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亮時,依然沒有耶律信的消息,李思業隱隱有些不安起來。突然一匹馬飛馳而來,親兵扶過滿身是血的秦小乙趕來報告:他們在蓋州神鄉鎮被數千蒙古軍包圍了,五百多名弟兄只剩不到二百人,耶律信現在被困在鎮上的一處土堡裡。
李思業大驚,急對李思齊道:「我先率三千騎兵趕去,你隨後帶兵來援。」耶律信只剩不到二百人,要救他們就得分秒必爭,火速馳援。
鐵騎兵於是風馳電掣,直撲神鄉鎮,神鄉鎮依山而建,部份建築位於一座低緩的小山上,山下的民居早已被夷為白地。轉眼間,那坐落在小山上的民居和土堡已然在望。小山上硝煙瀰漫,雲遮霧障,因為蒙古軍已經開始焚鎮了。正值清晨,天幕上滿是紅霞紫霧,以至李思業錯以為是小鎮已經是火光沖天。但借助這霞光,可以看見無數的蒙古軍的士兵,只見一支二千餘人的蒙古騎兵,密集地衝下小山,向振威軍撲來,他們的臉上充滿憤怒和不屑,他們不知道這支奇怪的軍隊是從哪裡冒出來,但爭服歐亞大陸的狂傲已經完全迷失了他們眼,來得只是一支三千騎的孤軍,是解圍而來的,可以輕而易舉地收拾掉,他們就這樣大刺刺地下山,一直來到平地,這才把陣勢擺開,他們吹起號角,戰鼓敲得雷響,拿足了架勢。
李思業看在眼裡,心中暗暗歡喜,輕敵,這必然是這支蒙古軍覆亡的根本原因,他回頭看去,三千振威軍騎兵已經排開陣型,重甲騎軍配置在中線,輕騎兵扎於兩翼,用不著調遣,「鼓」一下子就敲到點子上。沒有戰馬嘶鳴,沒有戰士揮舞刀槍,只有沉默,冷冰冰象刀一般沉默,和對面熱鬧的蒙古軍形成鮮明的對比,就等主帥一聲令下,戰刀就將無情地殺向蒙古人。
李思業手擎湛盧劍,奔馳於將士隊列中,審視一切,檢查一切,發佈最後命令。朝霞映照著他的金盔。在戰陣間,在黑色鐵甲間,只有他儼如一道明麗的火焰在來回穿插。
「弟兄們!這是考驗你們勇氣的時刻,為了振威軍的榮耀,殺!」李思業清朗的聲音在隊列中響起,在振威軍每一個戰士的耳畔響起。
「殺啊!」三千騎兵一聲怒吼,氣勢如山崩地裂,向蒙古騎兵掩殺過去,蒙古軍最前面的一千色目人,他們向振威騎兵兜頭射出驟雨般的弩箭,但振威騎兵沒有停滯,戰馬潑風般地捲殺向前,猛衝猛砍,長矛、戰刀磕碰在鐵甲上,直發出克啷克啷聲響,於是,號哭、呻吟驟起,矛刺在密密麻麻的色目人中間挑開一條血路,暴烈的騎軍隊狂如風暴,在這血路上踹踏一切,壓倒一切,披靡一切。宛如割草人,每前進一步,前面密集的草就會倒伏一路,正是這樣,原來浩蕩的色目人隊列收縮了,變薄了,他們開始頂不住,開始亂了陣腳,如雷響般發喊,終於崩潰,整個色目人騎兵隊扔下戰刀、扔下弓弩、甚至扔下長槍,回過身來,急急惶惶對著身後蒙古人團隊粗野地衝撞過去。蒙古騎兵怕逃命的色目人衝亂自己的陣腳,就霍地全亮出刀鋒。色目人眼見逃路被堵,於是就在前後夾擊下,絕望地吶喊,奔向兩側,可振威軍兩翼殺來的騎兵重新把他們截住。
重騎軍都尉晁雄這時催動坐騎,率領著重騎兵,率領著晁氏七雄,踏著色目人的屍體,一口氣殺到蒙古軍陣前,蒙古人騎兵也向振威軍猛撲過來,兵對兵、將對將,鏖戰起來。兩軍互相衝擊,儼如兩股頂頭的惡浪,在對擊對撞,撞得浪浪開花,撞成驚濤駭浪,晁雄這時已經認清,在他眼前搏鬥的,已不在是那群烏合的色目人軍隊,而是訓練精良的蒙古人戰士。兩線兵馬撲在一處,互相撕殺,兩線混作一線,在扭曲,誰也衝破不了誰的陣線,殺得難解難分,屍橫遍地。
