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
醫院安排了最好的客房,可是怎麼睡得著?
天亮了,不知道時間怎麼過的。不知不覺,黃昏已悄悄來臨。
黃昏的天空,到處灰濛濛一片,壓迫著大地。
雪將下未下。
天地間沉重得彷彿滿面哀愁的老人。
依雪靠在窗前,眺望著外面。
她的心裡,也充滿了愁思。
「什麼?現在還沒醒?」醫生皺了皺眉。「可能失血過多。」
「那我們要怎麼做?」護士問。
「只有等。」
依雪走過去,要進入隔離病房。
護士攔住了她。
「讓我進去,我是他妻子。」依雪面無表情,冷冷道。
護士看了醫生一眼。
醫生無奈的額首。「給她穿上隔離服。」
一旁的源金略有些動容的看著她。
「楚帆……」依雪輕輕握住床上人的手。以前溫暖厚實的手掌,現在卻那麼的單薄冰冷。
依雪摩挲著那雙手,似乎想讓它重新溫暖起來。
望著那毫無血色的臉,她心裡冰冷如置身千年冰窟。
父母失事時,那種絕望悔恨的心情,沒想到還會再次體驗。
那是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
白色的床單,覆著受難者的遺體,長長一列,靜靜等待著親屬的認領。
她不得不挨個看過去。心,麻木得毫無痛覺。在那種時候,如果不麻木,那將要忍受多大的苦楚?這樣的苦楚,又有誰忍受得了?
從不知道,傷心絕望恐懼,會強烈到那樣。
她恨不得能換過來——躺在白色床架上的,是自己;而來認領的,是她的父母。
這樣,就不用體會那一刻的心情。
躺著的人,一無所覺;而站著的人,豈非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
現在,依雪正經受著同樣的煎熬。
「神啊,因我的錯,最喜歡的人受這樣的痛苦。你知道我的悔恨嗎?求求你。給我贖罪的機會,讓楚帆醒過來吧。」
「楚帆,為什麼,為什麼要擋在我面前?我寧願躺在床上的是我啊。」
她晶瑩透澈的淚水,如山間的泉水般,湧了出來,不能停止。
「楚帆,我錯了。不該以為你不在乎我……不該懷疑你……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很喜歡你啊。要不,怎會一直保存著那件衣服?」
「楚帆,只要你醒過來,以後,每年生日,我都會陪著你,就算你趕我也不走……」
冰涼修長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楚帆長長的睫毛,像昆蟲欲飛的翅膀,微微顫抖。
半晌,他終於睜開了那雙緊閉的眼。
烏黑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澤,但是,依舊黑如曜石,迎視著依雪驚喜的視線。
「煩——死——了。」楚帆輕聲說,唇角,牽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你醒了?」依雪臉上猶掛著淚滴,此刻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就像下雨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絲明媚的陽光。
她胡亂擦了擦臉。「我,我馬上去叫醫生。」
忽然,那修長的手指,傳來了些微緊力。他似乎想抓住她。
依雪訝異的望向他。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楚帆看著她,有些吃力的問。
依雪一愣,紅暈,染上了臉頰。
剛才她說的話,楚帆都聽到了?
「那個,以後再說。我先叫醫生來……」
「回答我。」微弱的聲音,略有些霸道。
楚帆直直望著依雪,不容她逃避。
唉,真是……
這麼無助時,還是那麼霸道。
不過,只要他能醒過來,都無所謂了,不是嗎?
依雪點了點頭,望著他,柔聲道:「嗯,是真的。」
楚帆唇邊漾起了一絲虛弱卻純粹的笑容,鬆開了她。「那麼,以後,都不許離開我。」
走至門邊的依雪,腳下一滯,隨即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8點過。
「歸鴻,有時候覺得,你退下來也不錯呢。」梳妝台前,唐柳湘正梳著頭。她停下來,斜了眼沙發上邊抽煙,邊看早報的丈夫,又繼續慢悠悠的梳起頭髮。「起碼,能像現在這樣,陪陪我。」
「婦人之見。」丈夫不置可否。
忽然,「爸——」隨著一聲略顯倉促的聲音,楚遠闖了進來。
「怎麼了,慌裡慌張的,門都不敲一下。」唐歸鴻抬起頭,皺了皺眉。這個兒子,做事總是冒冒失失的。
「我的人昨晚被抓進警局了。」楚遠一臉驚慌失措。
「你的人?」唐柳湘詫異的看著兒子。「怎麼回事?」
唐楚遠垂下眼簾,支吾道:「那個……」
「到底怎麼回事?」唐歸鴻放下手中的報紙,沉聲道。
「我雇了兩個殺手,昨晚去殺源楚帆。沒想到,今早收到消息,說被逮到了……」楚遠聲音越來越低。
母親愣在那裡,梳子也停在了發間。
「哪裡的殺手?」父親倒是很快就回過神。
「」青木「。」
「你跟他們見過面?」唐歸鴻似乎放心了些。
「沒有。電話聯繫。」
「用假音?」
「沒有。」楚遠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唐歸鴻的臉色也極難看。
因為,他們都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如果殺手們有電話錄音,那麼……
唐歸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不過,」青木「的殺手,訓練有素,應該不會供出僱主。」
楚遠猶豫著道:「但是……」
「但是什麼?」
「我,沒通過」青木「。」
「什麼?」唐歸鴻驚訝的看著他。
「為了節約錢,我直接找那兩個殺手,沒通過」青木「。」楚遠眼中露出懊悔。
「真是魯莽!」唐歸鴻壓制怒意。「現在,只有看你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