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這幾天要出差,不過更新照常哈!)
「我要訂婚了。」
雨絲更加細密起來,紛紛揚揚的,在昏黃的燈光裡,氤氳起一層霧氣。空蕩蕩的賣場廣場上,兩個傻傻的人兒就這樣傻傻的站著,任憑斜斜的雨絲打落在身上,打濕頭髮,打濕臉龐,打濕衣裳,凝成極細小的水滴,在昏黃的燈光裡閃耀著冰冷的光芒。
「我要訂婚了。」風靈又重複了一遍。
小多這才反應過來,小聲的應了一聲。
風更大了,呼嘯的北風捲起幾隻被雨打濕的壞塑料袋高高的飛上天,然後重重落下,而後又被捲起,再落下,反反覆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是這寂靜裡唯一的聲音。冬夜兩點,路上都沒有車輛了,除了風聲、雨聲、和這啪嗒啪嗒起起落落的塑料袋聲音,再無其它聲音。
莫小多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很慢,似乎是被這寒冷的氣溫給凍結了,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徹骨的寒冷,在這個初冬的雨夜裡,由外到內,從腳底升至心臟,幾乎要將每個細胞都凍結。她不由得將腋下夾得更緊些,好讓體溫下降的不要這麼快,也好讓心冷得不要這麼快。
「你不想知道我和誰訂婚?」風靈看著她,心底那股無力的感覺又升了上來,面對她,總是覺得很無力,明明她應該知道,可她就是一副不知道的樣子。明明她應該開口說些什麼,可她就是不問不說,一如現在這樣一直低垂著頭。看不到表情,只留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頭頂給他!
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對他,她難道就真的沒有話要說?!她就不想問問他要和誰訂婚,她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深夜裡出現在她家地巷口?是她覺得這一切都天經地義,還是她根本不在意?
難道他天天在睡不著的夜裡來她家的巷子口,無時不刻不在幻想著意外地「偶遇」。為了這份「意外」,從秋天堅持到冬天,風雨無阻,就是為了她的默不作聲?!
其實今夜,是他下定決心最後一次來這裡守這份意外因為守了整整兩個月,六十天,她都不曾出現過。六十天,在生命地年輪裡很短暫,但對他來說卻比一輩子還要長。明知是渺茫的等待,一如明知她的眼裡心裡只有花形,可心底總像是有一隻小小的手在抓住他。讓他放不開丟不下,每一個夜裡都會在這裡獨自徘徊。不能離去。
但是今夜。是最後一夜!今天的晚宴上,錢董提出了希望他和他女兒訂婚地要求。他答應了,所以,他放縱自己最後在這裡流連一夜,過了今夜,他就要把她永遠的封在心底,不再翻開。
可是,她卻來了!她秀氣小巧的腳踩在泥濘裡,一如踩在他凌亂的心上,讓他頓時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說話,我要你說話!」風靈氣惱的沉聲喝道,抓住她的肩膀不住搖晃。她總是這樣,難道對他說說話就這麼不願意嗎?知不知道過了今夜,他就不會再來見她了!
莫小多瘦小的身體在他憤怒的搖晃下搖擺,一如風中凋零地落葉那樣單薄,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而後重又低下,雨水順著劉海從她的臉頰滑落,她的嘴唇烏紫烏紫地,緊緊抿著,就是不開口。
能說什麼呢?又該說些什麼呢?說不要他訂婚嗎,雖然剛才確實一閃而過這個念頭,但是,怎麼可以這樣,她怎麼可以這樣貪心!
對花形不能夠全心全意已經是錯了,錯得她很多次午夜夢醒時都深深自責為什麼夢裡總是夢見風靈,夢見他結實溫暖的大腿給她做枕頭。這樣地夢不可以做,她該忘了他地,她應該只看著花形,只想著花形,只夢見花形的,花形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她而已。
她已經讓花形受了傷害,就不可以再傷害風靈,她既然不能夠愛他,就不可以放縱自己依賴他,思念他,更不可以阻礙他,苛求他,那樣做很沒有道德!
