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到了古代,再見到這個和那個人如此相似的人,趙小玉又不覺發出一聲不屑的微笑,如今,就當那個人還活著,只是忘記了與她一切是過往,如何?
想著想著,趙小玉竟然不自覺的哼唱起來:
「白月光
心裡某個地方
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
卻不在身旁……」
柔柔的白月光,曾經是你的唇吻在我心的隔年傷。
可惜當我穿越千年,那吻已不成吻。
月光如水。
皎潔的皓月升入當空,透過道觀庭院內一株菩提樹幹枯細長的枝丫,斜斜的瀉下滿園的白月光,似鏡一般光滑,又似一汪碧波池水漾著滿池清輝,影影綽綽明麗動人。
月光下,菩提樹樹幹的樹影被拉得細長鬼魅,一直延伸到道觀中央幾堆嶙峋的怪石。披了月光的怪石,蒙了一層白色的薄紗一般,像是經歷了巧匠的精緻打磨,石身光滑細膩,乍眼看去,一如一個女人蒙輕紗婉約而坐,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院中那個月光下舉著長劍習武的男子。
乘著月色,令狐行拔出一把青色長劍,彎轉手背,挺劍而出,霎時間,一抹清輝的光芒,如劍出鞘,順著淡青色的劍身,聚集於魚形的劍尖,嗖的一聲,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青雲劍的劍氣猛地從劍尖迸發,宛如一道青色長虹,挺直而出,迅猛地帶著一股強大的勁力,擊中一堆怪石堆,不留半點餘地。
瞬間,怪石碎成星星點點,擊打出星芒的火光,如玉珠落地,點點滴滴,卻鏗鏘有力,落入月色下蒼茫的暗影中,找不到蹤跡。令狐行倒轉劍氣,回身騰躍,青雲劍背於身後,正要使出「青靈劍法」的第十二招「蒼松指路」,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歌聲,雖然他不能完全理解那歌詞的含義,但卻可以感受到,唱歌人的憂傷透著歌聲悠揚的旋律傳了過來。練武之人,最忌諱旁人偷師打擾,他猛地抬頭,收起劍尖,大呼一聲:「是誰——?」
歌聲嘎然而止,一個身穿綠衫羅裙的女子,帶著一臉的潔淨,從暗處緩緩走進皎潔的月光裡:那是一張素淨純白的臉,一頭烏髮毫無矯飾的披散在肩際,夜風習習,隨著綠衫裙裾的絲綢緞帶輕輕擺動,看著她週身籠罩在一層潔白月色的薄霧下,猶如一位仙子翩翩而至。
令狐行看得竟有些呆了,傻傻的叫出一聲:「師娘——」
趙小玉「噗哧」一笑,道:「老……令狐大哥,你都這麼大了,相信你師娘應該也有四五十歲了!我趙小玉怎麼會是你師娘?要說像的話,你還是我未婚夫呢?」她本想叫「老公」,卻將那兩個字又縮了回去,畢竟,她於他,如今還只是個一面之緣的女子。
令狐行這才醒悟,是啊,師父說,師娘已經過世很多年了,要說人有相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況她比師娘要年輕許多,只不過身穿了師娘當年留在這修仙觀的衣衫。便立即還禮道:「原來是玉姑娘,在下失禮了。」
趙小玉笑道:「叫我小玉就行了,反正令狐大哥今日已不是失禮一次兩次了。」此言一出,兩人頓覺尷尬,令狐行更是羞得滿面通紅。
趙小玉急忙岔開話題道:「沒想到,令狐大哥也是個習武之人,不知方才令狐大哥練得是什麼劍法?看起來挺精妙的!」
一談起武功,令狐行便興致甚好,忘了方纔的尷尬,大笑道:「想不到,玉姑娘也對武功感興趣,方纔那套劍法是在下一半得自師父所授,一半自行參悟所修,招數有限,但也還稱得精妙,畢竟是得自師父所創那套『燕燕雙飛』劍法,師父只教了我一半,可另一半卻始終不肯教我……」
趙小玉接口道:「哦,是了,只學了一半便如此厲害,你師父一定是怕教會了你另一半,徒弟打師父!」
「你別瞎猜,玉姑娘,其實……是在下太笨了,師父一定是嫌我天資愚鈍,才不肯教我那另一半。」令狐行歎息了一聲,似乎有些憧憬,又道:「雖然我沒有親眼所見,這些都是師叔後來告訴我的,師娘以前也是不會武功之人,可天資聰慧,和師父一併學習那套『燕燕雙飛』不但運用自如,甚至還威震江湖,當年更以燕燕雙飛劍法,打敗了當年武林第一盟主,南宮絕與南宮楚楚的『絕楚雙劍』,可惜師娘她……」
趙小玉忽然想起了楊過與小龍女自創的那套劍法,必須要兩人情意相投,心意相通,才可使出此劍中最厲害的招數,想必這「燕燕雙飛」劍法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隨即一拍手掌,樂道:「哦——我知道你師父如何不肯教你另一半了。這是雌雄雙劍啊……」
