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忽然感覺一道冰冷無比的熟悉視線。
抬頭。
楚帆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他的臉色似乎有些鐵青。
「楚帆?」依雪脫口道。
「你還想騙我嗎?」楚影不僅沒放開,反而抱的越發緊了。
「原來你在這裡啊。」這時,一個遙遠的、彷彿來自地獄的、冰冷無比的聲音。
楚影一僵,緩緩放開了她,轉身,面向楚帆。
兩人都沒說話。
夜風刮在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起,竟異常的冷。
良久——
楚影看向依雪,笑了笑。「失陪了。」
他轉身,消失在了夜晚的花木中。
「你的魅力不小啊。」難得的嘲諷語調,楚帆走了過來。
「你還不是一樣。」想起剛才,他跟朱香留跳舞的情形,依雪胸口還是悶得慌。
楚帆漆黑的眸子凝了她一會,臉色似乎緩和了些。「以後,離楚影遠一點。」
「呃-!」依雪垂頭,低應了聲。
楚帆心一動,忽然捉住她的手。
冰涼的觸覺傳來,他微皺了下眉。「這麼冷,跑出來做什麼?」
因為,不想——,
看你們跳舞。
依雪在心裡說。
忽覺手上一暖。
楚帆正兩手握住她雙手,輕輕搓著。
依雪渾身一顫。
一抹緋紅,慢慢爬上臉頰。
楚帆這是在,幹什麼?
風中,隱隱飄來不知什麼花的香味,如輕紗,籠著無盡的黑夜。
真的是,春天的夜晚呵……
「源楚帆,原來你在這裡。」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
兩個年輕男子,分花拂柳而來。依雪認得其中一個,正是某某集團總裁的兒子。
「嗯。」楚帆應了聲,轉身向依雪低聲道:「你先進去吧。」鬆開了手。
回去要經過泳池。
花園裡,人漸漸多了起來。
泳池那頭,楚影、楚遠,和四、五個男女,正圍在火旁聊天。
池邊,躺椅上,一個女人閒閒靠在上面,背對著依雪,看不清臉。
冷不防,她的腳伸了出來,攔在面前。
正經過的依雪,一下被絆得東倒西歪。雖然極力想穩住身體,但緊裹雙腿的禮服,讓她無法岔開腿。
她不受控制的往左邊倒去。
可是——
左邊,正是泳池。
「撲通」。
極清脆,如冰塊相互撞擊。
原來,入水的聲音,竟也這樣動聽。
依雪迷迷糊糊的想。
接著,刺骨的冰冷,鋪天蓋地襲來。
依雪游動——應該說撲騰了幾下。身體卻依舊下沉。
因為,她根本不會游泳。
冰冷的水,真的是絕對比冰還冷的水,湧進了口鼻,耳朵……
是冷還是熱,依雪竟無法分清了,全身毛孔收縮得厲害,痙攣,一陣緊接一陣。
牙齒還沒開始打戰,依雪已經暈了過去。
以後,一定要學會游泳。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想法。
人們茫然了一會。
接著,
「有人落水了。」不知誰喊了一句。
楚帆臉色一變,轉出花叢。
只看得見一團墨綠,像晚夏荷葉樣美麗的綠,在水泡中翻騰。
「小雪!」楚帆的喊聲未落,已經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水裡。
走過來的楚影和楚遠,對望了一眼。
前者滿眼焦急。
後者若有所思。
「醒醒,小雪……」模糊的聲音,漸漸清晰。
是誰,在輕拍她的臉?
唔,好冷。
在冰窟裡嗎?
依雪極不情願的張開眼。
一雙比墨玉還黑的眸子,緊張、關切,幾欲傾瀉而出。
為什麼每次醒來,總會看見這俊美的眼,關切的眼神?
依雪微微笑了。
能換來這樣的凝視,縱使刀山火海,又算得了什麼。
楚帆鬆了口氣,忽然緊緊的把她壓在胸前。「太好了,沒事了。剛才,我以為你出事了……」
他喃喃的低語,和緊緊的擁抱,令她喘不過氣來。但滿滿的感動,侵佔了她五臟六腑。
從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會如此重要;也不知道,他也會有這樣緊張的時候。
她閉上眼,依偎在那個溫暖的胸前,雖然楚帆渾身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薄唇掠過她臉頰,呼出的氣息冰冷。
她裹著厚厚的毯子,但身上濕透的衣服,還在往下流淌著水。
她卻不再覺得冷。
楚帆並非對她沒有感覺。他跟她一樣,也是——懷著某種感情的,雖然比不上她對他那麼強烈。
這個想法,讓她心滿意足。
「你,把濕衣服換了吧。不然,會,會感冒……」這句話,幾乎是從顫抖的牙縫中吐出來的。
他漆黑瞳孔中,掠過一抹欣喜。「我就換,你也是。」
橫抱起她,站了起來。
經過圍觀的人群,依雪對上了一雙怨恨的眸子。
是她?
讓她落水的女人——
葉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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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帆吃過早飯了嗎?」葉曼青在餐桌邊坐下,掃了眼楚帆的位置。
「還沒。已經送到房裡了。」傭人楊媽把熱牛奶端到她面前。
葉曼青一怔。「他怎麼了?生病了?」
「不是。是少奶奶病了。大少爺正在照顧她。」
葉曼青皺了皺眉。
「葉小姐去哪裡?您的早餐……」
「不用端上來了。我不吃。」葉曼青頭也不回,走出餐廳。
房門虛掩。
屋裡格外的安靜。
穿過起居室,葉曼青來到臥室門邊,無聲的推開了一條縫。
楚帆果然在房裡,正坐在床邊,背對著她,望著床上的依雪。
他的背,線條挺拔優雅,此刻,靜靜坐在那裡,竟還有無限風姿。
葉曼青滿目愛戀的凝望著那個背影。
可是,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葉曼青一陣黯然。
他們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許久,不曾動……
世界上最悲哀的,莫過於我愛你,你卻愛著她。
床上的人,低低呻吟,打破了靜謐。「水……」
楚帆端起床頭几上的杯子,先喝了一口,溫度合適,才把她扶起來,慢慢送到她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