李思業親率一千鐵騎,已經衝上小山,迎面捲來五百騎蒙古騎兵,夾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狂飆而來,李思業冷然一笑,這不正好給自己試驗突火槍的實戰嗎?蒙古軍漸漸迫近,三百步....二百步....黑洞洞的槍口已經舉起,死亡之神已經到來,.....一百步。「預備,放!」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轟然響起,密集如雨點的鐵丸從二百管黑洞中噴射而出,漫天地向蒙古騎兵射去,只聽一陣慘呼聲和戰馬的悲鳴傳來,隨即再無聲響,待大片青煙在眼前散盡,看前面,蒙古騎兵已經全部在眼前消失,一個不剩,再望下看,地上橫七豎八躺滿蒙古戰馬和士兵,在他們臉上、身上無數的血洞汩汩地冒著鮮血,有的肉體還沒有死,還在艱難蠕動,這只是生命的最後掙扎,數十道冷冷的刀鋒閃過,未死的蒙古兵全部屍首分離。「這便是槍嗎?」李思業撫摩著這噬血的利器,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欲橫掃天下的雄心。
渾身浴血的耶律信已經來到李思業的面前,眼睛裡再沒有激憤和衝動,只流露出一絲羞愧,經過血與火的洗禮,他突然明白了,眼前的李思業已不再是當年商從跟班,也不是轉戰山東的土匪頭子,而是有著氣吞萬里的胸懷的一代雄主,將是他耶律信為之獻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主人。
李思業上前拍拍他肩膀,沒有指責,只有不容抗拒的命令:「我給你三千人馬和一萬人的裝備,攻下蓋州以後,你便可以著手建立地方民團,記住!不管是漢人、女真人、契丹人、奚人都要一樣的對待。」
耶律信默默的點點頭,用堅毅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主公,「啪!」行了個振威軍的軍禮:「我絕不負主公的期望!」言罷,翻身上馬,一勒韁繩,戰馬一聲長嘶,向復州方向飛馳而去。
此時,在山下,鏖戰依然在繼續,晁雄已經殺得野性大發,他是個臂力非凡的大個頭女真人,他的坐騎跟主人一樣兇猛,原是彭義斌的坐騎,是他砍掉彭義斌的腦袋後,搶奪而來,是一匹黑色的玉麒麟,此時人馬合一,更為可怕。不止一個蒙古兵放馬過來,可來人的坐騎一見這匹要命奪魂的黑麒麟,立即嚇得四蹄發軟失去氣勢,來人便被晁雄一刀砍下馬來。這時二名百夫長橫殺過來,兜頭就劈,但刀還沒到。黑麒麟便一口咬住一人的戰馬,一腳將它踢倒在地,另一名百夫長一見,對準黑麒麟的頭分中便是一刀劈下,說時遲,那是快,晁雄大刀一揮就從右首連肩帶臂將他劈作兩半。
後面指揮作戰的蒙軍千夫長見了大怒,張弓搭箭,對準晁雄的臉便一箭射來,晁雄一側頭,箭射穿掉了他的半個耳朵,流了一臉的血,晁雄和他的戰馬同時暴怒起來,這人和馬,黑如漆黑的夜;這人和馬,又給血染得通紅。兩個傢伙都瞪起狂暴的眼,大鼻孔直翕,勢如狂飆吹掠,千夫長同樣沒逃得性命,晁雄縱馬前衝,一刀便劈下了他的半個腦袋,他身後的重騎兵都狂湧上來,個個均殺得血染刀槍,就在這時,另一名蒙軍千夫長突然發現遠方敵軍大隊援軍正朝這邊飛馳而來,他急令退兵,振威軍趁勢掩殺,三千多蒙古軍最後只剩數百人逃回了蓋州,也不敢停留,隨即向北邊的遼陽府逃去。
李思業隨後領大軍北上,二個月內,連克蓋州、來遠州、貴德州,他並不著急,他要等蒙古軍彙集,再一戰敗之,鎮守東京路的蒙軍主將張柔見事急,急從澄州、沈州、婆速府路調集近二萬軍馬,集結遼陽府迎戰振威軍。
大戰將至,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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