她應該誠摯地祝福他,祝福他獲得屬於他的幸福,她應該慶幸這世上有人能夠彌補她對他犯下的過錯。可是——
她卻只會傻傻的站著,連一個笑容都不能夠給他。
因為她始終沒有學會如何在心痛的時候保持微笑!
太貪心了,也許是做賊做得太久,所以變得太貪心!這一刻她滿腦子寫滿的竟然不是祝福,而是貪求,貪求他的臂彎向她張開,和從前一樣的向她張開,貪求他的擁抱、他的愛只給她一個人!
她太壞了!她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壞了!
莫小多死死的咬住嘴唇,很用力很用力,齒尖傳來強烈的痛感,還有一絲腥甜的味道滲進嘴裡。這樣很好,她心想,至少這樣的痛,能夠讓她守住最後一絲理智,不說錯話,不做錯事!
「我……我祝你……幸福。」她掙扎了好久,才終於鬆開牙齒,說出這幾個字。這已經是她的極限,她能夠做到的極限!除了這言不由衷的祝福,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但這樣簡單的幾個字在風靈聽來,卻那麼刺耳,風靈幾乎有一種要把她揉碎的衝動!就是這樣嗎?他守候了這麼久,等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她這樣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嗎?還是在她的心裡,他就是如此輕描淡寫?
「莫小多!」他咬牙切齒的捏緊她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連自己都能感覺到指尖反作用力的疼痛,相信她的肩膀一定更痛,可是這些痛都難以和此刻他的心痛相提並論,他的心如刀絞般的痛。她弄傷了他,弄痛了他!
所以現在,他也要弄疼她,他要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痛,他要她記住這種痛,也記住他!
長久以來的壓抑一旦宣洩,便如狂潮決堤,風靈一反一直以來對她無比小心的呵護,竟是瘋狂的用盡全力要捏碎她的肩胛骨,他的指端拚命加力,而她單薄的身體在他熊熊燃燒的怒火下是那麼不堪一擊,骨關節發出了咯吱咯吱難以承受的哀鳴。
但是莫小多卻咬緊下唇,強忍著,不避讓。
她暗暗對自己說,如果這樣能讓他的心好受些,她願意承受這樣的痛楚,哪怕他把她的肩胛骨捏碎,哪怕他的火焰將她焚燒成灰燼,她也絕沒有一絲埋怨,因為比起她給他的傷害來,這一點小小懲罰真的什麼都算不上。
「風靈,」她抬起頭,勉力對他擠出一絲笑容,雖然疼痛讓笑容有些變形,但她終於還是能夠擠出笑容了,「對不起!」
雨水完全打濕了她的臉,正好可以掩飾她流不盡的眼淚,她希望她的笑容能夠真切一點,燦爛一點,不要讓他太討厭,也許過了今夜,他們將不會再見面,她希望這最後的記憶裡,是微笑,而不是哭泣。
可是莫小多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嘴唇上殷紅的血一直在流淌,所以當她抬起頭對風靈微笑的時候,風靈看到的,不是她的笑容,而是她流的血。
這殷紅的顏色刺激了風靈的神智,他一下子從狂躁中清醒過來。他原本就不是存心要傷害她,他愛她護她都來不及,怎麼會瘋狂到如此傷了她?他究竟在幹什麼?!
看著因為太過用力而不由自主痙攣顫抖的手指,想到自己剛才對莫小多做了什麼,他簡直不能原諒自己。
「小多,對不起,對不起!」他控制著顫抖不停的手,伸向莫小多流血的嘴唇,想幫她擦去唇上的血,指尖觸碰到的,是她冰涼冰涼的唇,和冰涼涼的血,而且這血怎麼擦也擦不完,總有殷紅的顏色源源不斷從傷口處滲出來。
「對不起,我……我……」風靈輕捧住她的臉。她閉著眼,卻仍是止不住眼淚順著眼角無聲流淌;雨水沖刷著她的眼淚,卻沖不盡她嘴唇上不斷湧出的鮮血,在迷離的雨霧中,那暈開的血漬漸漸綻放成一朵妖艷詭異的血蓮花,讓人心疼讓人心傷。
風靈突然俯下頭,吻住了那朵血色的蓮花!