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繼續咧著嘴在笑著,嘴角越咧越大,臉的皮膚顏色漸漸變淡了,竟然越來越細膩,同時原本骨瘦而乾癟的前胸慢慢的膨脹起來,出現了雙峰。不一會兒,原本豬眼狗鼻羊口均不見了,代之以黛眉大眼高鼻小口,甚至連臀部也豐滿了起來,躺在床的赫然是一位清麗之極的女子……
她盈盈起身,環顧一下左右,然後移步至寒生的床前,藉著清冷的月光,仔細地端詳著熟睡中的寒生。
良久,她輕啟朱唇,幽幽歎道:「江繞黃陵春廟閒,嬌鶯獨語關關,滿庭重疊綠苔斑。陰雲無事,四散自歸山。簫鼓聲稀香燼冷,月娥斂盡彎環,風流皆道勝人間。須知狂客,判死為紅顏。」
悵然之間,竟然流下兩滴眼淚,冰冷的落在了寒生的臉。
寒生驟然間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清麗脫俗的美女,月光下,那美女哀怨可人,吐氣如蘭,令人頓生憐意。
寒生慢慢坐了起來,瞥了一眼一清師傅的床鋪已空空如也,再瞧這女子風姿綽約,卻是穿著一清的衣服。
「你是肉屍?」寒生明白了,斜著眼睛瞄了一眼掛在床頭的豬大腸。
一個多月以來,他經歷了太多的事了,因此並不十分的害怕。
那女子幽幽道:「小女子明月,自幼文公山無名庵出家為尼,原想青燈古佛長伴一生,不料一年前遇到了一個生,竟然情竇初開,終日裡茶飯不思,有意還俗與其纏綿一生。那生也是信誓旦旦,要我等他修完學業,約定兩年後相見。明月長夜難眠,相思日苦,最後終被師傅發覺,罰明月面壁懺悔一年。半月前,生家中私送月餅一盒與我,明月心喜,當晚吃下,不料卻毒發身亡。師傅察覺了我房間內的動靜不對,便施法驅毒救我,可是回天乏術,明月成了一具肉屍。如今只能隱身於他人的軀殼內,每逢深夜時分,方可現身一個時辰,出來吃點東西。」
明月一邊說著,眼睛不住地瞟向了床頭掛著的豬大腸。
寒生見之忙說道:「明月,那東西不好吃的,是餵狗的,髒死了。你告訴我,其他的肉屍是怎麼一回事兒?」
明月歎了口氣,說道:「我每天只有這一個時辰才有自己的思維,那些肉屍都是假的,是我現身後故意擺設的,嚇唬一清的。」
「為什麼?」寒生不解的問道。
「期望他害怕後,能找到一位真正的高人前來。」明月說道。
「找高人前來做什麼?」寒生仍舊不明白。
明月那清澈如水般的眼睛望著寒生,緩緩說道:「請他幫我變回到正常人。」
「這如何能變回來呢?」寒生問道。
「我也不知道,肉屍既然有思維,夜裡還能現身一定的時間,我猜這世一定會有辦法的。」明月說道。
寒生這人生性善良,樂於施助人,可是自己對肉屍所知甚少,只是《屍衣經》中記載了一些有關屍變的十八種名稱和各自的習性,以及如何消滅它們的竅門,但卻沒有提及幫助它們恢復自身的法子。
看來若是要幫助明月,自己就必須先要多多的瞭解肉屍的特點才行,也許可以從中找到相應的解決辦法。
這一點,山人叔叔可能會知道的多一些。
寒生穿衣起身,來到了西屋的門口,輕輕地叫了聲:「山人叔叔。」他知道,以山人叔叔的武功造詣,睡覺應該是很警覺的。
果然,門開了,吳楚山人披衣走了出來。
「出事了?寒生。」吳楚山人警覺地問道。
「跟我來。」寒生引山人進了東屋。
吳楚山人見到一位如此清麗的美女坐在寒生的床,不由得大吃一驚,他疑惑的看看那女人,又瞧瞧寒生。
「山人叔叔,她就是火葬場裡的那具肉屍。」寒生把明月的不幸遭遇詳細的對吳楚山人敘述了一遍,但是並未留意到掛在床頭的那條豬大腸已經不見了。
