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一劍躺在床上漸入夢鄉。
忽然窗戶紙被什麼東西捅破了一個小洞,接著一股奇怪的香味飄了進來。
一劍是何等機警之人,睡夢中聞到怪味也立即驚醒了過來,抓起劍破窗而出……早瞥見窗下一人舉著一根吹管在往房裡吹氣,「刷」他的劍已刺出……那人就像傻了一樣,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眼睜睜地看著一劍的劍刺到了他的面前,伸到了他的頸下,劍芒都已觸著他的肌膚,眼看他瞬間就要喉斷血流……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劍的劍忽然失去了力道,他的人也跟著往後躺倒……
天在旋地在轉,彷彿所有的景物都倒立了過來,他甚至還看見了一張笑盈盈的美女的臉,彷彿還聽見一聲讚歎:「好快的劍!『奪命劍』果真名不虛傳,要不是『一步就倒攝魂散』,還真的拿不住你呢,嘻……」
「『一步就倒攝魂散』?」楊一劍想說什麼然而喉嚨裡卻發不出聲——他根本就已經沒有力量發出聲音,當然也就更加不可能站起來,他的意識也漸漸模糊,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掌門,掌門!」
龍應才忽然被老陳驚慌失措的喊聲驚醒,急問道:「老陳,什麼事?」
老陳滿是驚惶之色:「楊……楊一劍不見了!」
「哦?到底出了什麼事?」
「今天早上,我們幾個起了床,見楊鏢頭的房門還緊閉著,感到非常奇怪,因為楊鏢頭一向有早起練劍的習慣,不知今天為何沒有起床?我等上前一看,只見楊鏢頭的床上被褥凌亂、房間裡空無一人,窗戶被人撞了個大洞,外面走廊裡還撿到一支吹管,我等據此推斷楊鏢頭可能出事了!」
龍應才沉吟道:「一劍機警過人,迷香之類的東西對他絲毫不起作用,他怎麼會無故就著了道呢?」
他接過那支吹管,放在手上仔細端詳著。看了一會,又仔細聞了一聞,忽然臉色大變,頓足道:「糟了糟了,這是『一步就倒攝魂散』,人只要吸到一口,不動還好,只要邁出一步,就會立即暈倒,任你多高的功力都無法抵禦!」
「『一步就倒攝魂散』?」老陳也驚得目瞪口呆。
「這種迷藥,據說是『明月山莊』的專用之物,用秘方配製而成,乃是最近三十年江湖中最具威力的迷藥!」龍應才嚅嚅道。
「又是明月山莊!真是太可恨了!」聞訊趕來的瑩瑩憤憤道。
龍應才道:「現在情況錯綜複雜,『明月山莊』擄走一劍動機不明,咱們現在的關鍵是保護好鄭姑娘,不能讓她再落入到庵黨手中!」
「掌門,掌門!」王三又氣喘吁吁地趕來。
「又出了什麼事?」
「鄭姑娘她、她……不見了!」
「什麼?」龍應才這下是真的震驚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龍應才的臉變得非常嚴峻:「鄭姑娘什麼時候不見的?老五呢?」
「老五也不見了!」
「老五也不見了?情況嚴重!」龍應才臉色鐵青,走入屋內從兵器架上取出畫魂刀,邊往外走邊道:「老陳留下,王三、瑩瑩跟我去截住老五,一定要救出鄭姑娘!」
瑩瑩道:「可是,楊大哥落在『明月山莊』手中,只怕性命危急!『明月山莊』的人可是見到男人就會殺的呀!」
龍應才道:「沒那麼嚴重!明月山莊行事雖邪,殺的人也雖多,不過都是真正淫狂的尋花問柳、下流無恥之輩,斷無濫殺無辜之理!鄭姑娘的身上卻干係著天下上萬會黨的安危!」
「爹,您管那麼多閒事幹啥?閹黨、會黨,這黨那黨的,與我們有什麼相干?」
「瑩瑩,我等既稱俠義之輩,就要對得起一個『俠』字!不要多說了,趕快帶上兵器,跟我走吧!」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了。明月山莊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楊一劍身穿大紅禮袍,頭戴插著宮花的軟翅帽,打扮得像個即將入洞房的新郎倌。然而他的雙手卻被繩索反剪著,而且還被點了幾處大穴,樣子十分古怪。
幾個少女一手持花燈,一手持劍,正在輪番遊說一劍。
「楊公子,這樣的美事別人求都求不來,你為何如此冥頑不悟呢?」
「楊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趕快答應拜堂了吧?」
「楊公子,今天你不答應怕是不行的了,你非得與我們虹妹拜堂成親不可!」
「楊公子,今晚花好月圓,才子佳人正好喜結良緣,我們這些下人也好討杯喜酒喝,你可不要讓我們掃興哦!」
「楊公子,您相貌堂堂、武藝高強,我們虹妹是國色天香、舉世無雙,你們兩個一個郎才一個女貌,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今夜正好成就百年好事,何故要如此推卻呢?」
「楊公子……」
楊一劍卻面無表情,閉著眼睛,始終不發一語。
有一個笑話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那麼現在楊一劍的面前無異於有幾萬隻「鴨子」在「嘎嘎」叫喚。
正在絮絮叨叨之際,忽然一個溫柔但不失威儀的女聲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眾少女都退出了門外。
一劍只覺得一個步態非常優雅、全身散發出一股非常奇特異香、氣質不凡的女子走到了自己身邊,並在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款款坐了下來。
一劍雖然閉著眼睛,卻仍然感到心中一震,像有一股電流擊遍全身……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坐在他對面的女子。只見她一襲黑紗裹體,臉上也蒙著一塊黑紗,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容貌。但透過若隱若現的黑紗縫隙,仍能看到一雙清澈明麗、光彩照人的眸子,這雙眸子似有一股特別的魔力,一下就吸引了他!
