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飛的目光落向外面庭院時。
魯哈正緩緩向這邊走來。
他走得不快,但也並不慢,每一步都顯得沉穩有力,步伐更是穩健自信。
一點也看不出他是個接近六十歲的老人。
他意志堅強,精明果斷,而且精力十分充沛。
即使沒有身著國王的禮服,但從外表看來,他也是個非常有威儀的人。
這種人正是天生的首領。
他帶著兩個士兵一走進來,雷貝卡和兩個女僕都施以貴族紳士禮。
白雲飛愣了愣,面對西域國家的一國之君,他實在不知道該施以何禮,他正準備拱手,誰知魯哈卻擺手制止了他:「我知道你習慣東方人的禮節,不過不必客氣,你大病初癒,理應好好休息才是。」
白雲飛道:「多謝陛下。」
魯哈道:「你是我小婿,自己人不該客氣。」
白雲飛只有回答:「那是。」
魯哈這才坐下,雷貝卡趕緊道:「父王,喝點茶嗎?這是東勝大陸的名貴茶葉。」
魯哈笑道:「不必了,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喝茶的。」
白雲飛心裡一動:「難道陛下喜歡喝酒麼?」
魯哈轉眼看著白雲飛,道:「我也不喜歡喝酒,我只喜歡喝水。」
白雲飛沉聲道:「喝水之人,頭腦清醒,做事果斷,陛下不愧是人中之傑。」
魯哈忽然用著一種奇怪的眼神把白雲飛盯著,他彷彿從白雲飛這句話中嗅出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你昏迷了這麼長時間,好像神智有些不清。」魯哈說道。
白雲飛道:「陛下怎麼這麼說?」
魯哈道:「小婿,我聽御醫說,你的記憶失去了一大半,你還能不能記起東征前的敵國軍隊?你是怎麼中了敵人埋伏的?」
白雲飛努力的回憶起來,但腦袋中一想這些事,那種刺痛感就又來了。
白雲飛沉思了很久,才忽然道:「陛下,我有一件事想知道。」
魯哈道:「說。」
白雲飛道:「我真是遠征軍的將軍?」
這句話問出來,雷貝卡臉上頓時變了顏色,那兩個女僕也嚇得一陣哆嗦。
在大羅國皇室,沒有人敢質疑國君。
魯哈哈哈大笑起來,他不笑還好,一笑反而令所有人都感到緊張。
魯哈道:「你跟隨我多年征戰,出生入死,也不知見過多險惡,你一心撲在為國請功上,這次丟失記憶,唉……」他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也不知是福是禍?你累了,應該在家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白雲飛沉默著。
魯哈笑道:「你們在家好好準備準備,今晚我國皇宮將舉行一場大型迎賓宴會,小婿你若覺得身體還撐得住的話,不妨也過來參加,你的很多朋友和部下都還等著你。」
白雲飛立即道:「如此那就多謝陛下。」
魯哈站起身:「我先回宮,你們要好好照顧將軍,直到他完全康復。」
「是!」士兵和女僕都齊聲回答道。
說完,魯哈起身離開。
直到房間裡眾人都出去,雷貝卡才叫道:「天吶,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些什麼話呢?」
白雲飛不解道:「哦?有問題?」
雷貝卡道:「父親最寵愛的將領就是你了,你卻懷疑你自己的身份,這豈不就是懷疑他嗎?要知道,他最恨別人懷疑他了,如果今天換個人是你,他會被立即處死。」
白雲飛盯著她,道:「我不但懷疑他,而且我還懷疑你。」
「你……」雷貝卡吃驚了。
白雲飛眼神猶如刀鋒:「你真是我的妻子嗎?」
雷貝卡呆住了,許久才道:「你怎麼了,你一直都好好的,怎麼這次昏迷醒來後就變了呢?你怎麼能懷疑你自己的妻子呢?」
白雲飛瞇起了眼睛,回憶道:「我叫白雲飛,應該,應該是東勝大陸秦州府的人,還有,我應該是暗夜流光劍……」
他眼睛一花,看似又要暈倒。
雷貝卡立即扶住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雲飛生平第一次這樣驚駭。
「夫君,你還是聽我慢慢給你說吧。」雷貝卡的臉色緩和下來,「這些天你昏迷了,天天都在說夢話,說什麼暗夜流光劍,什麼十一郎,什麼大師,什麼天劍山,還有什麼神珠,我知道那是你在做夢,夢裡的事情你為什麼要當真呢?」
白雲飛喃喃道:「我真的是在做夢?」
雷貝卡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無限愛戀道:「是啊,你是在做夢,你是我雷貝卡的丈夫,是我們大羅國最偉大的將軍,也是很多少女的夢中情人呢,你知道嗎,你立過很多戰功,也有很多朋友,你要是還不信,今晚我們去皇宮參加父親的宴會,你一定會看見你以前的很多朋友,那時候你就信了。」
