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江湖 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五十六章 人心勝天險
    式微的簫點上司南心口的下一瞬,司南的劍鋒也貼上了式微頸側的肌膚。

    司南沒有閃避,式微也沒有。

    觀眾席上發出驚呼聲,為這兩人同歸於盡的架勢。

    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司南自我安慰一下,心道還好,鐵簫的力量比想像中要小,應該殺不死他。

    可就在這時,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刺入心臟,伴隨著強烈的麻痺感。

    司南下意識的叫出屬性面板,發現自己中毒了,而血量也在呼吸之間降到了最低點。

    司南化作白光。

    式微站在台上,姿態從容的將鐵簫收回袖中的手鐲內,臉色發白,頸上開了一個口子,不住地淌血。

    汗濕衣衫。

    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輸的人就是他了。

    好快的劍。

    他原已引開司南的雲千重,卻不料司南只反手一斬,便在電光火石之間切上了他的頸。

    那速度,好像黑夜裡的閃電。

    司南並不知道,不僅僅是他不能久戰,式微也不能,在先前交手的過程中,式微用了幾首極其耗費內力的詩詞,拿出鐵簫之時內力已經所剩無多,假如司南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一定能在比賽結束之前耗盡式微的內力。

    比武擂台上是不能吃藥補充生命或者內力的,只要式微內力一空,便是任人宰割的狀態。

    但司南並沒有窺探他人屬性狀態的能力,加上式微掩飾的極好,令他完全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為了盡快取勝,式微用了他從未在人前使用過的一首曲。

    張可久的《紅繡鞋#183;天台瀑布寺》,此曲的前五句化作的招式,全是在為最後一句作鋪墊,劍招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的,目的是引開對方的攻擊,令對手門戶大開,於是便出現司南將式微的長劍盪開的那一幕。

    司南將式微長劍盪開,雲千重也隨之偏離了方向,這便是鐵簫出手的機會。

    鐵簫本身的攻擊並不強,即便是打在要害上,也不至於致命,因此極易讓人輕忽。

    誰都不會想到,他那管看上去平常無奇的鐵簫中別有機巧。

    簫中藏刃,刃上淬毒。

    《紅繡鞋#183;天台瀑布寺》的最後一句是「比人心山未險」,正是全篇畫龍點睛的一句。

    而他這招,也是畫龍點睛的一招。

    式微在鐵簫點中司南之後才按動簫身上的機關,而在司南化作白光之際又及時將簫管中探出的短刃收回,是以萬人矚目之下,竟無人覺察他獲勝的真正緣由,就連選手席上的小菜,也僅僅是以為司南生命較弱,經不住鐵簫一點。

    獲勝之後,式微猶自覺得心驚,假如司南的劍再快上那麼一些,那麼現在站在復活點的就不是司南而是他了。

    對付一個司南,已經出盡了他的所有法寶,假如對手是小菜,那又會如何?

    式微的眼神明暗變幻不定。

    裁判宣佈式微獲勝,司南則繃著臉,緩緩走回選手席,坐下。

    小菜開口問他怎麼會在比武中分神,司南沉默不答,小菜只道他輸了心情不好,也就不再多言。

    過了好久,司南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靠!剛才收到系統消息,我因為恐嚇系統,也就是作者,被禁言了。」直到現在才解禁。

    雖說輸了這場比賽,可司南並不怎麼覺得灰心,對方的武功不弱於他,又是步步機心,正應了小菜曾說過的話:打架也是要靠智慧的。

    他輸得不冤。

    司南將擂台上發生的事告訴二人,接著將雲千重交給小菜,站起來道:「你們慢慢看,我出去有點事。」他既已輸了比賽,接下來就沒他什麼事了,正好他有個新想法,打算試驗一下。

    司南給吳鉤發信,系統提示對方現在不方便收信,司南知道他大概在看比賽,於是改發信給憂傷之子,詢問他能否看見過附帶清心凝神效果的玉珮,如果幫派內有,他很希望能買下。

    雖說在他被禁言後,那個擾亂心神的聲音就沒再出現過,可是他總擔心那聲音什麼時候會再出現,還是早些找塊玉珮備用為好。

    收到對方回信承諾後司南鬆了口氣,發現因為比賽盛事,京城比平時熱鬧了很多,城內城外的人頭讓人看了眼暈,司南想了想,直奔傳送陣,傳送至長安。

    出長安,司南朝郊外走去,找了個僻靜的山谷,山谷中的怪都是不怎麼難對付的。

    司南試探著出了幾招,找不到君不見和自己說的招式連貫的感覺,便轉而試驗起在比賽的最後一刻萌生出的想法。

    在式微的鐵簫擊中他的那一刻,他忽然異想天開的想要藉著那一擊之力後撤身形,不過那時他的雲千重眼看就要切上了式微頸項,便將這衝動壓抑下去。

    比賽過後,他又想起了這件事,並不住思考自己輕功的特質。

    他所學輕功,最大特點便是輕,輕盈到了極處,每當他施展輕功,都覺得自己好像化作了一片落葉,或者一瓣飛花,又或是一簇飄雪,那麼,假如有一股力量打擊在這落葉飛花或者飄雪上呢?是就此葉殘花碎雪散,還是隨著那股力量飄飛開?

