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九公子看著單小樓笑道:「單兄耐性果然非同凡響,等那位姑娘化妝居然等了一個多時辰,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單兄等人等這麼長時間的,佩服,佩服!」
九公子道:「她難道不是?」
單小樓冷笑道:「她這不過是在吊我們的胃口而已!」
九公子驚奇道:「哦?」
單小樓看了一看九公子身旁斟酒的那個女子,笑道:「一請就來的女人固然不錯,但那種越請越是不來的女人想必就更不錯!」
九公子忍不住道:「為什麼?」
單小樓道:「因為越是請不來的女人,她的架子就越大;架子越是大,身價就越高;身價越是高,長相就越好;長相越好,那麼就越會吊人胃口!」
九公子笑道:「想不到單兄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對女人也研究頗深。」
單小樓笑道:「所以越有耐性就能找著越好的女人,越好的女人就越是……嘿嘿!」他忽然乾笑了兩聲。
那笑聲代表什麼意思,男人一般都懂。
這時單小樓忽又悄悄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門外面果然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這單小樓不但對女人有研究,而且內功也相當深厚。
人還未到,他就先聽到了腳步聲。
一直冷冷淡淡的銀雪來這時都不禁扭轉了頭,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有如此大的架子,居然連他們纖霄三公子都不放在眼裡,要知道他們三個人,雖在這北方不算太有名,但也沒有幾個人敢不給他們面子的。
在銀雪來印象中,風塵中的女子,大多都是濃妝艷抹,滿身珠光寶氣,帶著一臉甜甜的職業性的微笑,比如他和九公子此刻身旁的女人就是。
但這個女人走進來的時候,他驚訝極了。
這女人只穿著一套白色的衣衫,臉上沒有半分胭脂粉底,滿頭的青絲就像流雲一般柔順的滑落下來。
她的眉毛很重、也很利,就像畫師刻意雕飾過的一筆,這道有如彎彎新月的黛眉映襯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是冬夜裡的寒星,既明亮又彷彿蒙著一層薄霧。
只要你一注視她的眼睛,你就會感到一陣怦然心動,
她並不十分美麗,可她確實很動人,因為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你可以形容她為小家碧玉,也可以說她像個名門閨秀,但無論她像什麼,就是一點不像個風塵女子,這也是銀雪來吃驚的原因。
他當然吃驚,因為他對女人研究不多,而這女人卻對男人心理瞭解得太多。
她就是要讓你等得心癢難忍的時候她才跚跚來遲。
一看見她,單小樓這次就不是瞇著眼睛了,而是眼睛大開,放光,發亮。
男人這種心理的確也怪,一個風塵女子越是不像風塵女子,她就越受歡迎。
「我可以坐下嗎?」女子終於說話了,她的口氣很冷,而且她的表情比銀雪來那張臉都還冷。
單小樓笑道:「好,好!坐,你快請坐!」
女子立即坐在了單小樓的對面。
九公子不禁笑了:「姑娘理應坐在那邊才是!」說完他用手指了指單小樓身邊的位置。
女子道:「我為何要坐那個位置?」
九公子笑道:「這位單公子乃是江湖中有名的『折扇公子』單小樓,姑娘若不為單公子倒酒,那還為誰倒酒呢?」
女子也不說話,忽然站起來轉身就走。
九公子和銀雪來頓時怔住。
單小樓大叫道:「等等,你要到哪裡去!」
女子冷冷道:「我要走!」
單小樓立即怪叫起來:「你要走?你剛剛來了就要走?」
女子冷冷道:「我是來陪酒的,又不是來倒酒的,你們若是想找人來幫你們倒酒,外面的店夥計多得很!」
這女子顯然深諳男人心理,從她進來的時候,她一身樸素的裝束就是證明,而此刻九公子稍微說錯一句話她就要走,只因她懂得地位越高、本事越大、越是自命不凡的男人才會甘心拜倒在高傲女人的石榴裙下。
誰知單小樓一點也不生氣,笑道:「誰說姑娘你是來幫我倒酒的,我是請姑娘來陪酒的!誰再說讓姑娘倒酒,我就要他好看!」
女子又才極不情願的坐下。
單小樓又笑道:「好,很好,像姑娘這麼有趣的人現在是越來越少了,卻不知姑娘能不能把你的芳名告訴我呢?像姑娘這麼漂亮的人,想必一定有個好聽的名字!」
單小樓的確很懂女人,他知道女人喜歡聽,尤其是喜歡聽讚美的話。
不過他這次卻錯了,這女子彷彿是個從來也不會笑的冷美人,無論說不說話,她的臉上那層寒霜始終都不會褪去,聽到單小樓的話,她竟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回答道:「我叫翠花!」
單小樓忽然猛拍桌子,大笑道:「好名!大大的好名!」
九公子立即笑道:「好在哪裡?」
單小樓笑道:「翠花,翠綠的鮮花,你說這花好不好看,你說這是不是好名?」
「好名啊好名!果然是好名,太好了啊!」九公子立即附和,銀雪來也微微點了點頭。
當然,他們並不是覺得這名字真的好,而是美女在側,他們總不能說這名字不好,那樣也許就又把事情給搞砸,既把這冷美人得罪了,又拂了單小樓的面子。
但事實上,這名字——說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而單小樓卻偏偏說它好。
唉,女人啊女人,女人果然了不起!