白雲飛半信半疑的點點頭。
看見他點頭,雷貝卡的笑容又綻放開來。
只要他一笑,她也跟著開心,他就是她的天。
看見雷貝卡的笑容,白雲飛內心也徹底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欣慰和溫暖,他道:「我口渴,還想喝那種茶,還有沒有?」
雷貝卡歡快的跳起來,道:「當然有啦,只要你喜歡,我馬上就去砌來,你等等。」
她一走出去,門口邊的兩個女僕立即道:「公主,這種事我們去做就行了,你還是陪著將軍大人吧。」
雷貝卡道:「將軍喜歡喝的茶只有我知道怎麼砌份量,你們退下。」
僕退了下去。
白雲飛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一個男人有這樣一個妻子,那他還愁什麼呢?
茶很快端來。
雷貝卡親手端來,也親手送到白雲飛嘴邊。
她雖是貴為千金之軀的公主,但在白雲飛面前,儼然真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一樣,只要白雲飛要什麼,她就給他什麼。
整整一個白天,他們兩人就在這勝似人間天堂的庭院裡遊玩,這裡本就是他們的官邸。
白雲飛漸漸的也從她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過去,自己竟然是一個遠征大將軍,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把大羅國的版圖擴大了好幾倍。
不過白雲飛始終還是覺得,那些她所謂夢中的事情彷彿也很真實,好像就在昨天發生一樣,那不應該是夢境。
下午的時候,白雲飛有些疲累,倒下床頭睡了一會。
很快他就被這些相同的夢境驚醒。
「本劍士之俠心,行天下之大義,檀越,這段旅途,貧僧已經盡力,貧僧只能陪你走到此了,他日之緣,望檀越好之珍重。」心眉合十說道。
「大師,不要下去,你這次下去會沒命的,站住。」白雲飛焦急的大喊。
但是心眉還是躍了下去。
「大師,大師……」白雲飛急了。
……
「大師,大師。」白雲飛渾身大汗,手腳亂舞。
等他睜開眼睛,發現雷貝卡就作在床邊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目光帶著無限心疼:「你又做相同的夢了?」
白雲飛驚魂未定,呆呆的看著遠處,喘著粗氣。
那個夢中的世界竟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遙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這是夢。」白雲飛喃喃道。
雷貝卡已摘下手套,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撫著他的臉,白雲飛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他這才暗暗開始運氣,恐怖的是他感覺到丹田竟然提不起一絲氣來。
「難道我真的不會武功?我的劍呢?我的暗夜流光劍呢?」白雲飛駭然了。
雷貝卡美麗的臉上忽然流下淚來:「夫君啊,你別去想那些夢中的事了,你這樣下去會害大病的。」
一看見自己的妻子流了淚,白雲飛的心就軟了下來。
白雲飛吸了一口氣:「好的,我不想了。」
雷貝卡心疼道:「我晚上就讓城裡的羅醫生再來看看你。」
白雲飛喃喃道:「有勞你了,謝謝。」
雷貝卡抬起頭,目光裡充滿了關懷:「為你做這些,是一個妻子應該做的事,你謝什麼呢?」
白雲飛歎息著,也不再說話。
他實在是很恍惚,被搞昏了頭。
美麗溫柔的妻子、身居高貴的身份、人間天堂的家、與世無爭的家庭,該有的他全有,一個男人想要的他也得到,一個正常人不應該亂想,可是為什麼偏偏要做這些怪夢呢?
雷貝卡似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會我們就去皇宮,見到你的那些朋友們,你一定就會好起來的。」
白雲飛苦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雷貝卡依偎著在他懷裡,甜甜道:「因為我是你的妻子,你在想什麼,我當然知道呀。」
白雲飛只有歎息。
歎息中,天色漸漸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