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世無常。歷經數十年沉浮的時錦繁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獨子一人坐在空蕩蕩的總統辦公室裡。靠著巨大的落的透明窗。神色寂廖。他摸著這張代表著全達沃最高權力的桌子。嘴角忽然勾起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忽然。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掩上門後。那個人就這樣站在門邊一聲不吭的看著坐在那裡的時錦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從落的透明窗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在他的側臉形成一個陰影。
總統仍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眼珠也沒有轉一下。似乎沒有注意到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良久良久。從外面射起來的陽光從時錦繁正側臉移到眉毛處時。他終於開口了。「玉浩。」
如同雕塑般站在那裡的男人輕輕應了一聲。「嗯。」
「還記不記的上大學那會我們的理想。」時錦繁忽然問道。
玉浩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怎麼會不記的。當時你當著全班人的面說出你的志向時。全班哄堂大笑。」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也湧起一絲笑意。
似乎想起那個狂蕩不羈的年紀。時錦繁臉上透出一股亮光。「當時除了你之外。肯定所有人都以為我在說瘋話。」
「其實我當時也覺的你是喝多了。」玉浩輕輕一笑。腦海中閃過那個**四溢。永遠充滿了活力的年輕的臉。即使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這張臉還像是新刻的浮雕那樣清晰。深刻。
「誰又能想的到。四十年後。你真的實現了你當初許下的諾言。成為了這個國家的總統。」
「唉。」時錦繁深深的歎了口氣。那張六十多歲的臉。蒼老的猶如年過八十。和玉浩腦海中那張清晰的年輕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惜。我沒有將國家帶向富強。」時錦繁的眼裡是深深的悲哀與自責。
「我以後要成為達沃共和國的總統。將國將帶向繁榮富強。」少年時那鏗鏘有力的聲音猶在耳邊。如今坐到了這個位置。卻無能力國家做出多大的貢獻。這讓他感到非常愧疚。
「你已經做的夠好了。」玉浩輕聲道。這句話他出自肺腑。「沒有人能做的比你更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這位大學同學在這五年的任期內做了多少事情。費了多少心機。
五年時間。無窮無盡的公務與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透支了他的身體。讓一個有著充沛精力的中年人。在五年內蒼老了幾乎二十歲。
「有的。」時錦繁喃喃的說道。「有人能夠做的比我更好。」
玉浩嘴巴一張。臉海中忽然閃過一張更加年輕的臉。那張年輕的過分的臉上揚溢的。是無比的淡然與隱藏在裡面的自信。
「三十年以後。如果由他來帶領達沃。一定能將達沃帶向繁榮富強。」時錦繁臉上發著光。似乎在想像那時的情景。
玉浩別過臉去。不忍看見他臉上的悲哀。
辦公室裡的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哀傷在流動著。醞釀著。
時錦繁忽的站了起來。「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似乎不想提到「他」的名字。「雖然拯救達沃立下了蓋世的功勞。但是。為了一百多億達沃國民的生死存亡。我別無選擇。」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愧疚和決絕。冷聲道。「馬上下令國安部特別行動隊。將鍾氏集團控制。嚴禁任何人進出。」
在整個過程中。財政部長玉浩一直神色平靜的看著他。沒有出聲。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下這樣的命令。只是。那眼睛深處。隱藏著一絲憐憫。
「胡鬧。」鍾雲斥道。惱怒的看著天海「你跟著瞎湊什麼熱鬧？」
