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智似自言自語,可話中卻深藏禪機,道:「眾生苦難,全因前身之行注定,不管你是今日是男,他日成女,你都逃不過此福劫,若要真度得此難,唯有跳出三界輪迴,時空逆轉,方能度厄!多問多知無益於心,施主若也如老衲這般能看透這般眾生的前塵後世,萬望施主以口封箋,萬物的輪迴自有定數,一切都不得改變,但求施主好自為之——」
金剛智這一說,眾人都看向了站立一旁的趙小玉。
和守密不明這老和尚說什麼禪機,卻見他那兩個徒弟贊同的點頭,卻不能明白在講什麼。
沈慕容看金剛智的雙眼炯炯有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這小侄,不禁奇怪,明明我小侄是男兒身,又怎能他日變成女的?
金剛智的話,趙小玉倒也聽懂了七八分,說什麼時空逆轉,必定知道她是穿越來的。
又叫她要「以口封箋」?自然是知道這古代發生的事,她這個現代人自是知曉不少的。
是叫她不要阻隔歷史的發展嗎?還是說歷史就是歷史,任何人都不可改變?
她自知憑她從課本學到的那些東西,要想在這唐代掀起什麼大風浪自是不能的,但若說譬如那楊妃一天要吃多少顆荔枝?唐玄宗今日早朝又封了誰,賞了誰?那李丞相的親信什麼時候都死光光?
這些個小事自是不知,但大事卻說什麼也不會不知,譬如又說那名貫唐史的安史之亂,那馬嵬坡梨花樹下縊死的傾國美人——楊玉環!
其實她一直替那楊玉環不值,又想起那日在修仙觀一見,若趙小玉是個男人,興許也會愛她的,只因那玉環,溫潤如玉,香凝翠黛如青鬟,柔弱無骨惹人憐,那模樣任誰見了都要動心的。
也難怪那唐玄宗,饒是他再是如何多情的李三郎?
也五十有二了,都還要風流一把,也不嫌腰疼,只因見了楊玉環!可誰又能料到,這「玉環」二字,在今後李三郎的盛世生涯中生出恨來,而且還是無端端的,這「紅顏禍水」便如此莫名其妙的扣在了她的頭?這全要怪,那安祿山這吃裡扒外的亂臣賊子!
試想,若是那玄宗早知道這些,一刀下去,「卡嚓——」一聲,便剪掉了那蠻人乾兒子的豬腦袋,還會不會有後來的「安史之亂」?
原想這些個如此重要的情報,他日若真走投無路了,便跑到玄宗貴妃那兒去騙吃騙喝呢!可依這出世成佛的老和尚所言,以口封箋以口封箋,看來自是不能四處說了!
她女扮男裝自也騙不過他,但如何又說這是她前世修得福劫?
何謂福劫?既然是福,又何為劫?既然是躲不過的劫數,又如何稱得是她的福?他指的是被她吞下的那顆傳說「長生不老」的「金斥候」嗎?
真搞不懂這些得道高僧怎麼都這般自相矛盾的麼?本想多問,卻又想他說什麼多問多知不宜,那還是算了。
趙小玉不置可否,也未全懂,聳聳肩,只好作罷。
金剛智卻又道:「待三日後,李林甫必定會將老衲的奏折呈報去,雖然老衲在這大慈恩寺修行,極少阻礙他對朝野的野心,但時日見長了,老衲這國師的身份,也會令其不慣,不若早日請奏返歸故土,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他還未說完,便兀自又是一陣猛咳,又是一口鮮血,便不省人事。
沈慕容急急地叫了一聲:「大師——」她猜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只是沒想到,他連這也替他們想好了?原以為多年呆在古墓中,於這人情早已淡泊了,但此情此景,依然讓她雙眼微微發紅,不覺看向一旁泣戾的不空。這場禍,本就是她帶給他的,這一輩子注定是要欠他到老到死了!
是不是人一旦成了佛,便什麼也知道?
趙小玉腦際空空如也,耳畔傳來那些和尚對老和尚聲聲的呼喚,兀自不解,今日居然見到了那時刻想要她性命的李威廉,想不到那廝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什麼吉溫吉大人。好像還是什麼李丞相的親信。
李丞相?是那「口蜜腹劍」的李林甫嗎?若是那吉溫向那大奸大惡之徒遊說一番,如此如此,便全國通緝自己,那她豈不就如過街老鼠一般,見光立死!
她這副模樣是決計不能讓李威廉那廝看到的!
試問這世間誰不想長生不老?她忽然想到了那與她模樣相仿,得盡君王萬千寵愛的楊玉環。
如果玄宗受了李林甫的蒙蔽,說吃了「玉環肉」便可長生不老的話,那會怎樣?是依然「名花傾城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還是生吞活剝了她?
這個世間,恐怕沒有人不想長生不老?包括獨霸天下的君王!趙小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看了看那暈死過去的老和尚,居然把死看得如此淡然,恐怕在這世,也只有他是個例外了!
愛情在政治與私利面前,是依然暖人心意可愛猶憐,還是面目猙獰如那心肝脾胃腎中的點點穿腸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