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者,濰州北海人,在家中排行第三,銳頭蜂目,身長八尺,弓手出身,喜習武,弓馬矯捷,常使一桿四十斤大鐵槍,顧號『李鐵槍』。其人頗有膽識,在山東、江淮一帶橫行多年,五年前與紅襖軍首領楊安兒之妹楊妙真結為夫婦,他在金、宋兩國多年的拉鋸戰中曾降宋後又叛宋,蒙古人南下後又降蒙古人,為木黎華之子孛魯所器重,掌管山東行省。蒙古人北撤後,李全與楊妙真趁勢擴張,幾乎佔據山東東路大部,唯有南面的夏全能與之抗衡,且夏全所佔之地竟將李全所屬一分為二,將南面的海州、楚州的劉慶福部與益都府割裂開來,如何打通山東南北,便成為李全日思夜想的頭等大事。李思業便在這種情況下決定了投靠李全、楊妙真以對抗夏全。
這一天,李思業正在密州行轅與鄉人商談置官一事,忽然小校來報:「城外來了一行人,自稱是李全特使,求見將軍。」
李思業聞言大喜,立刻率領眾將出城迎接,這幾日他一直寢食不安,眼看夏全出兵在即,可李全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終於有特使前來,怎叫他不喜出望外。
「我便是振威軍的李思業,不知閣下該如何稱呼?」
他見到來使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軍官,便首先上前施禮說道。
「李將軍真是少年英傑,我是李全大哥李福,全權代表李、楊兩位大帥來接納李兄弟。」
「李福將軍這邊請!」
「李將軍請!」
「不知大帥可見我信?」兩人坐定後,李思業開門見山便問道。
「自然見了,小兄弟的三點建議,大帥對最後一點略有不解,特命我來確認。」
「李福將軍請講!」
「小兄弟的第一點願意奉李全為主,這無異議,我家大帥也姓李,帥旗上的字便不用改了,但帥旗的顏色得改為紅色。第二點小兄弟說今後願奉命出兵,這也是正常,這就不講了。關鍵就是第三點,將軍說願以歲幣,我家大帥想問李將軍打算每年納多少錢?還有就是指揮權問題,也需明確。」
李思業微微一笑答道:「我聞李大帥是仗義疏財之人,民望極高,手下弟兄有十數萬之眾,不見得和每個手下都討價還價吧!我給歲幣也不過是按慣例而為,象徵大於實際。至於指揮權,我也聽說大帥並未干涉過別的弟兄,為何獨對密州有興趣?再說我獻密州對大帥百利無一害,大帥為何又如此苛刻。」
「李小將軍好厲害的嘴,說得面面俱到,只是避開了最關鍵的一點,大帥可是要為你出兵,與夏全撕破臉皮,所以大帥自然要慎重些。」
「臉皮遲早要撕破,除非大帥不要海州了,現在平靜已經打破,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李小將軍果然是大帥肚子裡的蛔蟲,既然大家心裡都明白,我就不繞彎子了,將軍可有子嗣?」
「我尚未成親,哪來子嗣?」
「既無子嗣,但也需一人去益都府為質,這人必須是將軍手下的核心人物,否則大帥絕不發兵。」
說完李福告辭而去,李福走後,李思業便陷入了沉思之中,談了半天,李全就是需要有一人為質方肯出兵相助,可是派誰好呢?
這時親兵來報:「周翰海將軍來了。」
「將軍,我願去益都為質!」
「這怎麼行,眼看大戰在即,你走了,誰來指揮槍兵營。」
「不妨,李思齊的指揮已不亞於我,士卒皆服他,我不在可由他可代我。」
李思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翰海與我如同手足,我不能讓你有事,我還是另作他想。」
周翰海心中感動,他望著李思業緩緩說道:
「振威軍中皆不能去,唯獨我能,將軍可知我為何被稱作『周鐵槍』嗎?十幾年前,我就在山東,我是紅襖軍首領楊寧兒最小的一個徒弟,可惜那時我還不太更事,沒有學到楊家『梨花槍』的精髓。後來金國大將僕散安貞擊破紅襖軍,楊寧兒死了,我也逃到鄧州,投靠了振威鏢局。那楊妙真我們都叫她『姑姑』,她是認識我的,我的槍法便是她教授的,她不會害我。將軍,我其實還有另一層想法,就是想帶五百弟兄去,學到真正實用的梨花槍法。」
「既然是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那你準備何時動身?」
「即刻!」
就在李思也與周翰海商量人質事宜時,在益都李全的大帥府內,李全與楊妙真也正談論著同樣的事情。
「大哥,你真打算要接納那李思業與夏全翻臉嗎?」說話的是楊妙真,她約三十出頭,生得面似桃花、嬌艷無比,一桿梨花槍使得精妙無比,威震山東。
『嘿!嘿!』李全冷笑了幾聲。
「我縱橫山東、江淮幾十年,豈看不破那那李思業的心思,他分明不是真心降我,不過是利用我幫他擺脫眼前的危機罷了。」
這李全已經五十歲出頭,多年的征戰生涯使他的臉上佈滿了傷痕,但也顯得更加威嚴。
「那大哥為何還要派李福去談判、還索要人質,搞得煞是那麼回事。」
「那不過是穩住他,讓他和時青血拼,最好兩敗俱傷,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博州我要,密州我也要!」
「可是,這樣豈不是會寒了其他弟兄的心。」其實楊妙真心裡想說的卻是:你就是這樣無信,才成不了大事。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自己的丈夫降宋、降蒙,還和金國暗通款曲,打了幾十年,還是在山東一帶打轉無法成氣候,就是為人無信的結果。
李全看了看這個要小自己近二十歲的妻子,搖搖頭淡淡一笑說道:「姑姑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本是漢人,降宋是自然,所以才說過『寧做江淮鬼,不做金國臣』,只是後來那宋國皇帝言而無信,這才叛了它,至於降蒙姑姑也知道那是權益之計,並非真心。但是說起讓其他弟兄寒心,這就是姑姑看不透了,我知道那李思業以五十人起家,不到半年就佔領密州全境,殺了連我都有些懼怕的張惠,這份能耐豈是那些烏合之眾可比,我若讓他坐大,恐怕早晚連你我也會敗亡在他手上。姑姑,你明白嗎?」
楊妙真望著蒼老的丈夫,不由把頭倚在他的胸膛:「我既然是你妻子,自然聽你的。」
彭義斌本是李全舊部,因不滿他叛宋而離開了他,夏全看中他手上之兵,便將其拉攏,說是屬下卻又不能真正控制,兩者其實就是一種鬆散的聯盟關係,但彭義斌一直深恨夏全對百姓殘暴,這兩年更是愈加不滿。
這天他接到夏全的命令,讓他出兵密州,剿滅李思業,他不由眉頭緊皺,便將副將趙邦永喚來商量。
「屬下的意思是不可真助夏全,否則莒州空虛,難保沂州的趙必勝和夏全不趁虛而入,再說將軍不也是久恨那張惠殘暴嗎?我聽說密州新主李思業對百姓秋毫不犯,乃仁義之軍,我們助紂為虐,豈不會失盡民心?」
「可我曾答應過夏全,須奉命出戰,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
「我倒有一計,讓那夏全無話可說,卻又不損將軍名聲。」
彭義斌大喜道:「有何妙計,快速速說來!」
「出兵不出力,離城不離境!」
彭義斌思索了片刻:「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