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眾這麼給面子,司南也不好意思激發起他懷疑探討的學術態度,馬車上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司南便和那人聊了起來。
與濃眉互通了姓名互加了好友,得知此人名字叫鬼雄,不過看他的外貌,除了那一對個性的眉毛,司南想不出此人和「雄」字有什麼牽連。當然,只要不涉及人參公雞,別人愛怎麼取名字那絕對是個人自由,所以司南也沒對此發表什麼看法,只是在此人印象之下加上一條:疑為李清照粉絲。
到了洛陽城,司南第一個蹦下馬車,卻看見驛站不遠處有幾個人衝了進來,嘴裡還直嚷嚷:「衣服沒錯,就是他!」
司南這方想起遊戲中的飛鴿傳書設定,對方大約是不甘心讓他就此跑掉,所以用飛鴿傳書召喚了自己的朋友來驛站堵與信中描述之形貌相近的人。
靠!這究竟是哪跟哪啊?!
想想自己這個怨結得不明不白,司南就甚為不爽:不過就是當了一回和尚的打手滅了他們一個人嗎?至於這麼沒完沒了無休無止的麼?
遊戲裡死掉又不是真死,掉一級而已,至於這麼拚命嗎?
還是一句話,決不坐以待斃。
看驛站兩旁的道路被人堵住,司南習慣性地露出微笑,緩緩抽出長劍。
他這一級恐怕真的要栽在這裡了,不過沒關係,先頭在塔林幹掉的那個已經讓提前回本了,現在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賺得更多!
身旁多出了一人,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沒做過什麼別的事麼,我看他們好像非常恨你。」司南轉頭,看見鬼雄兩隻眼睛裡寫滿疑竇,不由切齒道:「恨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連他都不明白對方哪來這麼大精神,又怎麼跟別人解釋?
「啊,原來不需要嗎?」鬼雄笑笑拿出武器上前兩步,擺開架勢:「我幫幫你吧。」
他的武器,是長槍。
司南眼睛一亮:又是一個比較少見的兵器。
其實槍這種武器在江湖上也至少有萬兒八千的人在用,只是此武器對力量的要求太高,速度與靈活等方面遠遜於刀劍,使起來也不如用劍那麼瀟灑好看,加上以槍為武器的功夫不是很多,這種種狀況令選擇槍為武器的人日漸稀落,混在滿大街的劍客中更加容易被掩蓋。
司南本人內心也較為傾向於輕靈飄灑的劍術,而不是威風凜凜的長槍,但是當看見鬼雄拿出長槍時,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讚歎了一聲,因為鬼雄此刻的姿態卻是有幾分威嚴。
果然人靠裝備馬靠那啥這句話是萬年不變的真理。
來到遊戲中連續幾次遇險以為自己要死掉,最後關頭總會發生轉機,這樣的事碰一次兩次還算巧合,但是三次四次卻已經是巧合過分了,鬼雄話音方落,司南心中便開始讚美自己:果然人品好這種特質是系統之神都擋不住的啊。
還沒等他讚美完,鬼雄已經和衝在最前面的那人交起手來。
司南的劍術輕功成就都不怎麼樣,可是他的眼力還算淬煉得不錯,鬼雄第一槍刺出,他便知道此人不是太厲害的高手,如果想要脫困,還真需要兩人合力。
如果配合得好的話,應該能勉強逃離開。
不管怎麼說,試試看吧。
槍尖刺出的速度不快,但是領頭那人正著急往前衝,一時緩不住,勉強一側身子閃開,槍尖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不算小的傷口,他痛叫出聲。鬼雄一槍刺中,自己也有點驚訝,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忍,那人一閃身正好閃到司南正前方,司南幾乎在同時填上了他前面的空位,長劍倉促出手,劃過他的大腿。
又是一聲慘叫。
「有那麼痛嗎?」司南忍不住喃喃自語,雖然語氣是疑問,但是並沒指望對方能回答。
他玩遊戲以來也不是沒受過傷,但是好像從來沒這麼淒厲的叫過。
這個遊戲裡的痛覺設置是在人的可承受範圍之內的,要不然就不是玩遊戲而是受罪了。
「真對不住。」司南一邊很誠懇地道歉,一邊毫不遲疑的在他脖子上補上一劍。
白光。
死亡。
「啊,你幹什麼?」鬼雄見了司南一邊道歉一邊輕描淡寫宰人的模樣大為吃驚:「你為什麼殺了他?」他略一分心,後面趕來的兩個人已經到了他身前舉起武器,而他來不及回手自救。
司南撇撇嘴:「你幹嘛大驚小怪?遊戲裡PK是很常見的事,我現在不把他掛回重生點,難道等他恢復過來再對付我?」他一邊說一邊運足內力橫劍一攔架住劈向鬼雄的兩把劍,那兩人出手的速度不快,但是那兩把劍上傳來的力道卻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司南抿著嘴唇沒有讓劍脫手,硬生生用手臂承受了這股力量,血管肌肉有一種要裂開的錯覺。
好大的力量,這兩人真的是用劍的嗎?怎麼感覺像接下了板斧?