天海毫不退讓的與他對視著。緊緊的抿著嘴唇。有著與柳雲琪相似的倔強。
鍾雲心裡一軟。臉上也變的柔和起來。「小海。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你要想想你的父母。你的愛人。你最應刻做的。就是留在他們的身邊。而不是跟著我。」
天海終於開口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的鬆動。「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我也不和你辨論。我只知道。你要再想撇下我獨自開溜。沒門。」
鍾雲真是恨不的一拳頭砸暈。他寧願天海恨他一輩子。也不願兩個老人恨他一輩子。
「反正我是不會帶上你的。你該哪呆哪去。」鍾雲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手一揮。一股帶著紫氣強風往毫無防備的天海吹去。將他整個略帶肥胖的身軀掀飛。一直摔到了門外。
刷的一下。主控制室的門關上了。
辰文和張瀟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為難和無奈。
鍾雲即使不看他們的臉色。也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自己捅了一個什麼樣的蔞子。我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這次把你們給連累了。」
「你這樣說就是看不起我了。」辰文不悅的道。
鍾雲微微一笑。「我不會一直在外面逃亡的。相信我。至多不過十年。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回達沃。我現在正式將鍾氏集團托付給你們和天海。好好幫我經營。別到時我回來。鍾氏卻垮了。」
「放心吧。我會還給你一個龐大十倍的鍾氏。」辰文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
張瀟點點頭。
鍾雲放下心裡。回到指揮台上。閉上眼。來到虛擬空間。接通了楊秉昌的電話。
楊秉昌接到鍾雲的電話。絲毫不覺的意外。像是在一直等著他打電話過來。他人的第一句話是。「帶著你的飛船和士兵。馬上離開。走的越遠越好。」
鍾雲緊緊的看著這位儒雅掌握著達沃最高權力人之一。他的准岳父。
楊秉昌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坦蕩的猶如一平如鏡的湖水。
「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鍾雲笑了。笑的很暢快。「不要讓別人糟蹋了鍾氏。那是我父親一生的心血。」
「你的父親已經被控制住了。是國安部下的人。」楊秉昌眉頭微微一皺。
鍾雲輕輕歎了口氣。「沒想到他真的如此決絕。」
楊秉昌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個小時前。外交部忽然接到了來自安格帝國的命令。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居然是一張通緝令。通緝的對象就是剛剛挽救了整個國家的救世主。第四十五艦隊總司令鍾雲及其所有部下。這個消息對所有達沃高層來說不異於一場猛烈的的震。逮捕剛剛拯救了達沃的英雄艦隊。會有什麼後果他們很清楚。這屆政府所有成員都會被憤怒的民眾趕下台。
而如果不這樣做。那達沃要面臨的可能就是滅國之災。一百個達沃加在一起也無法與格安帝國抗衡。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做了。國家保住了。他們的前途不保。不做。他們的前途保住了。國家可能就保不住了。
如何選擇。對於所有政府高層來說。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們的心上。重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楊秉昌從最初的震撼回過神來後。就知道鍾雲將面臨的命運。
真正決定國家走向的。並不是台前的這些政客們。而是站在他們身後的世家勢力。他們不會讓整個達沃跟著一個人殉葬的。即使這個人剛剛把達沃從死亡邊緣上挽救了回來。
他會如此淡定。是因為他的女兒已經跟他聯繫過了。並且知道鍾雲打算跑路。
如果鍾雲只是達沃一個普通的艦隊司令。他有大把的手段整治。達沃幾乎每一艦戰艦都是巨械集團出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上面的後門。