很快,雅間就熱鬧了起來。
這位翠花姑娘雖然有點冷漠,但還真是來陪酒的,因為她的酒量的確很好——風塵中沒有幾個酒量不好的女人。
單小樓本還想和她拼拼酒量,誰知喝得越多,她的眼睛就越亮,眼神也彷彿越朦朧,喝到最後,單小樓都不知道是自己醉了還是對方醉了,所以他恰到好處的裝出一幅頭重腳輕的樣子。
一看他的神態,九公子自然會意,他也恰倒好處的說道:「單兄,旅途連日奔波勞累,此時恐怕有些不勝酒力了吧?」
單小樓立即就站起來,噴著酒氣道:「是啊是啊,我,我,我得歇、歇息了!」
九公子忙道:「方掌櫃為單兄在後院準備了一間清靜的上房,就勞煩翠花姑娘送單兄過去吧?」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在場的人沒有誰不明白,那方掌櫃豈止只為單小樓單獨準備了一間屋子?而是為他們這三個人都單獨準備了房間。
纖霄三公子,本來就風流浪蕩的貴公子,尤其是這位折扇公子,無論走到哪裡,他可以在九寒天只穿一件絲綢衫,但絕不可以沒有美酒佳人。
翠花站起來,狠狠瞪了九公子一眼,她居然沒有拒絕,扶起單小樓就往外走。
望著他們的背影,九公子嘿嘿一笑,道:「銀兄,我們似乎也該歇息了呢?」
沒有人回答他。
「銀兄?」九公子轉過身,銀雪來和那位為他陪酒的女子向後院走去。
九公子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外表穩重,內心騷動,怎麼比我還急呢?」
後院的房間果然很清靜。
單小樓一進屋,關上門,一下子就把翠花拉進了懷裡,翠花既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她只是仍然冷冷的說道:「你果然沒有喝醉!」
單小樓笑道:「男人做這種事的時候,就不應該真的喝醉!」
翠花道:「哪種事?」
單小樓淫笑道:「我想做什麼,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說完,他一把抱住翠花,把她推倒在床上,一雙手在她身上摸索著。
翠花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咬著牙喃喃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是這種男人!」
單小樓笑道:「你不也是那種女人?」
翠花冷冷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是那種女人?」
「就憑這個!」單小樓放開她,站起身,從懷裡摸出一錠黃燦燦的金子,「砰」的一聲放在桌上。
這當然是談價錢,只要價錢足夠,一切都好說,單小樓這方面經驗很豐富,他有的是錢,他不怕女人不就範。
誰知翠花連看都不看那錠金子,道:「方纔方掌櫃喊我來陪酒,我看你們三人中,就你還有些男子氣概,所以跟了你,誰知你也是這種男人,不過我也怨不得別人,要怪就怪我眼光太差!」
「哦?我是哪種男人?」單小樓忽然感興趣的問道。
他絲毫不知道,他已經掉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這圈套就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男人有時候也和女人一樣,喜歡聽點恭維奉承的話。
翠花道:「我並不知道纖霄三公子是什麼人,我只知道剛才你們三個人,那位銀公子雖然相貌出眾,但言談之間冷冷的,讓人不敢親近,這樣的男人興許根本不解風情!」
單小樓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綽號就叫冷面郎君,不冷那才希奇,不過他也確實不解風情!」
翠花忍不住道:「為什麼?」
單小樓又中招,但凡男人都喜歡女人這種不懂的表情,因為她們不懂,所以才好奇的問自己,當自己為她們解答的時候,她們眼中的崇拜與仰慕就更深,於是自己就更得意,就更滿足心底那份虛榮。
單小樓笑道:「銀雪來劍法確實高明,不過他太醉心於劍學,對風情又瞭解多少?你今晚若是跟他,你必然無趣之極!」
翠花點點頭,顯然對單小樓的說法很贊同,她繼續道:「那位九公子雖然和藹可親,但時不時的總是看著我,讓我好生彆扭。」
單小樓臉變了變,道:「這廝胃口果然大,我的女人他居然也敢打主意,哼!」
翠花道:「而你雖然相貌不如那位銀公子,和藹也不如那位九公子,不過我看你言談有趣,氣度也頗有幾分男子氣概,所以扶你回來,想不到,你……唉……你只不過是空有表相而已!」
她這聲「唉」真是歎得惟妙惟肖、恰倒好處,單小樓的臉色徹底變了:「我難道沒有男人氣概?」
翠花冷冷道:「你憑什麼有?」
單小樓有些惱怒,道:「我在落葉國纖霄城是赫赫有名的折扇公子,武功聲名都不在他們兩人之下!」
翠花不屑道:「落葉國不過是北方小國,東勝國地大物博,多的是王侯貴胄,聲名顯赫者亦不計其數,武功尊者、刀劍名家更是人才輩出,方纔那九公子說你一把折扇能用得出神入化,哼,一把扇子除了能扇風驅涼,還能有什麼用?」
單小樓更加惱怒:「誰說我只有一把折扇,別以為你們東勝才有刀劍名家,我同樣是!」
翠花更不屑了:「你憑什麼是?」
單小樓冷笑道:「就憑這個!」
說完,他忽然從衣袍下抽出來一個狹長的名貴錦盒,錦盒打開,於是一把寬大的黃金色長劍便在他手中出現,只見長劍劍身光華流動,滿屋的燭光都被這劍的光輝所遮掩。
翠花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劍,好亮的光!」
單小樓得意道:「此劍乃天下利器,暗夜流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