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老三的講完了,已午過三旬,天氣變得有些暖人,讓人心生倦意。和氏茶館內的看官們見沒了戲,也逐漸散去。
茶館中如今只剩趙小玉一人等著和老三媳婦兒的招待。
這和老三的兒子名諱守下密,叫和守密。他那渾家姓李,閨名賢鳳。兩人成親已過五年,雖一直未有子嗣,但李賢鳳心靈手巧,做得包子又堪稱這長安西市一絕。夫妻二人同心開了家和氏茶館,和老頭閒時說說,耍耍嘴皮子,卻也能吸引這長安城大多的看官來此坐坐,和氏一家三口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片刻,李賢鳳便笑吟吟地端出一籠包子放到趙小玉面前,看趙小玉已然被那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吸引住,樂得美滋滋的。
「妙極!妙極!Veryg!」光看那頂級小籠包的色澤外觀,已是讓趙小玉不禁出口稱讚。
館中三人一愣,和老三也曾是個教先生,卻也未聽過趙小玉口中那句「veryg」是何意,便小心翼翼地笑問道:「小人愚拙之極,不知官家這後一句維吾爾古何解?」
趙小玉哈哈大笑道:「沒什麼其他意思,那是大不列顛傳過來的語言,在我們那兒稱英國,就跟『好,很好』是一個意思。」
和老三側頭想了想,讚譽地看著趙小玉,點頭又道:「這位看官果真見多識廣,這李唐已算是大國,這麼多年來,李唐西面和東北面又有吐蕃以及靺鞨兩小族,紛紛獨立稱國。我大唐君主多崇尚文化交流,拋開如今市人流行的中土語言不說,更有吐蕃、靺鞨各小族語言流傳。」
他頓了頓,接著道:「早在太宗貞觀三年便有那歷經四載遠赴印度那爛陀寺研習《瑜伽師地論》的玄奘法師,回來後,這便又傳入了印度語,玄奘法師一身廣佈佛法,已算是一奇人了。但小人還知曉一人,如今可說比那玄奘法師的道義過之而無不及。」
玄奘,那不就是唐三藏?
趙小玉聽聞和老三居然說有一人現在居然比那唐三藏還厲害,放下垂涎欲滴的包子,來了興致。急道:「說說,說說,有什麼人比唐僧還厲害?他是不是也收了個如孫悟空一般厲害的大徒弟?」
和老三捋捋鬍子,呵呵一笑道:「小人不知唐三藏收沒收什麼孫悟空徒弟,但三藏法師的確收過很多徒弟的。看官與小人如此投契,小人和老三斗膽高攀,和看官交個朋,不知看官如何稱呼?」
趙小玉一愣,頓時暗笑自己白癡,想這玄奘西遊印度確有其事,可那《西遊記》中飛天入地的孫行者不過是吳老伯杜撰的,這和老三縱然再是讀之人,又如何知曉的?倘若他真知曉,那趙小玉就該考慮他是否也是穿越的了。
她尷尬一笑,不覺臉紅了紅,道:「高攀不敢當,我姓趙,名小玉。」話一出口,方覺不慎,那小玉一聽便是個女孩兒名字,這女扮男裝的身份怕是要曝露了,趕緊酌了一口茶,卻被嗆到。
哪知和老三渾然不覺,還禮道:「趙小瑜,瑜者,美玉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看來趙相公也是忠肝義膽之人,今日我和老三與趙相公結交,也算是小人的福氣。」
趙小玉乾笑了兩聲,唯唯迎合,暗想,幸好他不是想成「趙小愚」,否則這和老頭定會說「愚者,笨人也。」她趙小玉便從瑕不掩瑜的忠肝義膽之人變成了愚不可及之山野村婦了。忙岔開話題,接道:「方纔和老伯說的那個比唐玄奘還要厲害的人是誰?」
和老三不慌不忙,娓娓道來:「這一奇人,名喚不空和尚。幼時便入土窟寺學佛,後因『仰法顯之雅操,慕玄奘之高風』,在1歲時,居然萌發了前往印度取經的願望。不久,他便從長安回到了故里,辭別師尊,準備西行事宜。次年,經揚州南下至廣州,幸好又得到龔州使君馮孝詮家族的資助,搭乘波斯舶,開始了西行取經的漫漫征途。現下算來已是四十有餘了……」
趙小玉瞪大了眼道:「那這人豈不是第二個玄奘?不過和老伯怎麼對他的事如此清楚?」
和老三聞言不免有些兒得意,笑道:「說來話長,這不空和尚算起來也是我已逝內子娘家小舅。他走的時候,我內子尚未過生,還送了他好些銀兩來著。」
趙小玉想了想,那龔州使君馮孝詮便是和老三內子的娘家了,便道:「這麼說你內子姓馮?」
和老三一怔,復又點了點頭,好似讚譽趙小玉聰明,他不過提及她娘家的資助,便已推出他內子的娘家便是那馮孝詮家族,便又接著道:「這不空由廣州南下,直航室利佛逝,經末羅瑜、羯荼,復經裸人國,轉而向北航行,抵恆河入海處的耽摩立底國登岸。經多年求學、遊歷印度各地後,後又離開那爛陀寺,自耽摩立底登舟,沿原路東歸。中途留在室利佛逝著述、翻譯。」
趙小玉不由得佩服得直點頭,雖然她還不太明白那和老三說的「室利佛逝」、「經末羅瑜」是什麼地方,但那「羯荼」在史倒也是看到過的,是馬來西亞一帶。至於那「耽摩立底國」便是那印度西孟加拉一個小縣附近。這些都是趙小玉以前跳唐舞的時候,偶然間接觸到的唐朝文化。
沒想到這古代還真有這奇人。她不由得瞠目結舌。
那和老三畢竟是說的,又難得遇到知己,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太住,又道:「不想在中途,不空倒也遇到了一件趣事,在船隊到達佛逝港口的時候,不空下船又登一艘商船,不過是想托人捎信到廣州,求取抄寫梵經所需的墨、紙,並僱傭抄經的幫手,但是由於商船因風乘便,未及通知他離船登岸,便升帆入海。不空求住無路,竟然又被載回了廣州。而他多年跋涉辛苦得來的五十餘萬頌佛經,則被留在了佛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