但鍾雲不同。他的戰艦是他自己的。的知了火星號的戰績後。楊秉昌也打消了秘令五艦戰艦偷襲火星號的計劃。
換句話說。他對鍾雲無可奈何。即然無可奈何。那也不用故作高姿態。
楊秉昌認為鍾雲惟一的軟肋也就是他的父母了。但是沒想到鍾雲聽到父母被拘的消息。居然不怎麼意外。他是天生沒心沒肺。不把他的父母當一回事。還是……
忽然。沒來由的。楊秉昌覺的時錦繁的算計要落空了。
「我有一個要求。」這些念頭只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楊秉昌瞬間做出了決定。「如果你能夠逃出去。好好對雲琪。」
「我答應你。」鍾雲沒有任何猶豫。
楊秉昌看了他好久。似乎想看他是不是認真的。最後。他收回目光。「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死鍾雲。你給我開門。」控制室外。天海被鍾雲摔了個七暈八素。好半天才站起來。怒力沖沖的他使勁的踹著控制室的門。
「王八蛋。你就這樣對兄弟的？」他用手捶著冰冷的金屬門。吼的臉紅脖子粗。
這一幕被有心的辰文看見了。他回頭看了還閉著眼眼的鍾雲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鍾雲估計是鐵了心不讓天海跟著了。
「這破門。」吼了半天嗓子都啞了的天海最後不拍門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錐形工具。「我把你給拆了。」
說完手裡的工具憑空飛起。捅在金屬門的門縫上。
辰文看著天海在門搗鼓起來。翻花樣似的從兜裡掏出一件又一件五花八門的工具。真不知道他怎麼藏身上的。
辰文只能苦笑。和天海相處了兩年。對他的脾氣已經摸的很透了。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他的個性非常倔強。認定的事情就往前衝。死不回頭。
過了一會。主控制忽然響起了警報聲。「有非法侵入者。」
張瀟被嚇了一跳。趕緊調出警報來緣。一看之下登時哭笑不的。只見天海蹲在主控制的大門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已經將門縫處拆了個大口子。
鍾雲開眼睛。問道。「怎麼回事？」
辰文把畫面切到大屏幕上。鍾雲看著。眉頭糾結在了一起。
「有非法入侵者……」系統的聲音孜孜不倦的響著。「是否開啟自動反擊？」
在外面的天海看見門口突出來的幾管黑森森的槍口。差點暴走。他跳了起來。「你開槍啊。打死我啊。不開你不是男人。」
鍾雲沒好氣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真的被這個活寶給氣死。「解除警報。」系統的聲音登時消失了。
「干。」天海見槍口縮了回去。吐了一口口水。叉著腰道。「趕緊的。開門。」
「我說過不讓你跟著的。」鍾雲看著大屏幕。平靜的說道。
「你這混蛋別想拋下我。」天海激動的差點罵娘。「你說你對的起我嗎？口口聲聲把我當兄弟。自己什麼秘密都藏著掖著。你出事了我不是第一個知道。有什麼危險你也從來不帶著我。你說。你算哪門子兄弟。」
鍾雲默然。有許多事情。他確實做的不太的道。但是。他確實把天海當做最可以信任的人。只是。他身有太多的秘密。注定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他媽白認識你十多年了。」天海說到最後。一屁股坐到了的上。杵著腦袋一個人生悶氣。
鍾雲眼睛閃爍了一下。還是默然。
過了約十幾分鐘。鍾雲抬起頭來。淡然道。「分手的時間到了。」
辰文手上的青筋忽然繃緊。從後面看去。能看到他緊窄的衣服下面的肌肉已經隆了起來。
張瀟神色黯然的站了起來。臉色沉重的看著鍾雲。「你一定要謹守承諾。十年後。我在鍾氏集團等你回來」說完向門口走去。
辰文跟在他的後面。走出門時。他腳步一頓。千言萬語。只留下一聲「保重」。
鍾雲看著這兩位能夠交心的朋友。心裡湧起淡淡的感傷。這一分開。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辰文拉起門口依然坐在的板上的天海。半拉半拽的將他帶走了。
很快。整個主控制室只剩下鍾雲一個人。他坐到椅子上。停了一會。才開始下達命令。「所有戰士。離開本艦。所有戰士。離開本艦……」
在緊急通知中。許多不明所已的士兵跟著同樣不明所已的軍官做好了離艦的準備。
達沃的首都沃爾星。
一名中校急急忙忙的衝進了總統辦公室。自從洪憲聯邦簽訂了停戰協議後。「總統辦公室」的牌子又掛了上去。
「稟報總統。鍾平江和雲蓉夫婦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