「雌雄雙劍?」令狐行兀自不解。
趙小玉道:「他不是不教你,而是沒法教你,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你的那一個對的人……」她說這話的時候,雙頰兀自一紅,不再說下去。
令狐行心裡嘀咕:「什麼叫遇到我那一個對的人?」正欲出聲相問,卻聽一人高聲叫嚷,如同失了火一般驚慌失措,他抬眼一看,竟然是師叔——清虛子。
「綠萼!綠萼!」
清虛子拿著一枚新作好的拂塵,縱身跳小亭,一把將令狐行拉了下來,跳到趙小玉面前,看了又看,摸摸鬍鬚,轉了幾圈,連道了幾聲:「怪怪怪——」
趙小玉愣愣,見這臭老道下打量自己,有些不樂意,道:「色老頭,你看夠沒有?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清虛子沒有理會,卻哈哈大笑,一拍令狐行的頭,大叫道:「臭小子,你娘回來了!還不快叫娘?」
令狐行不解,看著清虛子那枚新制好的拂塵,不由得微微蹙眉,歎了一口氣,心道:「師叔定是又發瘋了,小玉明明是個年輕姑娘,的確是和師娘模樣相似,怎麼愣是說成是我娘?」便道:「師叔,你別胡鬧了,這位是小玉姑娘,是今早我在山坡救下來的。」
清虛子瞇起眼睛打量起一臉不滿的趙小玉,掐指一算,連聲道:「怪,怪,怪!真像,真像!」
趙小玉極不耐煩地瞪著面前這個圍著她直打轉的老道,惱了一聲,道:「色老頭,你咪咪嘛嘛算什麼?幹嘛圍著我打轉?像什麼像,像你媽才對!」
豈料清虛子一點也不生氣,他擰起道袍的大袖,拂塵一揚,故作神秘道:「唉——姑娘不是從這裡來的,也不屬於這裡,從哪裡來,還是回哪裡去!你不像我媽,像他媽!」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令狐行,復又「啪——」一巴掌打在令狐行的後腦勺,道:「臭小子,叫娘啊?」
令狐行惱怒的瞪著清虛子,正欲發怒,卻見趙小玉撲通一聲跪在了清虛子面前,哭爹喊娘起來了。
「高人啊——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裡來的?你若知道怎麼送我回去就送我回去!」趙小玉真想離開這裡,回到她來的地方,早知道那塊燒紅的隕石有古怪,難道這老頭兒知道什麼?
哭了半天,趙小玉跪在地,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高人」的思路,見老頭兒清虛子,撇了撇兩縷鬍鬚,作思索狀,她除了畢恭畢敬,也不敢再罵人,心裡卻打著小算盤:「若是他真能送我回到21世紀,即便讓我叫他老爹都沒關係,反正我老爸早死了!」
誰知半晌過後,那清虛子卻搖搖頭道:「不知道,你還是留下來繼續作這小子的娘!」轉身欲走,卻被趙小玉一把拽住。
趙小玉氣得不行,原形畢露,突然從地站起來,扯了老頭兒的袖子,破口大罵道:「臭老頭,色老頭,你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嘛,幹嘛咪咪嘛嘛地裝模作樣?不是糊弄人不成?他媽的,他媽的……」
她氣得一連大罵了幾個他媽的,甚是不雅,沒有一點淑女的氣質,令狐行聽得瞠目結舌:「這玉姑娘看起來挺斯文溫柔的,沒想到性子竟然這麼烈啊?這樣看來,倒是一點也不像個大家閨秀,說女俠是抬舉,倒像個山寨夫人!哦,不對,就連山寨夫人也沒見過這般野蠻的,確切的說,應該是山寨頭頭!可沒聽過,哪個山頭寨主是女子啊?」急急勸道:「啊——玉姑娘別別……」
哪知這一下又把戰火惹到了自己身,趙小玉一副母老虎的模樣,怒不可遏:「什麼玉姑娘,玉姑娘的,早讓你叫我小玉了,你偏偏要玉姑娘玉姑娘的,難不成一天到晚,不好好修道,就想著成天街遇姑娘?」她說著說著,妒意更甚,本來是隨口說說,這一來,倒似如同真的一般,便似受了委屈一般,撲通一聲坐在地,哭開了,還一路嚷嚷:「你們都是壞人……盡欺負人!一群臭道士……」
令狐行嚇得倒退了兩步,被她那模樣給嚇住了,轉身欲偷偷溜走,卻早被趙小玉一把揪住了袖子,他看看一旁也被揪住袖子,卻還樂不可支的清虛子,好像對趙小玉的痛罵不以為然,兀自又一陣歎息,「早知道師叔這般惹事,就不要讓玉姑娘見他了。現下可好?」左右為難,一口一個「師叔」、「玉姑娘」也無濟於事。
那趙小玉聽他還叫自己玉姑娘,更自扯著嗓子哭開了。