這雙眸子好熟悉啊,恍若在哪見過……
在哪裡見過?
一劍疑惑無比。他仔細搜索腦海裡的記憶,卻始終想不起來。
莫非是在前世見過?要不怎會如此熟悉?怎會引起內心如此強烈的震撼?
她是誰?
她到底是誰?
一劍在心底一遍遍地吶喊、追問……
忽然間,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坐在山脊上見到的那個在天上飛的女子就是她!還有他經常做的那個夢,困擾了他多時的夢,那個讓他每次一想起來便會莫名其妙心痛的夢!
當一劍睜開眼睛、兩人目光接觸的那一剎那,明月仙子也只覺得全身猛地一顫,也有一種被電流擊中的感覺,一股又甜蜜又苦痛的滋味迅速在心中漫延開來……
好熟悉啊!好親切!
這不就是那天晚上她在天上飛時見到的坐在山脊上以及多次在夢裡見到的那個人嗎?
可是夢裡的他裝束好古怪,一點也不像眼前的他;夢裡的他情意綿綿、溫文爾雅、英氣逼人,完全是一副書生氣質。
而眼前的他則冷傲、冷漠,處處流露出一種劍客才具有的沉著、冷靜、機警的氣質,似乎會隨時拔出劍給人以致命一擊!
夢裡的他和現實裡的他,到底哪個更真實?
兩個人就這樣癡癡地對望著,彷彿時間都已停滯不前……
一陣心靈的交融碰撞後,兩個人的心裡都升起了一種企盼,都想要向對方傾訴衷腸……但二人終於還是克制住了衝動,回到了現實。現實卻似乎逼得二人不得不收起互訴衷腸之心,不得不給自己戴上一層假面,不得不硬著頭皮把這場戲演下去。
「明月仙子?」一劍盡量不動聲色道。
「叫我菁兒吧。」明月仙子嫣然一笑道。
「小可怎敢亂呼仙子名諱?」一劍低下了頭,不敢正視明月仙子的眼睛。
兩個人一時都無話,眼光都看著別處,手足也都不知該如何擺放才好。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劍終於找到了話題:「我……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
「為何不肯答應?莫非楊公子已有家室?」明月仙子唐菁兒仍然含著笑。
「尚未成家。」一劍搖搖頭。
「既如此,菁兒為公子和吾妹撮合為百年之好,公子為何又不肯應承?」
「仙子好意,在下心領,但自古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作主、媒妁之言,豈是我等私下妄為之?就算要吾娶令妹為妻,也須兩情相悅,今仙子擄某來此,以威逼利誘逼某就範,豈不聞強扭之瓜不甜,捆綁焉能成夫妻?」
「此言甚是。」唐菁兒依然笑靨如花,一點也沒有要生氣的樣子。她忽然輕舒玉指,只聽「滋滋」幾聲,一劍被點的大穴便被解開了,接著捆綁住雙手的繩索也斷為兩截。
這種隔空解穴的手法簡直已至臻化境。
一劍輕讚了一聲:「好!」
唐菁兒微微一笑;「公子過獎了。」
沉默了一陣,一劍道:「不知楊某何德何能,能得仙子如此垂青,一定要玉成此樁婚事?」
唐菁兒收斂了笑容道:「非是菁兒故意要為難公子,實是菁兒的虹妹對公子一見鍾情,因傾慕公子才華過人、俠義卓著,日思夜想,竟至相思成癖,茶飯不思,日漸消瘦。菁兒不忍見她經受此痛苦煎熬,故出此下策,特意請公子前來,欲與虹妹成鴛帳之喜,以解她之痛楚。但願公子能諒解菁兒一片苦心,玉成此事為妙。」
「仙子苦心,在下本殊當體諒,但事起倉促,在下心中未曾深思熟慮,仙子容在下思慮一夜,明晨再答覆仙子如何?」
唐菁兒道:「既如此,公子就請早早安歇,菁兒照顧不周、冒昧失禮之處還望公子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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