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心底微微一震。他能感覺到,他的周圍空氣流動突然變得緩慢凝滯了。就連他周圍的空間也開始變得粘稠起來。
看著對面筆挺削瘦的干羅,蕭雲打心底生出一絲敬意。不管對方為人怎麼樣,但只憑這一點點氣勢,就可以將威壓發揮到這種極至的,絕對已經跨入了江湖上最頂尖高手之列。這幾乎已經達到了人所能發揮的極限。
高手相搏,早已經擺脫了內力較勁的形式。他們多憑自己的威壓、氣機或精神力較勁。威壓就是對自身修為的掌控。修為越高,釋放出的威勢就越渾厚宏大。
干羅所放出的威壓當然不會簡單。蕭雲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周圍的空氣正在快速的凝固。就連他要吸進的空氣也變得糨糊起來。蕭雲知道,干羅已經將自己對空間的領悟融入了威壓當中。本來就已經很強勢的威壓,再融入某些空間法則,那威壓就會遞倍增加。隨著空間不斷凝固,蕭雲漸感呼吸不暢了。如果換在一般的高手處在他這種境地,恐怕已經大口喘氣了。
可是蕭雲對於氣勢的把握並不遜於干羅。且每個高手所放的氣勢威壓都是經過精神力磁場實現的。無論是釋放氣勢還是氣機,歸根到底,都是對於精神力的控制。蕭雲可以毫無愧色的說,他就是這一行的老祖宗。
以他的精神力強度和控制力度,早已超脫了一般的江湖高手,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頂峰。或許只有身為天下第一高手的龐斑才有可能和他一比。這只是有可能,因為他自從得到秦天衍留下的《天衍五境》後,他對於精神力的控制每天都在進步著。
干羅瞇著眼睛,緊緊的盯著蕭雲。雖然知道蕭雲怕是已突破到了先天高境,但他不相信蕭雲能抗衡他的威壓。他已經在這方面研究了幾十年,對於「勢」的控制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他看來,蕭雲就算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根本不可能抗下他所放出的「勢」。
身為一城之主的他可是老謀深算的很。如此一來,他既可以兵不血刃的羞辱蕭雲,還可以借此探察蕭雲的實力。
浪翻雲眼睛瞇了瞇。以他的智計武功自然摸透了干羅的算盤。不過他並沒有阻止,他也想看看,曾經那個荒廟裡的小兄弟,究竟成長到了何種地步。
干羅漸漸將精神氣勢提升到極至。一**的向蕭雲壓迫過去。威壓的餘波漸漸擴散到狹小的空間之內。那本來刮進來的風突然停止了。隨風搖擺著的窗紙也在這一刻平靜下來。
蕭雲也很平靜。自始至終都是靜靜的站立在那裡。可葛霸、謝遷盤他們心裡並不平靜。那一股股威壓的餘波不可避免的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漸漸的呼吸急促起來。
浪翻雲默默的立在一旁。一股股餘波壓到他的身前都被一層無形的能量隔了開去。干虹青將腦袋從浪翻雲的懷裡抬了起來,眼睛好奇的向蕭雲望去。這個時候,還能在干羅的威壓下無動於衷的,絕對是她見過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了。
看著蕭雲仍然沒有絲毫反映的神態。干羅的臉色終於凝重了下來。當即再也不保留實力,將精氣神提升到頂峰,一股腦兒向蕭雲壓去。他可不相信,眼前的年輕人還是毫無動靜。
眾人的目光再次轉移到蕭雲身上。他們知道,最後的爭鋒來臨了。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下,蕭雲緩緩的抬起了手,慢慢的向背後探去。
葛霸、謝遷盤等人看到蕭雲的動作,不由同時暗到:這個蕭雲終於承受不住城主的威勢,忍不住開始攻擊了。
在他們以為蕭雲就要拔出武器的時候,蕭雲突地從背後「拔」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巧酒壺。把玩了一下,仍向浪翻雲道:「這是小雲出來時,詩兒專門為浪大哥準備的。」
看到蕭雲拿出的小壺,葛霸、謝遷盤等人差點沒有掉了下巴。
干羅那一往無前的氣勢頓時一滯,猛的瀉了下來。
浪翻雲愕然的接過酒壺。待回過神,看向蕭雲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道異彩。微微一笑道:「虧詩丫頭還記得我。我還以為她嫁人後,已把我這個大哥忘了呢。」
蕭雲雙手抱著胸,摸了摸下巴道:「這可是左公收藏的名品之一『都鎘』。聽說對傷勢的治療有一定的作用,浪大哥要不要試試?」
「要,當然要!」浪翻雲忙將酒壺放入懷中,詭異一笑道:「不過現在就不必喝了,免得影響了干兄的發威。」
干羅臉色微青,本來因蕭雲的一席話而降下來的氣勢,頓時跌落低谷,再也聚不起來了。
「好,好!外傳『霸刀』蕭雲如何了得,干某卻一直覺得名過其實的小輩而已。但現在見到蕭兄後才知道,那些傳言非但沒有過其實,而且還把蕭兄的能力大大的說低了!以蕭兄現在的修為,恐怕已經具有榮蹬黑榜的實力了吧。」
干羅目光湛湛的盯了蕭雲好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的看著浪翻雲道:「浪兄隱瞞的在下好苦啊。原來浪兄早已在身邊藏了這麼一個超級幫手,我和老赤被你蒙惑甚深也!」
浪翻雲啞然而笑道:「干兄誤會了。浪某也不知道小雲怎麼會來到這裡。」
蕭雲笑了笑。並沒有多做解釋。