「哦,原來是這樣,」吳楚山人沉吟道,「以前,我在臥龍谷中,夜裡閒來無事之時,師傅曾經講過江湖屍變的事,這是古來有之的,但是在正史典籍中極少提及。肉屍是諸多屍變中比較善良的一種,一般不會像蔭屍那樣去主動危害人。記得師傅說過,所謂屍變,乃是人處於生死之間的過渡期時,也就是佛教中所稱作的『中陰身』的階段,受到了某種外力的作用,共有十八種外力,導致十八種屍變。例如無月的夜裡,陰性的貓恰巧在這一時間跳躍過屍體的心臟部位,就會導致詐屍,民間有許多這方面的實例。還有一些只是在特定的區域內出現,比如說走屍,就只在湘西一帶出現,那是用源於苗家的一種草藥,塗於中陰身的屍體口鼻處,便可在夜間繼續如常人般的行走,但不能夠說話和思維,而且能乖乖的聽從趕屍人的指揮。至於肉屍,就連師傅也所知有限,因此我也說不來了。」
寒生大失所望,連山人叔叔都不知道,看來要深入瞭解肉屍的情況,就更加難了。
吳楚山人沉思道:「有一個人也許可能會知道。」
「誰?」寒生馬來了興趣。
「嶺南吳道明。」山人說道。
「撲通」一聲響,明月一頭栽倒在地了。
寒生大驚,忙同吳楚山人一道將明月抬到了床,藉著月光細瞧,但見明月昏迷不醒,口中發出一股豬大腸的氣味兒。
寒生此刻才發現,床頭掛著的「三屎斷魂腸」不見了。
唉,肉屍貪吃,果真一點不假,結果要了自己的命……寒生長歎一聲。
「沒有辦法了,這『三屎斷魂腸』是專門剿滅肉屍的,只需一口就斷魂,看來她吃下去了一整條,真是夠可憐的了,生前被人毒死,成了肉屍又被我的毒腸所害,都怪我不小心啊。」寒生自責不已。
吳楚山人安慰寒生道:「寒生,你也別再自責了,總之這世冤屈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肉屍死了,一清看來身體也就要恢復原形了,沒事天亮就叫他早點回去。」
寒生點點頭,重又躺回到了床,吳楚山人自回房休息去了。
寒生翻來覆去睡不著,總之是自己害了明月,還有,罪魁禍首就是那個生家,自己雖然不清楚他們為什麼這樣做,但是下手也確實是太狠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記起了《青囊經》倒是有一解鬼毒之法,因為當時自己曾想,哪裡會有鬼來找自己解毒的呢,也許是華佗為使該經更加全面些,隨意寫去的,所以當時也就沒有太放在心,現在倒突然記起來了。
這就需要使用那把青色的陰陽尺了。
經說,陰沉木聚鬼氣,解鬼毒,陰陽尺可量度中陰身生死,以尺入其口中,觀屍氣,丁、旺、義、官、興、財得解,害、苦、死、失不可解。
寒生想到此,立即起身,出門來到院子裡,走到狗窩,笨笨睡眼惺忪的望著他,不滿意的在喉嚨裡發出幾聲咕嚕。
「寒生,有事麼?」西屋傳來吳楚山人的問話聲。
「沒事的,我來瞧瞧笨笨,山人叔叔你睡。」寒生壓低聲音道。
他從狗窩內棚的茅草中取出紫檀木匣,抽出木蓋,藉著月光查看了一下,《青囊經》完好無損,一點也沒有受潮,他取出那把陰陽尺,重新關好木蓋,將木匣放回了原處,然後悄悄地回到了東屋。
寒生走到明月身旁,見她還是一具清麗的肉屍,還未變回醜陋的一清師傅模樣,但願來得及,他想。
寒生扒開明月的小嘴,把陰陽尺放在褲子蹭蹭乾淨,然後小心翼翼的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