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下的劍,」一劍正色道,「在下的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在下身邊的親人。」
「這麼說你一直在暗中保護她了?看來鄭義弟這樣安排也並無過錯,不過,你的妻子好像不止我的這位侄女一人呀?不知你給她的是什麼名分?」
「這個……」一劍忽然像患了牙疼似地摀住腮幫。
「說呀,夫君,你給我的是什麼名分?」鄭美珠這時也有意要開一下一劍的玩笑-其實是一半認真一半開玩笑。
一劍心內道:「好妹妹,這叫一劍如何開口呢?難道直言說一劍心中只有菁兒一人,而要把你們都嫁出去?」
「好了,夫君,看把你急得汗都出來了,夫君隨便給我什麼名分,美珠都是不會計較的。」
「那怎麼行?你不給個正當的名分,我的賢侄女怎麼嫁給你?」
「伯父,您就不要再在這件事上糾纏夫君了,阿珠相信他……會給我一個名分的……」
龍好聲也知女孩兒都怕羞,不願意過多討論這些兒女私情,因而也就住了口,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上:「楊居士,你說的那個『八寶羸命九龍匣』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很可能是鄭老伯收集的閹黨作亂的重要證據。龍大人您要想洗涮不白之冤,扳倒魏忠賢一夥,就必須要取得這份證據!」
「不錯!閹黨的行徑著實令人痛恨!老夫有生之年一定要扳倒這些禍亂,還我大明玉宇清澄!」龍好聲的眼中放出了亢奮的光。
「龍大人,在下已有安排,將由在下的幾位朋友陪你去嶗山取『八寶羸命九龍匣』,他們的武功足以保護龍大人的生命安全。」
「去嶗山?此處是何地?」
「此處名為萬花谷。」
「萬花谷又是何處?」
「湖廣、川貴交界。」
「湖廣、川貴?嶗山可是在山東,這路途相隔何止萬里?」龍好聲的頭如一個冬瓜一樣膨脹了起來。
「湖廣、川貴?嶗山可是在山東,這路途相隔何止萬里?」龍好聲的頭膨脹得如同一個冬瓜。
「龍大人放心,在下可請拙荊作法,送你等過去,不消半日便到耳。」
「作法?莫非你等是邪教?」龍好聲的頭又膨脹了一倍。
楊一劍道:「龍大人請勿多疑,我等絕非邪教。」
龍好聲盯著楊一劍的臉仔細看了好一陣,歎道:「楊居士一身正氣凜然,自然不是邪教,可是那幾位女子卻舉止詭異、一身邪氣啊,想當年,邪教唐賽兒作亂,禍害無數生靈,其教眾也全為女子……」
「伯父,您想到哪兒去了?菁兒姐姐她們才不是邪教呢!如果說因為我等姐妹因為志同道合結為一起就算是邪教,那伯父您的什麼『會黨』那就更是邪教了!」鄭美珠忍不住搶白道。
「什麼話?」龍好聲被侄女一嗆,差點噎住,還真不好找出什麼話來反駁。
一劍道:「那這事就這樣定了,龍大人請稍事休息,一會兒就出發。」
兩個時辰後。
楊一劍正坐在自己的臥房「聽雨軒」內撐著下巴發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裡有點失落,身邊好像缺少了什麼東西似的。
當然不是缺少了東西,是缺少了兩個人。
門扉輕輕被推開,一個白衣如雪、氣質如蘭的女子面帶著恬然的微笑向他走來。一劍抬起頭,盯著這張動人心魂的絕世容顏道:「青兒,你回來了?」
絕世的容顏微笑道:「夫君,你的發音不太準確呀,菁兒的『菁』讀『金』不讀『青』。」
一劍的心猛地一震,一下回到了現實中:「啊,菁兒,你回來了?」
菁兒見一劍的神色大異於以往,不由非常詫異道:「夫君,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該服紫晶兒妹妹配製的藥丸了?」
一劍輕吁了一口氣道:「沒事,你知道我是要到子時才服藥的。」
「夫君,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菁兒的眼睛忽然一紅,坐在一劍身邊,將頭伏在了一劍肩上,輕輕抽噎起來。
一劍輕撫著菁兒的背道:「我這不是很好嗎?哪裡受苦了?」
「夫君,謝謝你和大師姐還有紫晶兒師妹她們費心,幫我到地府找回了魂魄。夫君,菁兒想再聽你說說地府的事,地府是不是很好玩呀?那些閻王啊、鬼判啊、黑白無常啊、牛頭馬面啊是不是都很可怕?」
一劍微吟道:「其實地府和人間差不多,只不過光線要差了一些,那些鬼卒、那些牛頭馬面都很平常,甚至有幾分傻氣,一點也不像人間的官差那樣兇惡。」
菁兒歎息道:「看來夫君厭惡人世甚過厭惡陰間。」
一劍默然無語。
這趟地府之行,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他永遠也忘不了奈何橋邊的那個場景……
他在心裡暗歎一聲:「青兒,青兒,一劍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你剛剛和我約定了三生,為什麼卻又立刻反悔?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一劍的眼珠忽然暴出了眼眶,伸出雙手扼住了菁兒的脖子。
菁兒大吃一驚,慌忙道:「夫君,你幹什麼呀?你弄疼我了!」
一劍搖了搖頭,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射出一股陽焰,似乎有一道陰影從他的身上飄飛了出去……
「夫君,你是不是累了?菁兒不打擾你了,你休息吧。」
菁兒站起來要走。一劍卻一把拉住了她:「不,菁兒,你不要走,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菁兒詫異道:「夫君,你想說什麼?地府的事下次再說吧,菁兒今日不打擾夫君休息了。」
