算命的,你到底想怎樣?你別以為從剛才那惡婆娘的手裡救了本姑娘,本姑娘就要以身相許?你背我這山來,到底有什麼企圖?你可不是我老公,那是那個惡婆娘胡說八道的!你可別當真……」趙小玉想起方纔那驚險的一幕,看來以後即便是要跑,也得看準時機,決不能在有人追殺的時候私自逃跑,說起來,若不是碰見這個算命的相士,自己的小命兒,早就……

    趙小玉話還沒說完,卻見那相士忽然直起身子,卻是在聽她說「老公」二字時起,神情有些古怪而激動,緩步走近,逼得她後退兩步,可還是鼓足了勇氣,挺直胸膛與那算命的直視。

    好在那算命的,終於在兩人只有一指寬的距離停了下來,眼神犀利,盯著趙小玉良久不言,最後苦笑著重複了一句:「老公?哼哼……」又道:「道亦道,想不到無論我如何阻止,一切都自有定數,我又何須庸人自擾,自欺欺人呢?」

    趙小玉見他自言自語,這才第一次如此仔細看這算命的,其實他並不醜,雖說是三十出頭的模樣,可那兩縷烏黑的長髯鬚發,一身白衣大袍,兩袖清風,令她忍不住想起那鶴骨仙風的神仙,從心底只想尊崇他,仰慕他,而不敢也不願違背他。

    趙小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總算吐出幾個不成邏輯的廢話,支支吾吾道:「你……你……是神仙?」

    那算命的相士看了看她的臉,並沒有答她,忽而背過身去,背了手,仰望向那將出未出的日出方向的雲霞,淡淡道:「雖然很像……可老夫知道,姑娘你……不是她!」

    「像誰?再說,其實……你一點也不見老啊,不過三十出頭……」趙小玉覺得這相士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言道,她不明白如何這相士一路都以「老夫」自稱,明明就不老。

    那人歎了口氣,道:「也許是天的捉弄,三十年前……她她……也這麼說,雖然與她不過匆匆十年……可姑娘是否知道,若天要你相隔數年之後,又要面對一個和她如此相似的人,甚至連言談的方式都是如此相似,於老夫而言,是種痛苦……」

    趙小玉側頭一想,又想起了那酷似未婚夫的令狐行,她的令狐哥哥……遂點了點頭,道:「確實是種痛苦,可他始終不是他!若是……痛苦,不若放下!」其實說這話只是為了似是而非地安慰那相士,他定是也如她這般,在想念一個不該想的人!把自己當成了那個人的影子。

    「難道我真的像他老婆?」她兀自心中暗忖:「我能放下令狐哥哥嗎?」

    「小玉兒,我一定要你今生難忘?」

    ……

    趙小玉不明白,如何現下每次想令狐行的時候,那人的聲音低低邪邪,總是要鑽進她的腦子。

    「姑娘說得極是,可老夫自問這二十年過去,卻始終不能放下,畢竟與她十載的光陰,卻是老夫負了她的,若不是老夫一味追求逆修本源,全情投入於內丹之道,也不會在長生不老一事如此執著……甚至不惜假死避世,也不會在三十年前遇見她,更不會負了她……」那相士期期艾艾地歎息道。

    「那個……我……我長得真如此像你夫人嗎?」趙小玉道。

    「不是像,是十分相似,便如同一人一般,只可惜,老夫……終究還是知道你不是她……你是趙小玉。」那相士看向天邊那抹魚肚白,有些神色黯然,手指輕掐,嘴唇輕動,似乎又在算什麼東西。

    「啊!」趙小玉驚得睜大了眼,道:「你你……怎麼知道?難不成真是神仙?」

    「呵呵——」相士捋捋鬍須,道:「老夫不過是約懂風水卦象之術,不過趙姑娘要那般說也可以,老夫本就是個早死了的人。」

    「早死?你明明還好端端的活著!」趙小玉搞不懂那相士說得話,自是不信,暗道:「我趙小玉便是個坑蒙拐騙的,想當初我在那修仙觀騙人的時候,你這傢伙都還不知在哪裡呢?」

    「趙姑娘普濟世人固然是好,替人開解不少心結,也是將來福緣,只是,卻還是惹火燒身了……」那相士在一旁兀自低語,那神情篤定,便如看穿趙小玉一般。

    趙小玉兀自心驚,暗自嘀咕:「難不成他什麼都知道?」忽而想起方才追殺她的那個惡女人,便道:「對了,方纔那個追殺我的女人是什麼人?她怎麼要追殺我?辰弒那傢伙說,這一路都有人在我的飯菜裡下毒,是不是真的?那下毒的人,和那個追殺我的女人又是不是同一個人啊?」她一口氣問了一連串,全是這些日子在心底的疑問,若是他真能算得如此精準,那不若問問他也無妨事。

    那相士歎了口氣道:「這一切,都是趙姑娘必有的劫難,能不能渡厄苦難,全要看姑娘的福緣深厚了,那追殺你的女人,她只是一心報仇,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錯認了姑娘而已……」

    「錯認?」趙小玉看向那相士臉又顯出無奈的神情,便猜到幾分,道:「你夫人?」

    那相士頜首道:「不錯,趙姑娘也的確聰慧得好……」遂又歎了一口氣道:「都是前世孽緣——」

    「哎呀,好美!」趙小玉忽而看向崖頂的前方,那方纔的魚肚白的地方,正增添著美輪美奐的色彩。

    方才一抹金紅色的雲彩點綴在天邊一線處,紅日躲在雲層裡透出熹微的光芒,暈染得天空像一塊足鮮艷色調的畫布,忽而那紅暈越來越大,越來越寬,最後如被那根金絲線扯長了一般,紅日從縫梢裡猛地蹦跳出來,頓時天邊一片金黃的光芒,如春風一般,灑向大地,整個山頭登時通紅透亮起來。

    趙小玉忍不住歡叫出聲,忘記了適才被裝在麻袋裡扛山的苦楚,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不覺問道:「這是哪裡?」

    卻見那相士清風鼓袖,髮冠袂帶隨風而動,飄到身後,淡淡道了一句:「仙鶴山觀風台軒轅峰。」

    趙小玉嘴裡咀嚼著這幾個字,怎麼這般耳熟啊?細細一想,頓時有些傻眼。這是哪跟哪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