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婆婆接下來的話則更加令人驚愕不已。
「老祖是我的嫂子。」小影婆婆支支吾吾說道。
劉今墨驚呼道:「你是說,老祖是我的師娘?」
小影婆婆眼角滲出淚水,點點頭。
寒生平靜的說道:「婆婆,您把事情詳細講給我們聽好麼?」
小影婆婆沉吟了片刻,接下來緩緩地講述了一個多年前的悲愴而又毛骨悚然的故事……
梅家是湘西鳳凰城武林世家,梅員外夫婦膝下只得兄妹二人,哥哥梅一影,妹妹梅小影,自幼研習家傳武功,由於家境殷實,生活倒也無憂無慮。
員外夫婦珍藏有一個祖傳的紫檀木寶匣,面鑲滿了綠色的貓眼石,但兄妹二人始終不曉得那裡面究竟藏的什麼東西,父親說等他兄妹長大了再傳給他們。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梅員外的房間裡發出打鬥的聲音,等到兄妹二人趕過去時,看到父母已經倒地氣絕身亡,渾身並無傷口與血漬,屋內翻了個亂七八糟,兄妹倆發現那紫檀木匣已經不翼而飛了。
沒幾天,城中的一江湖有名的惡霸搶佔了他們家的房產,兄妹倆被掃地出門,流浪在川湘一帶,一面乞討為生,一面勤練武藝,立志報酬,並認定父母也是那惡霸所害,寶匣自然也是他們搶去了。
一年後,哥哥梅一影自認武功有了很大的長進,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悄悄地潛回了鳳凰城,行刺那惡霸,不料仍舊不敵,重傷而回,與妹妹小影躲進了湘西深山,一戶黑苗釀酒的人家收留了他倆。
梅家兄妹倆長的都是眉清目秀,皮膚白皙,在山裡算是十分醒目的俊人兒了。那黑苗人家有一獨生女,生得五大三粗,聲若洪鐘,但是卻識字讀,聰穎過人,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歡飲酒,而且從來不醉,她就是老祖,原先的名字叫祖英。
祖英喜歡了哥哥梅一影,非要嫁給他不可,每天裡纏著他不放,最後沒有辦法,梅一影考慮到妹妹也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於是就同意了這門婚事,並於當年秋天裡成了婚。
可是梅一影受的傷是在胯下,已經喪失了起勢之功能,新婚之夜祖英才知道,好在她是個大咧咧的豪爽女子,對男女之事倒也絲毫不十分放在心,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大半年。
祖英的爹爹看出了些問題,於是找梅一影詢問,當晚梅一影離開了他們,前往鳳凰城再一次的潛入莊園刺殺惡霸,從此便失去了音訊。
後來風聞那回行刺又失敗了,哥哥北去了京城。
祖英的爹爹憂鬱成疾,不久就去世了。小影和祖英姑嫂二人商議後,變賣了家產作盤纏,前往京城尋親。不料市道混亂,正趕轟轟烈烈的戊戌變法失敗,清廷普天下搜捕維新黨人,姑嫂二人剛走到長沙便失散了。
梅小影有感於父母的冤死,家產的喪失,自己與哥哥的不幸都是那家惡霸所造成的,於是身懷利刃,星夜前去行刺,不料還是以卵擊石……
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影被抬出來丟棄到了亂葬崗,她的諸陽脈全部被重手掌力所震斷,已經氣絕身亡,唯有諸陰脈中還殘留著梅家祖傳至陰武功的陰氣。也正因如此,陰脈蘊藏的邪門真氣發生了作用,產生了屍變,成為了一具肉屍,當夜找到了一個販賣山貨的小販為宿主,以後的十年間一直隨商販奔波於川湘一帶,最後來到了湘西天門山。家仇難報,夜夜倍受陰氣反噬的痛苦煎熬,最後投入了月湖自盡,為湘西老叟所救起。
老叟以陰陽媾和的方式使她從肉屍返回了中陰身,然後恢復成了正常人,條件就是殺掉那惡霸一家報仇。
老叟並沒有能夠完成許下的諾言,因為那時惡霸一家已被學藝有成的清宮大內高手哥哥梅一影給滅門了。
劉今墨聽到這裡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師父曾經告訴我,本門武功的特點是長進較慢,但若是自宮了,武功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時江湖幾乎再難逢敵手了。」
寒生聽罷也是唏噓不已,世人之恩恩怨怨,環環相報何時了啊。
「小影婆婆,那老祖又是如何成為你的『丈夫』的呢?」寒生疑惑地問道。
