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辛夢來忽然走上前,道:「靈兒!」
辛夢來道:「靈兒,你剛才說這兩人的三個同夥假扮金家堡金澤遠公子、流雲莊南宮雲公子、錦繡園原南亭公子,可確有其事?」
辛夢來轉過身,向陸新月拱了拱手:「陸捕頭!」
陸新月還禮道:「辛莊主!」
辛夢來道:「郡主所言,可否屬實?」
陸新月道:「方纔在山下湖邊,確有三名賊人假扮三位公子之事,不過這三人乃是關外落葉國纖霄城纖霄三公子,銀妝劍銀雪來、芙蓉劍九如天、折扇公子單小樓!」說完她指了指白雲飛,道:「這位白公子與我在秦州府相識,據我所知,白公子與這纖霄三公子歷來並無瓜葛!」
陸新月此刻說話顯得十分小心,以她的身份、在場這麼多人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萬萬不能說錯話,哪怕一句都不可以。
白雲飛點了點頭,他畢竟沒有看錯她,雖然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但對她,他總有種特別的情愫蘊藏在自己心底。
辛夢來點點頭,轉身道:「郡主之言,與陸捕頭所言相差無幾,老夫還想請問郡主一件事!」
蘇長靈道:「辛叔叔請說!」
辛夢來的表情空前的嚴肅:「郡主方才在山下所遇賊人是何時?」
為首的宮裝少女立即上前作揖道:「莊主,我家小姐遇險是在酉時!」
辛夢來點點頭,向身後的家丁揮了揮手,道:「抬出來!」
很快,山莊的大廳地上就擺下三幅裹著的草蓆,草蓆一掀開,陸新月當場就驚呆了。
三具屍體!
三具睜大了眼睛的屍體!
他們臨死之前,彷彿看見了極可怕的人,極可怕的事一樣,以至於臉上都帶著恐懼的表情,那表情直到死後都還未褪去!
金澤遠、南宮雲、原南亭!
他們三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三個死人。
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辛夢來沉聲道:「金澤遠、南宮雲、原南亭,三位故友之子本是我親筆書函邀請而來觀賞論劍大會的,但就在今日申時,我莊內僕人在廂房內發現了三位公子的屍體!」
辛夢來的目光騰的一下變得凌厲起來,他直視著白雲飛和十一郎,冷冷道:「兩位想必應該認得他們三個人,老夫現在只想聽兩位如何解釋?」
白雲飛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來以為事情不妙,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和十一郎莫名其妙陷入了一個可怕的陰謀之中。
白雲飛冷笑道:「辛莊主莫非認為我們二人是兇手?」
辛夢來側過身,冷冷道:「今日六扇門四大名捕在此,縱然天下最狡猾的兇手,老夫相信以六扇門之公正,兇手也定然難逃制裁。」
白雲飛忽然收起了笑容,對蘇長靈道:「郡主,你可曾看見我二人動手行兇殺死這三位公子?」
蘇長靈這時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屑的看著白雲飛,道:「沒有!」
白雲飛又轉身向陸新月道:「陸捕頭,你可曾看見我二人行兇?」
陸新月肅然道:「沒有!」
白雲飛這才向辛夢來拱手道:「辛莊主,你可都聽見了?」
辛夢來冷冷道:「三位公子申時遇害,你們二人又於酉時出現在靜月湖湖邊,還企圖對郡主圖謀不軌,你又當作何解釋?」
白雲飛也冷冷道:「我二人對郡主圖謀不軌?」白雲飛的目光也剎間變得凌厲起來,他逼視著蘇長靈:「郡主,我麻煩你最好誠實說話!」
面對白雲飛的目光,蘇長靈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但她還是挺起了胸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難道以我郡主說出來的話還會有假?」
白雲飛正欲發作,一直沒有動的十一郎忽然走了上前,冷冷道:「你是郡主,我們是草民,你說的都是對的,我們的話都是狡辯!」
這句話說得並不大聲,但蘇長靈的臉卻一下子紅了紅。
白雲飛聽得又是難受又是憤怒,古往今來,王侯貴胄,他們說的就是真理,就算是黑,他們說是白那也得是白,他們哪管這些平民百姓的意見?