清虛子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舔舔嘴巴道:「如果讓我老頭兒吃個飽,老頭兒我說不定會記起來。」
趙小玉聞言,忽地不哭了,狐疑地問:「是不是讓你吃飽了,你就告訴我怎麼回去?」
令狐行聞言喜眉梢:「不管玉姑娘是哪裡來的,若是她回去了,那就不會再這般逼他成婚定親了!豈不甚好?」便接口道:「師叔你若是知道,就告訴玉姑……小玉!」
趙小玉立即丟了個白眼給他,怒不可遏道:「你就這麼想我回去?」
令狐行著實委屈道:「小玉你不是自己想回去嗎?難道你想留在這破破爛爛的道觀,還要成天對著我們兩個臭道士?」
趙小玉吸吸鼻子,伸手搓了一下,暗想:「我的確不能呆在這裡,不過若是真有辦法能送我回去,到時,把這個令狐行也一併騙了穿越回去,光他那一身武功,就夠她翹著二郎腿享清福了,豈不是人財兩得?嘿嘿——」想著想著竟也兀自笑了,卻還是對令狐行聳聳鼻子,裝作不服氣的樣子。
清虛子故弄玄虛,捋捋鬍須,遲疑道:「嗯……那要看你給我找什麼吃的,如果是尋常的齋菜,那倒是免了,我老頭兒對和尚吃的不感興趣……若是大魚大肉,再配一壺酒,就好了!」
趙小玉暗想:「這老頭兒倒也要求不高,不過是喝酒吃肉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便轉頭對令狐行道:「若是你真想讓我走,那你有什麼銀兩,就統統拿出來,按他說的,給你師叔買吃的去!」
令狐行這下倒犯了難,一攤兩手道:「我我……哪有什麼銀兩?這道觀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沒了……」他蹙了眉,卻不敢回頭看趙小玉,生怕她看出端倪,只因他隱瞞了一個事實,這道觀裡的確還有件值錢的寶貝——碧龍琛。可那是師娘留下的東西,師父愛慕如寶,讓他親自看護,如何能說出來呢?
清虛子一拍腦袋,卻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觀裡……」還沒說出下文,已經被令狐行封住了嘴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他說的是什麼。
令狐行當然知道師叔是想說當了那碧龍琛去喝酒買肉吃,只是礙於藏得隱秘,他一直沒有找到而已,要不然,早不知當了多少銀子了。令狐行訕笑著接著師叔的話,繼續道:「是呀,觀裡的的確確沒有什麼值錢之物了,師叔你就別把你掀了屋頂那檔子醜事拿出來說了!」
趙小玉見令狐行如此,卻也沒有在意,心道:「這令狐行武功那麼高,可就是腦子太笨,料定他這般老實,也不會去搶錢莊當鋪什麼的。要不然,好歹幹一票也夠他們吃個三年五載的。」便道:「唉——要有錢能喝好吃好,也不是什麼難事?看來還是得我趙小玉出馬了,只要本姑娘我出馬,你們不僅不愁吃喝,而且還能讓這道觀香火鼎盛!」
「真的?」令狐行一激動,便鬆開了摀住師叔嘴巴的手,暗想:「若是師父回返看見這修仙觀香火鼎盛,該有多好!說不定就將那燕燕雙飛教授於我了呢?」
「能喝酒吃肉敢情好!」清虛子也在一旁樂不可支,像待神仙一般景仰著趙小玉,就是不知她能有什麼法子,讓他們這破道觀興盛起來,他倒是不在意的,最主要是能喝酒吃肉。想當初,他為了喝好酒,吃好肉,還得經常冒險深夜偷進皇宮,從那御膳房裡找吃的,那些侍衛倒是難不倒他,只是這一來一往好幾日,太累人了。就是吃了好東西,這一來一往的一折騰,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趙小玉笑笑,卻不緊不慢道:「好!不過我可有三個條件?」
清虛子一聽能喝酒吃肉,已經對趙小玉珮服得五體投地,一下子爬到了供桌,大叫道:「只要能喝酒吃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誰知趙小玉卻說:「不是給你的,而是給你師侄的。」
清虛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聽這條件不是對自己的,更加不介意了,自顧自地答道:「那若是對我這師侄的,更好了,不管趙姑娘你說什麼,我是他師叔,都先替他答應了!」
趙小玉笑笑又道:「不,我要他親口答應!」便笑著一步步向令狐行走去,這個與她過世未婚夫一般容貌的男子,如何能不牽扯她心中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