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業想到的是消費稅,即在一些奢侈品上加稅,既能抑制奢華,又能募集資金,不過這需要時日。但今天的這所官學他既然看見了,就必須得馬上解決,他立刻命令王四寶帶領親兵分赴各處去請益都商界的頭面人物。趁這個間歇,李思業又走進了這所破爛的官學,那門房是認識學正的,見連學正大人都對此人必恭必敬,不由腰更彎了幾分。這時課已經停了,一百多個年齡參差不齊的孩子擠在幾排長凳上扭望著李思業,卻沒有一個人敢動分毫,旁邊的冬烘先生正拿一條二尺長的戒尺看著呢!李思業見他們小的只有五六歲,大的卻已有十六七歲,便問道:「難道他們不是分班上課嗎?」見周知晨茫然又解釋道:「我是說他們年齡大小不一,都學一樣的東西,是否不妥?」
周知晨這才明白,略略詫異道:「李總管倒想得周到,這倒不是經費困難,只是他們現在所學都是背誦、習字之類,分不分班,無甚不同,難道李總管以前讀書是分班的嗎?」李思業頓時記起自己在岷縣上官學時,連五十幾歲的人都有,想想便興趣索然。
那知周知晨因為剛才失言說成了不是經費問題,正暗暗後悔,便又道:「不過我也覺得現在官學的內容也需一些改革才行。」
李思業大喜,他也正想說說這教學內容的事,也應加些算術、經濟、律法之類,還有這些學生還應懂些騎射才行,不料自己還沒開口,那學正竟自己提出來,深得自己之心,不由笑吟吟地向那學正看去。
周知晨見主管鼓勵,激動得臉上通紅,暗忖自己可以趁機多要些經費才是,便道:「這幾日我在讀朱熹的《論語訓蒙口義》,深感我金國儒學研究落後,我便思量著能不能去宋國請一些有名的大儒來,讓我山東的儒學也能上個台階,也不負了這『聖人之鄉』的美譽才對。「他一邊說著,一面偷偷窺視李思業臉色,本以為他也應歡欣鼓舞,再拍拍自己肩膀說:「此言大善!」不料發現他的面皮竟慢慢脹成了紫黑色,便將最後一句要錢的話硬生生地吞回到肚裡。
李思業早氣得七竅生煙,心道:「如此腐儒,老子的想法就是說了你也不懂」,便重重地『哼!』了一聲,拔腿便向外走去。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外面傳來,柴煥的身影立刻出現在門口,人未到聲音卻至:「把那麼多弟兄都丟在校場,思業一個人好自在?」
李思業一笑道:「我不是讓四寶去通知你,我今天不參加了嗎!突火槍的試驗如何?」柴煥大步走上前笑道:「主帥都不在,試槍自然改成明日了。」說著他打量了一下這座破爛不堪的校舍,臉色也慢慢凝重起來,半晌他歎了口氣道:「或許我們還能從軍費裡擠點錢出來。」
李思業搖搖頭道:「錢我下個月會先撥十萬兩銀子,但現在我想的不是錢的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民眾對讀書的漠視,你看看那個鐵箱子裡的捐款就知道了,甚至包括我,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我本以為山東也和宋國一樣以讀書為要務,但沒想到幾十的戰亂早已燒光了民眾的重學之心,我剛才想了一下,這件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更不能空講,我們要開科舉,讓民眾看到讀書有前途,還要設立各種專業的學校,能教人一技之長,總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當務之急卻是重修官學的校舍,我打算先把各地官學修成我山東兩路最漂亮的建築,讓所有的人都羨慕,要讓讀書成為百姓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我想潛移默化的時間長了,或許能幫助恢復民眾對讀書的信心。」
柴煥驚訝地注視李思業半天,這才感歎地道:「思業想法總是出人意料,讓人深思,但我又有一事不明,思業為何讓四寶去找那些巨商大賈來?」李思業哈哈一笑道:「這是我的一個噱頭,讓他們出錢先翻修這座官學,我想這必然會成為轟動益都府的一大新聞,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思業其實是很關心教育的。」
柴煥一呆,急問道:「難道你又想動強嗎?」
李思業微微冷笑道:「不弄點厲害的,他們肯掏錢嗎?」又道:「我還打算明年開始再開徵一種稅,對酒店、青樓、鏢局、大商舖和一些奢侈品開徵附加稅,弄上一筆錢來補貼官學開支,這個稅名我也已經想好了,就叫做教育費附加稅。」
周知晨一直在為剛才的碰壁揣揣不安,突然聽到這話,心中大喜,自這個李思業掌管山東以後,從未去過曲阜拜聖人,自己早對他灰了心,不料他竟說出這樣令人歡欣鼓舞的話來,自己難道是一直看錯他了嗎?
李思業瞥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便冷冷地道:「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我的錢是可不那麼好拿的。」
片刻後,王四寶請來了數十名益都府商界的頭面人物,眾人擠在小小的院子裡,皆惶惶不安地看著這個土匪出身的李思業,生怕他起了歹意,命旁邊的一幫兵爺爺亂刀砍翻自己,再去奪自己的家財,這種事還聽得少嗎?
李思業卻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他臉色鐵青地站在一隻木箱上,大聲地說道:「我現在要講一下關於這個校舍的事情。」他一直身後的校舍道:「我們官學的屋頂漏得像個篩子,甚至風一吹就可以倒下。我曾在兩個月前向你們發起過募捐的倡議,還特別在每個官學門口放了一個大鐵箱子,現在我問你們,你們捐錢了嗎?有嗎?誰!誰捐過錢的,哪怕只有一文,請站出來給我看看!」半晌無人答應,這才恨恨地又道:「沒有吧!一文錢也沒有捐。可是你們倒有錢過節日,有錢去財神廟燒香,難道只有我的士兵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你們才肯拿出錢嗎?那樣大家就撕破了臉皮。現在我提一個建議:在用來重修這座官學的一萬貫錢沒募捐到之前,誰也不允許到酒樓去吃飯,誰也不允許到青樓去尋樂子,也不得過新年、也不得拜財神......!〞
李思業的建議明顯起了作用,人群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主要是眾人都覺得如果讓大家不去喝酒嫖妓,生活豈不是沒有樂趣了,雖然一萬貫錢修一座官學好像多了一些。有幾個人還上前講了話,話裡的意思就是重申他們對辦官學的,也希望繼續能有顧客上門吃飯或嫖妓,或者再補充一點,這一萬貫錢應該由在場的五十位商賈平攤,最後就這麼定了。
很快,有人開始掏出厚厚一迭交子,用濕潤潤的手數出幾張,經過王四寶的毒眼過濾後,塞進他面前的大鐵箱裡,然後高高舉起手,表示自己已經獻了愛心,生怕李思業沒看清楚,讓他再獻一次,當最後一個人把錢直接放到李思業的手上後,李思業只說了一句話:「那大家就繼續做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