婆婆的臉紅了,良久,長歎了一聲,說道:「唉,我和祖英都是一把年紀了,世事都已經看得淡了,也就無所謂羞恥了。在月湖邊的小木屋外,我遇見了祖英,當時她已經是男人裝束,說話以及舉止作派都像女人了,但我還是認出她來了,她更是一眼就發現了我,姑嫂失散十來年後,終於重逢了。」
「師娘受苦了。」劉今墨難過的說道。
「當晚,祖英就睡在小木屋裡,半夜時分,她突然爬到了我的身……」小影婆婆的臉色更加紅了,聲音也越發小了,如蚊蠅一般。
「啊……」寒生低聲輕呼道。
婆婆過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下去:「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那天晚,祖英正爬在我身的時候,湘西老叟那個老怪物突然出現了,頓時醋勁大發,非要出手殺了她,我以死相要挾,他這才肯罷手,悻悻的離去了。」
「那婆婆為什麼不告訴他祖英是女的呢?」寒生不解的問道。
小影婆婆苦笑了一下,說道:「女人之間做男人的事兒,叫我當時如何說得出口?」
寒生與劉今墨沉默不語。
「祖英生得又像個男人,老怪物誤認我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而我又不想去辯解,這樣一來,誤會越來越深,終於有一天,他把心愛的小木屋一把火給燒了,我氣極了,乾脆與祖英搬走了。」小影婆婆直到現在提起來仍舊是氣憤不已。
「那她又是怎麼懷孕的呢?」寒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劉今墨懵懂懂的轉過身去,默默地揩拭著眼淚,口中輕輕的囁嚅著:「師父有後了,師父終於有後了。」一時間忘記了師父不但是個太監,而且已死去多年了。
寒生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平靜的望著小影婆婆。
婆婆繼續講述:「祖英年輕時就喜歡喝酒的惡習始終未變,而且這些年來不知從哪兒收藏了很多的美酒,我不會喝酒,也從不陪她,她就自己每天自斟自飲,看吟詩的,平日裡以夫婦相稱,歲月就這樣子悄悄的度過去了。那湘西老叟竟也是極倔強之人,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卻從不來看一眼他的孩子,我一怒之下,潛入月湖去找他,不料湖中水冷,寒氣逼入腹中,當我攀鬼谷洞時,竟然流產,胎死腹中了。老怪物用藥物化去了死胎,然後要我跟他馬重新行陰陽媾和之事,完全不顧我虛弱的身體,說什麼要搶先播下他的種子云云,我寧死不從,堅決離開了鬼谷洞,回到吊腳樓一病就是一年多。
祖英對我體貼照顧,恩愛有加,但是我心中始終有個陰影,就是她的出現,使我落得了現在的這個下場,因此經常對她發脾氣,講話也刺激她,可是她卻向來百般忍讓於我,對我低聲下氣的。唉,當年我哥哥虧欠於她,冥冥中注定要我來補償,姑嫂生活在一起。我也知道,在她的內心裡,一直把我當成了哥哥的替身。」說著,小影婆婆抹去眼角的淚水。
她接著說道:「一年之前,祖英開始經常帶著酒攀天門山寺,去找那個叫陽公老僧的一同喝酒吟詩作對,當時我也並沒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帶著異常內疚的表情對我說,她懷孕了,我大吃一驚,問她是和什麼人,她告訴說,是陽公老僧的。我當時不知為什麼非常生氣,次日沖了天門山寺,見到了那個看守遺址的陽公老僧。」
劉今墨「哦」的一聲尋思過味兒來,頓時怒火中燒,原來師娘懷孕不假,但卻是那個陽公老僧的種兒。
「陽公老僧……」寒生若有所思道。
「祖英告訴我說,每次與陽公老僧飲酒之後,自己都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好像時間倒流了數十年前,青春重又回到了身,因此,做男女之事便自然而然了。」小影婆婆說道。
寒生想想說道:「那是被下了藥了。」
「下藥?」小影婆婆反問道。
「一定是某種極強烈的,能夠讓十歲的人懷孕,此藥非比尋常。」寒生思索道。
「什麼藥如此厲害,難道能夠改變女人的生理極限?」劉今墨驚訝道。
「不知道,但是能夠使出這種卑劣手段的,肯定是邪道中人,這個陽公老僧的來歷十分的可疑。」寒生言之鑿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