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嗜血的黑虯蛟帶著興奮,帶著血腥的味道直擊過來。
趙小玉幾乎可以感到那呼到面前的風聲,她閉了眼,縮身在牆角里,左躲又不是,右躲也不行,無論多走哪一步,都鐵定要吃鞭子,只好祈禱盼望那一個什麼「鞭長莫及」的詞兒,在現下出現。
忽然她又想到21世紀那馬戲團蒙眼飛刀的精彩節目,被束手束腳的那一個人,眼睜睜看著那一柄柄飛刀噌噌而來,每一次落刀都是折磨,而觀眾卻看得鼓掌喝彩,她頓時有些絕望了。
「她那一鞭子下來,我是不是就應該掛掉了?」趙小玉想得有些悲觀,腦子裡飛速過了一遍,竟然找不到一個替自己收屍的人,唯一的好吳菲菲又在那皇城梨園內,看似就近在眼前,而實際又猶如隔在天邊。指不定等她這般不男不女的掛掉以後,那丫還湊在人堆裡看熱鬧。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張臉,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粉紅鼻頭不由一酸。
如果她死了,他會為她落淚嗎?會嗎?會嗎?那個在閃電劃過的草坡決絕於她的男人,會為她而哭泣嗎?
寶貝,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此時的你又在何處?
她吸吸鼻子,有點自認命苦。
在現代,70年代人人期望在稱呼后冠一個「家」,譬如「科學家」、「法家」、「作家」什麼的,到了0年後卻不那麼叫了,管你什麼東家西家統統稱「大神」,但凡沾了「神」字的人,都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
這藍香楹的鞭子應該很準,那就不可能揮錯地方,要不,江湖人又怎麼會稱她是那「落花神蛟藍香楹」呢?這麼一個「大神」居然讓她給趕了。
她閉了眼良久,卻未感到身痛楚,再緩緩睜眼時,卻見那藍香楹的神蛟蠍鉤不知何時突然掉轉了方向,如今竟然已經連在了一個人的心窩。
那人手臂張開,垂在兩側,手中那柄發白的折扇,無力得垂著,未見絲毫的擋御,一動不動,抬眼一看,那人正是卞延和。
藍香楹嘴角微微扯動,睜大了雙眸,竟然有些吃驚,記得娘曾特意囑咐她小心此人,還說此人武功甚是了得,又狡詐得很,如何那一招過去,他不避不躲,反而挺身去擋?
她絲毫提不起興致,如若卞延和死了,那又有誰知道那隨和二寶的下落?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看了看門口那鬥得正酣的和守密一眼,又淡淡道:「先生莫不是忘了?怎生記性如此不好?這招『眸睇回首』還是您教我的呢!」
「佳人眸睇一回首,哪堪情深願白頭?」
卞延和想扯開一個舒心的笑,卻無奈心口如鑽心入骨般痛,又憶起二十年前那佳人在寒窗下對月而訴,他觸景生情,臉竟然落下一行淚來,緩緩道:「楹兒……如此我便將所有能給你娘的都償還了,我……也只能給她這麼多了,告訴你娘,我……我對不起她……」他說得已甚是費力,嘴角已滲出了一股黑血。
他兀自呵呵的笑笑,自言自語道:「看來那毒藥已經入髓了——」
藍香楹愣在當場,那銀票飛錢有她塗的「百花蜜」,但不至讓人死亡,而只是讓武功高強者暫時散去功力而已。
她心中一驚,「莫不是他什麼都知道?那為何還要甘願踏入她為他早佈置好的陷阱?難道……難道娘真跟他有過什麼?還是娘蒙蔽了我什麼?」
和守密那首鬥得正酣,卻無奈身的功力似乎被一層層剝去一般,丹田的真氣始終無法凝聚,似是藏有一隻饕餮大獸,一旦他送一絲真氣過去,就頓時消失殆盡,直到此時,他方知自己中了毒。
莫不是那散人功力的「百花蜜」?
他心下更急,突見老爹那頭已經被藍香楹的落花神蛟鞭擊中,鮮紅的血順著長長的鞭身流淌,更是震驚,一聲怒吼,失聲喊出:「爹——」手鬥得更急。
左邊那先前肩胛受傷的白衣侍女挺劍趁機刺來,和守密一個矮身,向旁閃過,右首那方才被和守密打得吐血的侍女也提劍前,拚力旨在纏住和守密,以便那邊公主能一人與卞延和相鬥。
若不是中毒,和守密早將這兩名侍女了結,如何還如此糾纏?他惱怒不已,這皇城腳下,原也心中顧忌,不敢在店中殺人,現下見老爹受傷,再無暇記掛這些,當下猛地縱地而起,迎頭兩腳,踢那兩侍女的面門。兩女頓時飛了出去,紛紛撞在牆,口噴鮮血,如蚊子打在了牆一般,遂又跌落,在地抽了兩抽,眼見不能活了。
藍香楹心中充滿疑惑,正思索當兒,轉瞬間面聞風聲呼到,當下顧忌不住,瞬息間抽回了鞭子,轉身迎敵。
那卞延和心口中了落花神蛟的金鉤,本不能再動,鞭鉤這一抽離,連血帶肉,頓覺心中鬱悶難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神情甚是痛苦。
和守密頓時大叫:「爹——」立即撤掌,人已經在卞延和身前,一把扶住那倒下的身子,神情自苦。看著自己爹爹口中不斷冒出的血,他一掌緊緊按在那傷口處,眼神甚是焦慮苦痛,兀自心痛難當,連聲喚道:「爹,爹——你堅持住。孩兒這就替您報仇。」
見那和守密撤掌扶著那老頭兒,藍香楹見如此慘景,竟也沒有趁機偷襲,其實只要這卞老頭老實說出那寶貝的下落,她本也不打算要取他性命的。
不知為何,腦海裡卻因方才老頭兒那聲「楹兒」兀自出神發愣,朦朧記憶中似乎有一雙壯健的手,將五歲的她高高托過頭頂,那時那人正是如此一聲聲喚她來著。可那個人是誰?
一陣朦朧。
趙小玉眼見老頭子受了重傷,也許是曾做醫生那「救死扶傷」的心理作怪,一時間竟然忘了害怕,從牆角縮了出來,摸到卞延和身邊,俯身跪下,一雙手附在和守密的手,想幫著按壓那傷口,抑制流血。
她的確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這古代怎麼動不動便可殺人,方纔還好端端的一個親人,頃刻間說沒便可沒了,心知現下已是枉然。眼下多一份堅持,便是再多一份痛苦。但嘴卻也跟著喚著:「和老伯,你支持住——」
和守密抬眼一望,心中一暖,眼圈有些紅腫,只道:「多謝這位小哥——你且幫我照看一下老父!」言畢便欲起身,與那藍香楹相鬥,衣袖卻突被一隻手緊緊拉住,染了一大片血跡。
他蹙眉低頭一看,竟是爹爹卞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