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江湖 第六卷 此夜獨零落,遙看長安燈 一百三十七章 諸般疑念生
    那人穿著黑色的斗篷,從遠處看不清面孔。

    司南在幾步路程中想好的台詞一句都沒用上,因為他走近那人,剛要開口時,對方的劍便不由分說地招呼過來。

    劍如冷電。

    司南這時看清楚了,兜帽的陰影下,那人的臉用布遮擋著,只露出一雙冰冷得令人心寒的眼睛。

    司南反應不慢,在蒙面人出手的下一瞬,雲千重亦閃電般出鞘,兩柄劍以同樣的角度同樣的招事路數刺出,就連其中包含的狠毒意味也一模一樣。

    兩劍交擊,不過司南在內力和速度上稍勝一籌,那人低低的哼了一聲,顯然是吃了點虧。

    這人內力和武功層次方面都不如他。

    司南從這一招中得出結論,卻沒有急著用下一招,只是靜靜站在蒙面人面前,等著他先出手。

    蒙面人雖不明白司南為什麼不乘勝追擊將自己趕盡殺絕,卻也知道眼下情形對自己不利,虛遞一招後轉身就跑,什麼面子氣概,那都是騙人的,保住自己才最重要。

    司南放聲笑道:「你不出手,便換我來好了。」雲千重再度遞出。

    迄今為止,司南還沒見過有誰能僅憑輕功從七殺劍的攻擊範圍之內直線逃脫的,所有玩家之中,大概也只有隨意可以勉強一試,能否成功還只是五五之數,可見七殺劍出手之快,那人似是也知道自己逃不開,在司南出聲之際便返身出招,司南長劍刺了一半突然變招,穩穩的防守住,這一回卻是司南被震退一步,雖沒有受傷卻落了下風,氣息略為不定。

    那人有些疑惑,不知道司南為何突然示弱,不過眼下卻是一個逃跑的大好機會,他不及多想,轉身就跑,司南調勻氣息,朝給點陽光丟下一句「我明天再帶你」後拔腿追去,想要發動玉珮增幅速度,卻發現限定的二十次增幅效果早已經被他不知不覺地用完了。

    沒辦法,只能憑本身輕功繼續追。

    他現在已經有八成把握能確定,此人使用的確是七殺劍法無疑,他方才假裝出手攻擊,半途卻改用阿離傳授他的克制七殺劍法的清商劍法,他的清商劍法才是剛學會的第一層,單從攻擊力而論比蒙面人的那一手劍法不知要弱上多少,可即使是這樣,司南還是防守住了這一招而未曾受傷,這其中起作用的便是那「面對七殺劍時可發揮三倍效用」的特殊用途了,當然,深厚的內力也是功不可沒。

    這人是從哪裡學來的七殺劍法?打超級BOSS掉落的秘籍?還是阿離又將劍法傳授給他人了?

    司南一邊死死咬著蒙面人的蹤跡不放鬆,一邊在腦子裡拚命思索。

    難道阿離之所以創出清商劍法,就是為了今後讓他來克制別的會七殺劍的人?

    此外,這蒙面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一看見自己就不由分說地出手攻擊?難道又是鴿子樓派來的?

    司南毫不懷疑自己是第一個獲得七殺劍法的人,因為這人的劍法層次明顯不如他,應該是練的時間不夠長的緣故,可是這人是什麼時候獲得劍法的……

    司南猛然想起自己第二次讓大鵬鳥送出七殺谷時,谷外有一個奇怪的蒙面人,他當時沒往心裡去,現在想起來,那蒙面人卻是極為可疑,說不定就是眼前這人。

    又追了一會,司南開始無聊的胡思亂想:鴿子樓和青衣樓都有一個樓字,這兩個組織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兩人一追一逃,跑了足足半個多小時,那人十多分鐘前已經塞了一顆藥,現在又塞一顆,想來是內力不濟,不得不在耗盡前及時補充,免得因內力耗盡而無法施展輕功。

    他的輕功和司南不是一個路數的,應該是只得了劍法,不像司南劍法輕功雙豐收。

    司南追得鬱悶不已,他雖然仗著內力深厚不用吃藥,但追了這麼久始終無法拉近距離,表示二人速度半斤八兩,同為二流水準。若是隨意在此,恐怕早已攔下那人,不說隨意,就是換了小菜來,追上那人也不算難事。

    兩人跑過山丘,跑過叢林,跑過村莊,接著奔跑在希望的原野上,逃的那一方不敢懈怠,追的那一方不肯罷休,雙方都拿出了馬拉松的精神,卻始終沒有縮短或者擴大半分距離,弄得二人皆生出幾分無奈之感,暗罵對方為何還一直死撐。

    追追逃逃的過了近一個小時,司南也追出了少許火氣,心說待會逮著那人看完模樣後定要把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正在心裡想得解氣,面前忽然憑空出現一個人,卻是有人突然上線,擋在司南面前,而那蒙面人早已跑到前面,自然與他無妨,司南應變極快,伸掌在那人肩上拍了一下,凌空一個翻身從他頭頂上越過,繼續向前追去,因為這個小小變故,原本與那蒙面人只有十多米的距離一下子拉開到了二三十米。

    他沒功夫去細看突然上線那人,只丟下一句抱歉就繼續向前追去,卻不料身後傳來一聲「是你」。

    司南一愣,同時轉過身去,卻看見那人竟是曾經見過一次的天劍!