司南這回卻是猜錯了,對方那兩人的力量確實是比別人大了些,但是如果單獨一個上來,司南雖然有些勉強,卻還不至於接不下,只是兩人出手太過一致,力量不分先後同是讓司南接下,而司南接劍的動作是側面伸劍一擋,非常不方便發力,以弱敵強,一時間吃了大虧。
一觸即分,司南後退一步,嘴角沁出一抹血絲。
「你受傷了?」鬼雄一驚之下有些愧疚,司南抽痛似的倒吸一口冷氣,聽得鬼雄心裡也被愧疚狠狠的抽了一下,畢竟自己說要來幫人家,反而害得人為救自己而受傷。
他正在反省著,卻見司南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齒上還帶著少許血絲:「沒事,不小心咬破嘴唇了。」嘴唇上有黃豆大小的一點殷紅。
咬破嘴皮子你瞎抽什麼氣啊?!
不容鬼雄多想,司南叫道:「小心!」這回鬼雄可不敢再分心,連忙轉過頭去認真應敵,因而沒看到司南臉上一閃而過的痛楚表情。
司南是真受了傷,當然不是指咬破嘴皮那點小傷,而是每當他想用力握緊劍時,手上會不時傳來的割裂般的疼痛讓他幾乎握不穩劍,更別說使用劍法了。
其實只要他手上不用力,那痛楚便會減弱很多,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司南第一次忍不住鬆手時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還是硬逼著自己握緊劍,並且咬牙撐住沒叫出來。
司南並沒有關羽刮骨的風範氣度,他只是覺得在這麼多人面前叫出來那太沒面子了,剛才他還在心裡笑話過那哇哇叫痛的傢伙,可不能一轉過頭來便笑話自己。
司南心目中最理想的情況是,他和鬼雄兩個人配合無間,合力殺出重圍,但是現實的情況是,兩人的手底功夫不僅不硬,反而軟得很,一開始兩人還因為站得太近,舉手投足間不小心干擾到對方的出招。
鬼雄槍法其實不錯,只是他這人似乎極不習慣打架,出招之時多半克制,不肯下狠手,沒過幾分鐘司南和鬼雄身上就各自多了幾道傷口,司南正想對鬼雄說聲抱歉,這時卻聽見一聲熟悉的笑聲。說是熟悉,卻又有幾分陌生,司南還來不及回想這聲音屬於誰,便看到一條影子無聲無息的到達他和鬼雄之間,雙手一左一右伸出拉住二人的手臂,耳旁傳來輕喝聲:「走!」
旁人只見到,一個褐色人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靈巧穿過圍觀的人群,拉住苦戰中的二人向前衝去。
前方是刀光和劍影,他只拉了那兩人一下便鬆手,自己以快幾倍的速度出劍劈開攔住去路的兩個人,再折回半步,正巧回到被救兩人中間,再度拉起二人從打開的空隙中飛掠離去。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真正看清楚來人的面孔及每一個動作,眼力好些的,也就勉強能看出那人曾略一停頓上前打開去路再折返回去拉人,這一去一折之間不過瞬息功夫,如此輕功,當真是甚為罕見。這也是包圍圈中沒有真正高手,那人帶著兩個輕功遠遜於他的人,速度已經是被拉慢到只剩四五成不到,江湖上幾乎任何一個輕功強項的一流好手都能追上他。
那人拉著司南鬼雄一路疾奔,也不停下,驛站距離傳送站並不甚遠,他到了傳送站報出目的地揚蘇州,交錢後三人一道傳送離去。
抵達蘇州,鬼雄只覺得臂上一鬆,救自己脫險的那人向旁邊跑開幾步盤膝坐下,嘴裡哀歎道:「***,頭一次帶著兩個人跑路,沒想到會這麼累。」
他正想向那人道謝,卻見司南笑著走過去:「那是系統看你太疏於力量練習,想要給你加強加強……」這救二人脫險的人,正是司南認識的人。
不用看臉也不用分辨聲音,司南便已知道救自己的是隨意,除了他,江湖上沒人有這麼強悍的輕功,不過眼下一看隨意臉色血紅閉目調息,他便明白隨意又用了那個要命的血月決。
這遊戲中練內功是不能隨地亂練的,若是練到緊要關頭,被人打擾,岔了氣那還是小事,更嚴重的是走火入魔,留下或大或小的後遺症。
司南曾不以為然的這麼幹過一次,但是卻被君不見等人一頓教訓,以至於後來他完全沒有專門練習內功,全靠平時使用武功的同時不知不覺地運功,慢慢的將內功提上去。
一般練內功有三個不會遭受打擾的場所,第一便是玩家自己花錢買下的屋子,第二為以小時為租用單位的演武堂,第三是以天為租用單位的客棧。不過大部分口袋裡不寬裕的玩家都會找第四個場所,即不容易被打擾又不必花錢,那便是野外僻靜的地方,不過此類地點的安全沒辦法得到完全保障,可能會被不知什麼時候隨機刷出的怪或者偶然闖入的人打擾,那樣也只能自認倒霉。
其實還是有將走火入魔這等潛在威脅完全不放在眼裡的逆天強人,但隨意並不隸屬其中,只是他血月決的特性逼得他不得不大著膽子就地運功,好在此刻司南在他身邊,所以若有什麼意外還能阻攔一二。
司南想想也就明白:隨意的輕功雖然強悍,但是帶著兩個人他也沒辦法飛簷走壁,所以只能從平地突圍,可以他的武功攻擊力,並不能瞬息之間打開缺口,因此瞬間爆發的血月決便是最好的選擇。
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
其實他可以選擇更好的辦法的,那就是袖手旁觀。
司南忍不住微笑,儘管強握著劍的手痛得要命,他還是握緊了劍,走到隨意身前,微笑。
※※※※※※※※※
感冒了,腦子裡沒有江湖只有糨糊。
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