真理只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也許就只是掌握在特權階級手中,這道理適用於任何世界任何時代。
「阿彌陀佛!」空智大師忽然走了出來,合十道:「兩位檀越,多說無益,請看死者致命傷口便知!」
一聽這話,白雲飛和十一郎這才走上前。
金澤遠、南宮雲、原南亭三人的屍體都躺在地上,三人全身各處無異樣,但他們的喉嚨上都有一道又細又長的口子,顯然都是被人一劍封喉而致命。
只聽得辛夢來冷冷道:「金家堡金劍享譽東勝數十載,老夫即使在金老莊主劍下也走不過一百招;流雲門南宮掌門是老夫摯友,一手流雲袖源自武當,袖裡乾坤天下無人能比;而錦繡園神龍拳亦是名震東勝的絕學;三位故友都是一代武學宗師,更何況他們三位的愛子,那武功絕非老夫胡亂臆測,能一劍取三位公子之性命之人,全天下也不會超過五人!」
他頓了頓,目光落向十一郎,道:「我實在想不出,劍法造詣能如此高深之人,而又於今日出現在我山莊之人,除了閣下外,還能有誰?」
白雲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全部把十一郎當作兇手了,就是因為今天白天在擂台上,十一郎一擊斃命的劍法太過驚人、太過凌厲,只要一見著這三人的致命傷口,想不認為是十一郎的手筆都難!」
「閣下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辛夢來冷冷的盯著十一郎。
十一郎盯著三人的致命傷口發呆,他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聽見。
但十一郎一向冷漠平淡的表情此刻卻不在不斷變化,那表情像是深有會心,十分讚賞;忽而凝重,似是心頭恐懼,不能自已,到最後他的手掌竟微微顫抖起來,以至於全身都開始顫抖。
白雲飛愣住了,十一郎好像看見什麼值得他十分激動的事一樣,難道這屍體傷口是劍法名家的傑作?
十一郎忽然轉過身,面對著眾人,喃喃自語道:「練劍二十載有餘,我的生命已獻於劍道,尋遍天下高手,奈何竟無一人是我對手,劍士無對手,其寂寞之苦何人知曉?」
他緩緩的說著,每個人都靜靜的聽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異的表情。
大廳裡安靜得出奇。
他看上去不過也才二十多歲,光是練劍就練了二十年,也就是說他幾乎是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學劍。
在場的人對劍並不陌生,都知道一個劍客要成名,他需要付出常人難以付出的精力,忍受無數秋來春去的寂寞,而十一郎做到了,這種幾乎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他對劍法追求的狂熱,已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
也只有這種視劍道為生命的人,才會有那種冷漠,那種平淡的氣質,才會有那種快如閃電,一擊斃命的劍法。
十一郎忽然跪在地上,舉起雙手,抬頭向天,本很蒼白的面色漸漸泛起一陣興奮的紅潤,冷漠的目光也流露出一種激動的狂熱,他的語聲也微微顫抖,仰天道:「天地無極,想不到這世上終於還是有一個人能作我的對手……」
他的神態就像是在感激上天終於能賜給他一個對手,讓他二十年的寂寞終於有所寄托,又似在讚揚蒼天造物之能,竟造出了一個能與他與之匹敵的劍客,讓他一生的追求可以求仁得仁。
大廳裡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辛夢來也怔住了,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人。
蘇長靈也怔怔的看著十一郎,這個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的男人居然會為了幾個死人而激動,她忽然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樣的滋味。
白雲飛卻只覺得熱淚盈眶,自己是他的朋友,自己似乎也能分享到這唯有絕世之雄才能擁有的激情與感受。
十一郎站起身,看著辛夢來,道:「殺這三個人的人,此刻在哪裡?」
蘇長貴忽然哈哈大笑:「好個兇手,殺人行兇後居然還來演苦情計!」
十一郎也不答話,只是全身忽然頓住,手腕一抖,一道白得精亮的寒光從他腰間飄出,光芒瞬間閃過,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然後一切又恢復原樣。
就像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十一郎的手按在劍柄上,顯然是劍已回鞘。
再看蘇長貴,他的衣袖已斷為兩截,露出赤裸的胳膊,胳膊上有一道極其輕微的口子,鮮血正不斷的滲出,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只因為這一劍來得實在太快。
痛楚傳遞的感覺都不如劍快。
這一劍,在場沒有一個人看清楚,這一劍拿捏的手勁,那份快、那份准、那份巧、那份恰倒好處,讓在場所有人全都驚呆。
白雲飛甚至感覺這一劍已經接近「劍氣」了。
十一郎手握劍柄,面朝窗外,看都不看蘇長貴一眼,他冷冷道:「我不殺你!」
蘇長貴額頭全是汗,臉色已被嚇成慘白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一郎望著地上的屍體道:「正如我不殺他們三人,他們三人還不配讓我出劍!」
這話的意思就是剛才那一劍沒要你的命,是你根本就不夠資格!
「爹!」
「王爺!」
蘇長靈和少女們都擁了上去。
蘇長貴捂著手臂,慘笑道:「沒事,我沒事!」
蘇長靈憤怒的扭過頭,心裡說不出的惱怒。
十一郎從一開始無視她的美貌,她就心生惱怒,此刻居然還打傷自己爹爹,她再也忍受不住,怒道:「辛叔叔,暗夜流光劍就在他們二人身上!」
這句話立即把一群人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