搖了搖頭,干羅顯然不相信浪翻雲的話。眼睛在浪翻雲和蕭雲身上來回的打量了一下。心裡暗道:如果只一個重傷的浪翻雲的話,他們還有把握應付;但現在多了一個武功已在黑榜級數的蕭雲,他們就佔不到絲毫便宜了。
微微沉吟了一下,干羅看著浪翻雲道:「浪兄,今晚之事,到此做罷,尊意如何?」
浪翻雲瞇了瞇眼睛,「干兄明目張膽的來侵犯我怒蛟島,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嗎?」
浪翻雲話音一落,氣氛再次緊張起來。葛霸、謝遷盤等人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蕭雲,生怕他猝然出手。至於浪翻雲,自然有干羅應付。
干羅卻沒有絲毫緊張之色,眼中詭異之色一閃,「呵呵。浪兄也知道。天明時,老赤他們那群馬賊就會來怒蛟島搶劫。據我所知,這裡除了浪兄和蕭兄外,還無人能擋得住那群馬賊吧。浪兄不如留下幾分精力,能力抗老赤那群馬賊,依然保有現今黑道三分天下的局面,豈不美哉。」
浪翻雲一聲長笑道:「干兄打的確是如意算盤。除非乾兄立誓答應即刻退走,在上官鷹有生之年,不得干涉敝幫之事,否則浪翻雲今夜定與小雲留你在此!」
嘴上如此說的時候,他也不禁在心裡感歎。這干羅不愧為黑道梟雄,精明的很,竟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
他又何嘗不想將干羅永遠的留在此地。但武功到了干羅這個級數,並不是誰想殺就殺得了的。就算在他全盛時期擊敗了干羅。干羅想要逃走的話,他也攔不住。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受傷了呢。
他不是沒想過和蕭雲一起連手將干羅留下。但憑心估測了一番蕭雲的修為,並不認為蕭雲有攔截干羅能力。雖然他知道蕭雲現在的實力極高,但他並不認為蕭雲真的能勝的過干羅。所以最後考慮的一番,還是覺得用干羅性命的相脅,讓他答應不在侵犯怒蛟島。這樣,對於死去的上官飛也算有個交代了。
蕭雲一直微笑著站在一旁,並沒有插嘴的意思。
干羅目光閃爍了幾下,突然道:「好!我干羅從此退回山城,只要上官鷹在生一日,便不再進犯!」
說罷,便瞬間帶著葛霸等人走得一乾二淨。干虹青俏臉上滿是淚痕,一雙美眸閉起。干羅由頭至尾都不提她的去留,她的心已碎成了一片。
浪翻雲將干虹青放在地上,仍過一件長袍淡淡道:「遮住你的身體。」
說罷,便轉身走出了小樓。蕭雲瞥了一眼前這一副活生生的玲瓏**,不禁感歎一聲。怪不得上官鷹被她迷得死去活來。這樣的美人兒,已不比左詩他們遜色多少了想罷,也跟著浪翻雲走了出去。
月光漸淡。卻仍然撒滿了整座廢棄的庭院。
浪翻雲坐在一出矮牆上,靜靜的看著空中漸圓的月亮。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不禁感慨道:「想不到兩年不見,小雲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今天還要多虧小雲相助,若不然干羅他們發起飆來,浪某就有難了。」
蕭雲微愕,而後笑道:「小雲倒覺得自己來的多此一舉了。以大哥的智慧,想必也能猜到,即便小雲不現身,那干羅也會自動退卻吧。」
浪翻雲並沒有反駁蕭雲的話,而是將懷裡的小黑壺掏了出來。輕輕撫摸著壺面,突然道:「小雲藏在這院裡許久了吧。」
乾咳的笑了笑,蕭雲在浪翻雲的對面坐了下來,「蕭雲很好奇浪大哥的『覆雨劍』究竟是何種的魅力,所以就親自目睹了一下,浪大哥不會見怪吧。」
浪翻雲看著蕭雲一副耍無賴的樣子,忍不住笑罵道:「你就不怕來得晚了替浪大哥收屍啊?」
蕭雲的臉色突地一肅:「我對浪翻雲從來沒有缺乏過信心。即便是受傷的浪翻雲也一樣。或許天下人都以為曾經劍霸天下的浪翻雲頹廢了、沉寂了,但我知道,自紀小姐去世的那一刻,那個鋒芒畢露的浪翻雲就已經邁入了全新的境界」
微微轉過頭,瞥著淡淡的月色,似是自語道:「剛才浪大哥的一劍給小雲的感覺很深。從那一劍裡,小雲看到的不是凌厲的劍芒,而是無盡的追憶和包容。那是一種熾烈的熱愛,對大自然的熱愛」
浪翻雲抬起頭,第一次將目光注射到蕭雲的臉上,心裡波濤不起的靜湖已翻起層層波浪。自己曾經的想法,曾經的感受,竟被眼前這個年輕人以自語的方式道了出
自從紀昔昔逝去後,他的「覆雨劍」就再也沒有出過鞘。因為那時,它沒必要出鞘了。可是沒人懂得,就算他最親密的兄弟凌戰天也不懂。他們認為自己已經頹廢了。那時他在想,或許這個天下間只有龐斑懂得了。
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年輕人幾句話間,已經道破了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這叫他怎麼不震撼?
再認真注視蕭雲時,發現蕭雲淡潔的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再也不是他所能看破的了。
雙眼異彩一閃而過。他發現,他己終究是小瞧了蕭雲。蕭雲的智計不比虛若無差,也不比他差。
「如此良辰,小雲去浪大哥那裡喝一杯怎麼樣?」浪翻雲嘴角突然掛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這還是他第一次邀請一個人去他那裡喝酒。
蕭雲欣然一笑,大快道:「小雲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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