    追前面那人要緊。

    他猶豫了十分之一秒後便再不管他,只當是繞開一個無關緊要的障礙物,繼續向那蒙面人追去。

    只是這一個轉身,又讓他和蒙面人的距離拉大了一些,兩人現在相距五六十米,若非此處地勢平坦全無遮蔽,司南只怕就要追丟。

    要是當初學點遠程攻擊武功,現在也不必這麼辛苦了……司南一邊跑一邊歎息,決定這趟回城之後去加唐門。

    看了眼遠方朦朧的山巒輪廓,司南知道必須快點縮短距離,否則若是讓他逃進了山林中,只要找個隱蔽地下線就能一了百了。

    此時那人面前也突然出現一人,剛巧在蒙面人面前上線,司南一看笑了,知道這是自己拉近距離的大好時機。

    方纔他們追逃的路上也有人或著怪,二人都極為敏捷的繞了開去,只是這上線的情況和一般不同,乃是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人面前,無法及時應變繞開,這蒙面人若不剎車,就必須學他方才一樣借力從對方頭頂翻過,否則只有撞上,不管他選擇哪一種方法,都一定會稍微頓一下。

    司南打定主意,打算讓上線的那人幫他攔一下蒙面人,連台詞都在轉瞬間想好:「抓小偷!」

    還沒等司南喊出口,卻見蒙面人突然拔劍,劍光沒入上線那人的心口,接著直接撞開已經開始化為白光的身體,繼續向前飛奔。

    他這一刺一撞,耽擱的功夫比司南凌空翻越要少一半,司南雖沒有半刻停頓,卻只不過追上了五六米,兩人之間依舊相距甚遠。

    司南的心神好一會才從驚愕中掙脫出來,暗道這人手段果決狠辣,他自愧不如。

    已經有人研究過,人死亡開始化作白光卻沒有消失的一剎那,身體的重量輕得近乎沒有,所以蒙面人先殺死攔路的上線者,再撞開他,幾乎沒受到太大阻力。

    一般人,包括司南,在飛奔的時候突然看見有人擋在面前,直覺的反應應該都是盡量避開,免得撞上,即便司南心裡明白殺人是不拖累速度的最好辦法,真要做起來,還是會有略微猶疑,猶疑之間最好時機已轉瞬逝去,可這人卻不同,他直接以長劍和鮮血為他開路,擋他者死,連半點遲疑都沒有。

    司南一邊追一邊在心裡歎了口氣,覺得這人遠比自己適合學習七殺劍法,那毫不猶豫地果斷狠戾,與劍光一樣冰冷無情。

    阿離是不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將劍法傳授給那個人的?

    又過三十多分鐘,司南自己也挨不住內力消耗吃了顆藥,腳下雖依舊不停,卻對追上蒙面人不太抱有期待。

    因為他們已經快要跑進山嶺之中。

    而此時司南想要追上那人的決心也減弱了些。

    事實上,追上又能如何?頂多是滿足一下好奇心罷了。

    可是,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在心裡鄙視了一下自己的猶豫不決,司南還是沒有停下來。畢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不出所料,追丟了。

    當蒙面人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時,司南不太甘心的四處找了一通,依舊一無所獲,正打算打道回府時,忽然瞥見前方不遠處有黑影閃動,不及細想,司南追了上去。

    司南的輕功最大的特點不是快,而是輕,輕得近乎沒有聲音,玩起跟蹤來那是輕而易舉,他一路無聲無息的綴在黑衣人後頭,發現這人一身黑色勁裝,很標準的刺客裝備,和剛才那人大不相同,也許不是同一個,但內心僅存的一絲僥倖心理讓他不願意放棄。

    那人似是完全沒有發覺司南在跟蹤,不緊不慢的在林中穿梭,步履從容,似是未盡全力。

    司南稍微靠近一些,看清他腰間佩劍造型古雅,不過先前他並沒有用心看那蒙面人的劍,所以也無法僅僅從劍的外觀上判斷二者是否為同一人。

    黑衣人的前方出現一條人影,司南精神一振,暗道這人會不會是他們中帶頭的,看清那人面孔時一陣驚詫:那人居然是絕刀。

    絕刀正倚在一塊光滑如削的山壁上,不時朝某個方向張望,似是在等人。

    絕刀的地煞幫,已經於幾日前正式解散,這司南是知道的,只是不曉得這黑衣人和絕刀是什麼關係?

    未等司南回過神來,黑衣人已經飛快的掠過絕刀身邊,手臂一晃,拔劍又迅速回鞘。

    司南甚至沒看清他的劍長什麼樣,同樣驚詫不已的絕刀已經捂著脖子化作了白光,

    那人殺完絕刀後停下來,冷冷道:「出來吧。」

    司南這才驚覺由於剛才太過出神,忘了隱藏形跡,以至於被此人發現。

    黑衣人原本是背對著司南的,司南移動腳步從樹後走出來之際,他卻反而側身躍入林中,司南正待奇怪,忽然敏感的察覺身側有風微動,連忙轉身拔劍。

    黑衣人原本想從側面偷襲,看清司南正面後反而立即縱身退了好幾步,道:「是你。」

    見對方退卻,司南也沒有急著追擊,反問道:「你認識我?」

    黑衣人道:「自然。」說著一把扯下蒙面黑巾,露出清俊的面孔,眼色峻峭輕寒,「菜鳥,我們又見面了。」

    這人居然是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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