「不,你一定要聽我說!」一劍硬將菁兒拉回了自己懷裡,並將她緊緊夾住,同時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輕聲道:「菁兒,對不起,請原諒一劍剛才的魯莽,一劍不是有意的。」
菁兒露出一絲寬容的微笑道:「菁兒知道夫君太累了,所以走神了。」
「菁兒,你可知道一劍這次在地府經歷了怎樣的事件?」
「還不是同閻王、鬼王打架,搶回了菁兒的魂魄?」菁兒重新靠入了一劍的懷中,露出幸福的笑容。
「其實這次在地府我們並沒有大展武力,多數情況下是和平解決的。這多虧了李師姐和紫晶兒師妹,特別是紫晶兒師妹,她的鬼靈精怪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大師姐呢?」
「她……」一劍的心忽然被什麼抽打了一下,一時不知道如何啟齒了。
菁兒微歎道:「大師姐這次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對我們每一個人都冷冰冰的,好像和菁兒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真讓菁兒費解。」
「菁兒,大師姐的變化其實同一劍很有關聯。」
「哦?這是為何?對了,定是夫君言語不周,衝撞了她,大師姐生氣了,這才冷淡了我們。」菁兒調皮地微笑道。
「這事該如何說起呢?」一劍的面色並沒有輕鬆,相反變得更加凝重,他幾次朱唇欲啟,卻又都將話頭收了回去。
「夫君,你是不是真的得罪師姐了?」菁兒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她知道大師姐性情古怪,一劍和她言語不和,衝撞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不是……」一劍吸了一口氣,顧左右而言他道,「菁兒,你有沒有覺得你和大師姐很相像?」
「是嗎?好多人都這麼說呢,還有人說我們是孿生姐妹呢,格格格……」菁兒開心地笑了起來。
「菁兒,一劍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呀,什麼故事呀。」
「奈何橋、孟婆湯的故事。」
「奈何橋、孟婆湯的故事?菁兒知道呀,」菁兒靠在一劍懷裡,傾聽著一劍胸膛裡有節律的心跳聲,娓娓道來,「傳說人死後要經過黃泉路,投胎轉世要經過奈何橋,奈何橋上有位慈祥的老奶奶叫『孟婆』,不停的在煮著一鍋以『遺忘』為調料的湯。凡是要投胎轉世的人必須喝下孟婆煮的湯,喝了這碗孟婆湯,就會將前世的一切忘得乾乾淨淨!所以,人總是不記得上輩子的事,嘻嘻。」
「那麼你知道孟婆湯是用什麼做的嗎?」
「不知道。」菁兒搖搖頭。
「孟婆湯是用人一生的眼淚熬成的。」
「為什麼?」菁兒的眼睛睜得又亮又圓。
「我也不清是為什麼,可是我卻親眼看著青兒喝了孟婆湯,喝了自己的淚……」
「青兒是誰呀?」菁兒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會兒她已經相信一劍沒有念錯名字了,因為她並沒有到地府,也沒有喝孟婆湯,所以這喝湯的一定是別人。
「青兒就是大師姐,她告訴我說她原來的名字叫李青兒。」
「原來大師姐叫做青兒呀,嘻嘻……」菁兒恍然大悟地嘻笑道。忽然她跳了起來,毛骨悚然道:「她為什麼要喝孟婆湯?她為什麼要喝自己的淚?她為什麼要流淚?她到底想忘記什麼?那個男人對她的傷害?不可能呀,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難道還放不下這件事?就算她想要忘記,那也該在百年之後再去喝呀,怎麼這時候就喝了呢?」
一劍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壺酒,猛灌起來,然後將酒液倒在自己頭上,慘笑一聲:「因為她想忘記的人是我。」
「她想忘記的人是你?」菁兒這下是真的大驚失色。
「是的。」一劍繼續抓起酒壺猛灌。
菁兒也忘了阻止一劍繼續喝下去,而是沉浸在巨大的驚訝和不可置信之中:「為什麼?為什麼?她那麼想忘了你?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是啊,我對她做了什麼?
地府中的一幕幕歷歷在目……
「青兒,青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為什麼要這麼傻呀?」
「呯!」酒盅摔碎在地,片片散落的瓷片如揉碎的心。
「夫君,不要這樣……」菁兒忽然將一劍的頭抱在懷裡,淚水無聲地順著雙頰流下……
「菁兒,青兒她真的很苦,很苦呀……蒼天為什麼要這麼不公平地對待她?」
「夫君,菁兒現在終於明白了大師姐的良苦用心……」
「你明白了?」
「嗯。」
「那你會原諒我嗎?」
「不原諒。」
「……」
「傻瓜,你根本沒有做錯,為什麼要我原諒?」菁兒忽然捧起一劍的頭,在他的唇邊親了一口,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跡,就像一個心形……
「大師姐,菁兒謝謝你的成全,可是你也忒傻了,菁兒既能容納小蓮、阿菊她們八個和紫晶兒妹妹,又豈能容納不下大師姐?大師姐呀,你這又是何苦呢?今生今世你可以忘卻,為什麼連來生也要忘卻?你以為你這樣忘卻了,菁兒的心就好受嗎?菁兒不需要你成全,菁兒從來講的是有福同享……大師姐,有時候成全和禮讓並不是美德,你選擇了忘卻,那別人呢?那愛你的人呢?」
「菁兒,請不要說了,青兒的選擇也許是對的,既然有緣無份,又何必要強求在一起呢?還不如就此忘卻……」
「菁兒姐姐,夫君。」一群快樂的鳥兒忽然撲了進來。
一劍和菁兒慌忙揩乾了眼淚,強顏歡笑道:「你們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