    司南決定試試。

    他一劍砍斷山賊握刀的手,接著轉身就跑,單獨引走一個山賊後,再轉過身,不閃不避,迎上山賊的拳頭……

    「砰!」司南吃痛的退了好幾步,順手一劍將山賊結果了,捂著被揍的臉痛苦道:「忘記施展輕功了……」

    試了好幾次,司南依舊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每次挨打時,要麼是忙亂間忘記施展輕功,要麼是施展輕功過早,完全避開了攻擊。

    又一劍結果掉試驗對象,司南呆了半晌,頓足道:「哎呀,我怎麼這麼蠢?要做試驗的話,應該找認識的人去演武場啊,這樣才方便掌控彼此的節奏力道!」

    想到新辦法,他也不在與山賊糾纏,轉身就跑。

    就在司南離開之後,不遠處山坡上的樹林後,轉出兩個人。

    「十步,你說他剛才在做什麼?」其中一人這麼問。

    「發神經吧,憂傷。」另一個人這麼答。

    他們分別是:十步殺一人和憂傷之子。

    憂傷之子微微瞇著眼,看著司南離去的方向,淡淡道:「好快的劍法。你的七殺劍法殘篇還是被削弱的狀態嗎?可惜了。」

    十步殺一人淡淡道:「沒什麼可惜的,我的刀法還在。」

    憂傷之子微微一笑,道:「假如劍法沒有被削弱,你有沒有把握打敗他?」

    十步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刀,道:「那NPC要求我必須以七殺殘篇殺死司南,才能得到全篇劍法,光用劍法的話,我殺不死他。除非他對我全不設防。」

    憂傷之子饒有興趣道:「怎麼,你試驗過了?什麼時候?說來聽聽。」

    十步殺一人冷冷道:「說給你聽也無妨,比武大會報名第一天,我做任務時施展了劍法,不小心被他撞見,我忍不住試了他一招,然後給他追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現在想出手也沒機會了。」幸而他一貫謹慎,施展劍術時不管身邊有人沒人都會以斗篷隱匿形貌,否則當場就要與司南撕破臉皮。

    憂傷之子沉默片刻,自嘲一笑:「是我太過莽撞了,急於除掉一切障礙,策劃輪白南方,卻沒想到害你好不容易得來的武功被削弱。」雖然他至今沒想明白除掉一個障礙為什麼會對所有殘篇學習者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但是這事實已經發生了,並且無法補救。

    十步殺一人漠然道:「沒有關係,反正會完整劍法的人還在天涯海角,這個人心腸軟,易輕信,感情用事,只要不讓他知道是我們輪白了南方,就不會有太大問題。」頓了頓,他又道,「雖說我們已經和鴿子樓通氣,讓司南為那幾個與此事根本不相干的人奔走,但是話說回來,開心那邊你怎麼交代?先斬後奏,斬已經斬了,到現在你還沒奏上去,你不怕他到時候發現真相?」

    憂傷之子瞥他一眼,嘴角啜著冷笑:「開心最近正在為比武大會勤奮練習,別的事都顧不上……就算他發現這件事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主動將這件事捅出來敗壞天涯海角的形象?還是輪白我向別人賠罪?」

    「他會這麼做嗎?」

    「自然不會,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利益面前,是非要靠邊站。

    有些事,就算開心知道了,也必須裝不知道。

    十步殺一人聳聳肩,道:「人已經走了,我們繼續吧,說好今天要把你帶上40級的,我可不打算食言。」將幾隻怪物砍至半死,交給憂傷之子接手後,十步殺一人隨口問道:「開心最近練得很勤?他已經很強了,不用這麼拚命吧。」

    憂傷漫不經心的將怪物刺死,淡淡道:「他一直忌憚一個人,還曾親口對我說過,只要有那個人在,他就不敢自稱第一高手。」至少是,不敢自稱第一用劍高手。

    「誰?」

    「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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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註:張可久《紅繡鞋#183;天台瀑布寺》

    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

    倚樹哀猿弄雲尖。

    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

    比人心山未險。

    釋義:此曲前五句寫景,突出天台的高險,末句畫龍點睛,指出:謂同人心相比,這山峰並不算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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